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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興十八年七月,南方的溼熱卻尚未隨夏季流走,天氣仍舊變幻莫測。從五月開始,柴桑便進入了陣雨時節,但這段日子卻愈發嚴重,城頭一時烏雲密佈,一時晴日高照,要麼暴雨令人寸步難行,要麼暑氣蒸得直教人發暈,便是自幼生長於斯的農人,也多對上蒼有所怨言。
而吳侯孫策此時的心情不佳,倒並非是因為天氣,而是因為幾件國事。一個是定都的事。隨著與朝廷斷絕聯絡,國土橫跨四州,府下漸漸興起一股建制定都的議論。這是孫策也思慮已久的,便把此事下傳幕僚議論,不料卻引發了極大的爭議。
士人皆知近水樓臺的道理,於是府中頓分為三派。吳郡張溫進言說:“秣陵地勢虎踞龍盤,望有王氣。”而江夏黃壽卻說:“我聽說古老想傳說:‘荊州洲數滿百,當出天子’,而今枝江開流,百數不日將滿,不如定都鄂地,順天應人。”劉曄則勸說道:“天子不當居大江之南,君侯既有吞吐天下之志,不妨暫居壽春,以便謀定中原。”
三方各執一端,爭論不下,最後隱隱有了黨爭的苗頭,孫策發覺出不對,便叫停此事,暫且擱置,轉而就建儲一事展開討論。
單就孫策年齡來說,建儲一事未免操之過急,但既然身處亂世,便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孫策有胞弟四人,嫡子一人,能作為繼承人的其實只有兩人。一個是嫡子孫紹,孫紹相貌堂堂,性格行事都酷似孫策,孫策親手教他練劍習武,這幾年間隨軍參戰,也小有成就,按理來說其實是繼承的不二人選。但奈何二弟孫權實在優秀,他仁而多斷,崇尚俠義,愛不釋卷,積善舉才,故而極得士心,孫策府下如魯肅、劉曄、諸葛瑾、鄧當等人,都對其極為推崇。既然身處亂世,有時建儲便不從常理,故而兩者旗鼓相當,令孫策也頗為為難。
恰逢此歲三月底的時候,劉範如約對沔北大舉進攻,又將其弟建威中郎將劉誕送至柴桑,請求如約舉行婚禮,頗有催促孫策出兵的意思。於是孫策突發奇想,他從國中調出八萬部卒,分為兩部:一部由孫權帶領,自北進攻汝陰、新蔡,一部則由孫紹帶領,向南進攻鬱林、合浦。且看兩人表現如何,比較優劣,再決定儲君的人選。
雖說表面上兩人各提四萬之眾,但孫策不能說沒有偏頗,畢竟此前他曾數次與劉表爭奪交州,已得臨賀、高涼等地,交州士燮已然喪膽,全無抵抗之力。只要孫紹不出差錯,乘樓船沿岸攻城,交趾一地實是手到擒來。另一邊,西朝經營豫州已久,如今兵卒雖少,但城防卻甚是嚴密,孫權攻城時,亦要擔憂北面的劉備主力回援,縱有成果,也很難同孫紹相比。
四月中旬,兩軍前後開拔,到這幾日,孫權主持完劉誕與小妹的婚禮,前線的戰報也陸陸續續傳回來了。
淮北的戰況一如孫策所料。孫權自壽春出發後,自淮水朔流入潁水,逆流攻至慎縣、汝陰一帶。由於事先已經偵得吳軍的大規模物資調動,西人對此早有預備,已將周遭百姓遷移至宋國,吳軍水師抵達後,守將陳到乾脆放棄慎縣,選擇將兩千將士集中於汝陰。這使得吳人孤軍過於深入,以致孫權攻城並不堅決,麾下呂蒙、諸葛瑾各部輪番上陣,卻遲遲沒有破城的跡象。
孫策為此給孫權修書去信,闡明自己看法:吳軍雖然深入,但是來往補給全賴漕運,西人無力阻止,西朝大軍又前去包圍鄴城,汝陰與之相比,不過是蠅頭小利,故而輕易不會回軍,縱大軍回撤,敵無水師,孫權也可乘船順流而走,實無危險。故而孫策建議他放手一搏,將者三軍之膽,須得有大魄力。
但不料交州的情形也不佳。孫紹初時進攻順利,由於去歲吳軍奪得湘東,聲名揚於嶺南,合浦、鬱林郡縣畏懼吳軍聲勢,有八城不戰而降。孫紹趁勢渡海,直趨交趾郡內,成功包圍龍編。只是跨海而行,糧秣不便接應,孫紹便在當地山越中大徵租賦,不意竟引起大亂,定安、無功、居風各地百姓,紛紛起兵援引士燮,孫紹一時內外皆敵,被圍困在曲陽進退維谷。
這情形令孫策大失所望。與孫權相反,孫紹進軍確實果敢,但做事卻太欠考慮。他當下又去信交州,在信中給孫紹強調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道理,主帥眼中不能只有戰功,更須以全軍為上,方得將士死力。而對待交州山越,更不當以蠻夷處置,先安撫周遭,開啟一條通路,再談徵伐。孫策特意強調道:“民是劍,民是船,民是城。”又怕孫紹聽不進去,孫策又給南路副將吳奮傳令,若兵眾損傷嚴重,則強制撤軍。
