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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元年(公元210年),因新帝登基和大封功臣,使得正月的長安極為喜慶,街上添燈掛彩,夜市人群雲集,一如去年封王情景。新朝乾脆宣佈說,將此事形成定製,以後每年正月,京中都不設夜禁,全城百姓聞言,更是歌頌新皇德政,以為太平年景近在眼前。
落燈以後,長安城也漸漸恢復往日的平靜。朝廷雖然每日朝會,不過因國事緊張,朝議作用並不大,軍國大政,還是多如往年,交由中朝尚書檯中,由皇帝劉備、丞相陳沖等少數幾人秘密決斷。朝會上能夠決定的,基本都是一些事關定禮、勸學、刑獄之類的瑣事。而其實在數年前,這些又多由陳沖制定好了框架,到如今朝議也不過是匡補細節而已。
不過說起來,自劉備封代王后,百官對於立國後陳沖的封職一直多有猜測。畢竟陳沖執掌司隸府近二十年,南北征戰,澄清士林,製法賞罰,拔擢人才,勸課農桑,國家大小事務,幾乎無不出入其手,權勢比之霸府,可說猶有勝之。時人對此議論說,於國而言,陳沖當勝過蕭何、張良,比肩管仲、姜望一流。如要拜官,還是丞相一職最為適合。只是世祖以後兩百載,國家並不設相,上位受封相國的還是篡逆亂政的董卓。陳沖若受此職,難免遭受猜忌,將來能否善終,實在是一個說不好的事情。不如效彷周勃,逐步委權還政,方才是明智之舉。
但劉備對此並不置意,在登基次日,他召開延席,與諸臣共會,忽然問說:「我能以區區幽燕遠宗末裔,遊俠白丁之身,於今日承接漢統,所恃為何?」眾臣皆說:「陛下以神武應期,德紹懷仁,量度日月,萬民歸如湖海,實乃天命所歸。」劉備聞言哈哈大笑,持杯對眾人道:「人豈能不自知?若以德便能平天下,我又哪裡比得上劉伯安(劉虞)呢?們心自問,當年幽州之爭,我幫扶伯珪,不能說沒有私心,以曹操坐鎮兗州,成就大患,亦不能說明智啊!」
說到這,他指著陳沖對百官道:「我能有今日,離不開庭堅之勞啊!高祖以三英濟世,我得庭堅而執天下耳,無他無我,怎敢居功自傲呢?」而後劉備自主席起身,緩步走到陳沖面前,鞠躬進杯說:「年少時你我立誓懸濟萬民,今我貪你之功,中道踐祚,仍要共進共退。庭堅,就再勞累你數載,繼續做我的丞相吧。」說罷,再從懷中取出早已備好的丞相印,親手塞到陳沖手中。
授命傳出後,世人皆傳為美談。以為二人君子之交,德聲光照古今,明秀誠靖宇宙,雖比之三代先賢,亦不遑多讓。而此事之後,無論內外諸事,劉備決議之前,都悉數與陳沖商議,丞相府權勢竟因此不降反升。
只是陳沖並不因此而感到喜悅,或者說,因為改朝一事,他在家中愈發坐立難安了。元月結束後,接連幾日的連綿春雨,二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對於劉協的下落,雖然朝中對外宣傳是隱逸山林,但民間怎麼可能沒有傳言?對真相,朝中百官也是心知肚明,沒有任何人反響此事,如同這個皇帝不存在一般。
在忙著改朝換代的小半年裡,陳沖就一直住在董白的小築內沒有回府。直到三月底,天氣放晴,陽光和煦。陳沖想,也不能一直這麼拖著吧,就叫董白幫忙收拾了褥具,和侍衛返回家中。
進到府前,早幾個月回家的陳章早就在門口等著了。陳沖下馬回府,坐了半日,不見公主的身影,便對陳章問道:「你阿母呢?何故不出來?」陳章答道:「阿母說生了病,見不得人,我問她什麼病,她也不和我說。」
陳沖明白,哪裡有什麼病?不過是心病罷了。他心中對於迎娶萬年這件事更是大大後悔,無論自己和劉協到底關係如何,萬年一直是無辜的,自己和她相處這麼多年,她一個弱女子,十數年戰戰兢兢,努力迎合自己,沒有任何可以指責的地方,還能要求什麼呢?自己卻連幾句溫軟的話都不
捨得說,是自己對不起她啊。
幾日之前,劉備其實問過陳沖,有無休妻的意思。畢竟時過境遷,董白的出身基本被人澹忘了,而公主的身份則非常敏感,兩人既然相處尷尬,不如分開了更乾脆,但陳沖還是婉言拒絕了。劉協既死,自己便是公主唯一的依靠,若是再將她捨棄,恐怕公主連一月也活不下去。
此次回府,陳沖打定了主意,既然木已成舟,自己還是應當彌補虧欠,至少要使家中融洽。故而縱使難堪到步履沉重,他仍是鼓足了勇氣,走到臥房前輕輕釦門。房中沒有人回答,陳沖等了一會,後輕聲開門,緩緩步入房中,轉身便瞧見公主跪坐在席間,用纖細的背影背對著自己。
該說些什麼呢?陳沖被困在了這一步了,他勉強想了一些安慰的話,但都覺得蒼白可笑,但他也知道這總比不說要來得好些。
誰知正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公主就像是心有靈犀一般,斷然說道:「你不用可憐我,我雖是女子,卻並非如楊柳般易折,不會尋死的。」
她又說:「我仰慕你,嫁給你,都是我的主意,若讓你苦惱,耽誤了國事,卻是我的過失。」
說到這,她緩緩轉身,用一雙不能再流淚的眼眸看向陳沖,這雙眼就像蘊含了刀山火海,令陳沖手足無措,但他最終還是鎮靜下來,用言語踏了進去。他坐在公主身旁,回應妻子的目光道:「不要說這種話,心中難受,該如何便如何。我們做夫妻這麼多年了,你說真話還是假話,我都聽得出來,很多事情,我也只是勉強自己,若能再來一次,我也想多流幾次淚。」
公主聽他這樣說,一時怔怔出神,忽而嫣然一笑,伸手碰了一下陳沖的髮鬢,而後搖首說:「真不像你。」又背過身去,對著桌桉間的酒盞發呆。就在剛剛兩人觸碰的一瞬,陳沖只覺有冰結的清雪透體而過,又轉瞬消逝,一時心中闇然。他知曉,隔膜並非是一朝一夕能夠打消的,他輕撫了一下妻子的背,兩人都顫了一顫,很快分開了。
這次見面後的一旬內,陳沖又幾次嘗試和萬年和解,但公主仍如此前一樣,對陳沖的任何言語都無動於衷,還是整日幽居在臥房之內。在和陳沖成婚十年後,公主似乎終於明白了陳沖的軟肋,她開始透過折磨自己來折磨陳沖,並且卓有成效。以至於陳沖呆在府中時,竟會產生一種踏入寒窟的畏懼感,這是世上多少人想做到而沒能做到的事。
等到了月底,公主贏得了勝利。陳沖又把褥具抱回了小築內,當夜用膳的時候,陳沖破天荒地在家中飲酒,一直喝到人都醉了,記不清自己對董白說了什麼胡話,只記得阿白一直在安慰自己。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可能是半夜吧,外面北風呼嘯而起,將小築內的一些花瓣卷落,一些枝杈噼噼啪啪地敲打著門窗。寒風從縫隙中鑽入室內,清冷的寒氣頓時讓陳沖從睡夢中驚醒。
他下意識地抓住床頭的稜角,翻身起來看。室內沒有點燈,窗外樹影搖曳,隱隱可以聽見後園行廊下風鈴的脆響,他才意識到自己身處董白身邊,而不是在千軍萬馬間。這讓他一時放鬆下來了,回首去看阿白的臉,她還在夢鄉中,雙眉微蹙,一隻手搭在自己胸口,在寒衣內死死拉著自己的衣襟。她也有什麼煩心事嗎?
陳沖其實心知肚明,大概還是和自己有關吧。自己若要彌補萬年,卻又虧欠了阿白,陳沖瞬間想起了滅門時的那一刻,他的心又冷了。他明白,想做一個好宰相,便做不好一名好丈夫。可人生這條路怎麼走,才會沒有缺陷呢?是我的錯?是命運的錯?還是人想不犯錯的時候,就已經錯了?自己犯下的錯僅僅是這些嗎?當然不是,自己錯得一定比自己以為得要多得多。
陳沖躺下後,將董白緩緩摟入懷裡,用兩人身體的熱氣剋制住了心中的迷茫感。他心想:可這麼多
年下來,我不願他人再受苦的心願從未變過,就算放眼古今,能做到的人也寥寥無***。他這麼寬慰著自己,煩惱就漸漸消退了。
次日上朝前,陳沖找到陳章,便對他說道:「你已然元服,又新婚未久,按理來說應該分家自立門戶,出來做事了。但是你母親須人照顧,別人我也不甚放心,所以我給你安排了一個東觀郎的事務,平日就是宮中整理典籍,不容易出錯,你多回家看看,也可以趁機多讀些書,結交些朋友。」
陳章聽說不用再從軍,一副極為高興的樣子,對著陳沖連連稱是。陳沖又問他新婚後和妻子情感如何,陳章支支吾吾,良久才說:「阿彩挺好,但和她說話,我總覺得拘束,不太自在。」陳沖聞而失笑,又囑咐說:「世上沒有一件事是真正如願的,你多諒解一些,多陪陪阿彩,習慣了就好。」
說罷他從懷中掏出一塊細細的絲絹,這是當年萬年偷偷傳到他手上的,如今他託陳章轉交給妻子,表示即使如此,他從未忘卻過她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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