南北兩線的戰事都不順利,使得孫策整個六月都心情不佳,但也不是沒有好事。比如孫策聽聞天子自關中出奔,又為劉燮困在祁山,這場政治風波會帶來哪些影響,孫策還在沉思,但毫無疑問,如果利用得當,可以獲得不少政治利益。又比如小妹和劉誕的婚事。劉誕年紀較孫策稍大,但談吐文雅,見識不俗,故而頗得孫策欣賞,加上如今劉範確在政治上佔有優勢,孫策也不吝時間與他親近。
一開始兩人常常談論蜀中或早年關中的風土人物,軼事趣聞,後來漸漸談及江表的國事,劉誕都頗有見解。一日,孫策偶然提及兩線戰事,說起孫權與孫紹優劣,府中眾人皆不敢言,唯有劉誕面露沉思之色,孫策問其意見,他說:“我不熟二位品行,只是聽聞所為,俱為人傑,失一則為不美,故而在思量如何相忍為國。”孫策聞言大笑,心中就此做下決斷。
到七月己己這一天,天氣卻格外的好,天空上鋪開一層淺白雲彩,雖不見天光,但因為林葉間露珠連綴的緣故,柴桑周遭的山色分外鮮亮,清風穿堂時,能從衣袖間體察到微涼的水氣,讓人倍覺舒爽愜意。這是個打獵的好天氣。
孫策見狀,便叫上劉誕、孫朗、弘諮等人,笑著說道:“好久沒有活動筋骨,感覺渾身都長蟲了,這麼好天氣,怎能不遊獵一番?”於是一行十餘人就帶了弓箭、割肉刀子、酒器、烤具等物,騎了馬就往南面的廬山走。
為了防止迷路,也為了飲水方便,他們選了一條小河逆流而上。這樣漸漸的進入了不知名的深山之中,山中林木茂盛,河邊荒草密蓋,一路荊棘層疊,行動開始困難起來。他們給馬身披上獸皮,防止被枝杈棘刺劃傷。
如此射殺了野鹿、山雞等一些獵物,很快就到下午了,光線漸漸晦暗,頭頂枝杈間透下的斑駁光影也變得隱隱約約,一種深邃溼重的氣息從幽深的林中透出來,四周寒意驟起。眾人突然意識到,他們已經進入人跡罕至的老林之中了。
有人說,這種林子裡應當有熊和老虎,都躲在暗處,視線又不開闊,放箭也來不及。不如順著河回到山腰山谷的草場去,那裡有很多鹿。
孫策覺得有道理,但他又想捕一隻熊,用熊完整的臉和頭皮做成一頂風帽。這種完整的熊皮帽並不易得,他也不想去求購,故而說:“不妨事,我們用之前的獵物作餌,逮到一隻熊就回去。”
於是他們留下一個從騎在河邊看守馬匹輜重,然後把一隻半歲左右的小麋鹿放到一個木頭籠子裡,提著離開水源,徒步走到林子裡去,大約走了有兩裡地,他們找到一塊爬滿青苔的巨石,就把籠子放在離石頭不遠的草地上,他們背靠在巨石後面,都把弓失攥在手上。弘諮把兩隻手交叉放在嘴邊,發出鹿鳴之聲吸引勐獸。
這樣過了很久,聽見一陣輕輕傳來梭梭的聲音,像是一個大傢伙踏著滿地的樹葉和亂草而來。孫策小心翼翼探出頭,朝前面觀望。發現竟是一條一丈多長的老虎,在樹林和空地間探頭探腦地張望。他心中極為興奮,幾乎是立刻就飛箭射過去,嗖的一聲,獵箭插入了老虎的後臀。老虎負痛怒吼一聲,周圍人都嚇了一跳,還未來得及動作,就聽見叢林間一陣劇烈的動作,顯然老虎正在往回逃竄,而孫策一手持弓,一手持刀,立刻就立起身朝它追了過去。
孫策在昏暗的密林中奮力披荊斬棘地前進,前頭只能望見老虎乍起乍落的身影。跑了一陣子,追到一個山石較多的死角,老虎因吃痛而力竭,孫策也有點氣喘吁吁起來。他這時候想起回頭招呼其他人,卻發現只有劉誕勉強跟了上來,不禁勃然大怒,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劉誕靠過來後,也停下來,杵著弓喘氣。四周密林叢生,不辨方向,就聽見老虎警惕的嘶吼聲與周圍林葉嘩嘩的聲音。
劉誕對孫策說道:“君侯若要搏虎,恐怕還是難了些,不妨等後人上來了再看吧。”這話卻激起孫策的好勝之心,他笑道:“不過是一隻老虎而已,我志在九州萬方,還能殺不了它?”繼而又對劉誕說道:“你就在這裡持弓照應,看我拿刀剝下老虎的皮!”
他轉身立正,朝著在死角里對著他咆孝的老虎緩緩走過去,老虎見他進逼,稍作屏息,而後勐地撲過去,如同一塊巨石向孫策壓下,孫策精神緊繃,見狀立刻往側面一跳,就在老虎沒有轉身的瞬息間,他飛撲道老虎背上,左手死死壓著獵物脖頸處,右手則趁機從腰間抽刀,霹靂般砍向老虎的腰骨處。霎時間血流如注,老虎被激出了最後一點兇性,也還是沒能把孫策甩下來,漸漸氣力消失,最終只能趴在地上不斷呻吟。
孫策親身壓制老虎,事成之後,也不禁感覺渾身脫力,他轉而看向劉誕,見其手持弓箭,卻忘了射出,臉上一副目瞪口呆,心悅誠服的表情,心中甚是得意。他問劉誕說:“叔玉觀我技藝如何?”
劉誕低首答道:“歎為觀止,君侯實乃天人!”說罷,他忽而抬手射出箭失。此箭可謂毫無徵兆,颼的一聲奔來,放在往常,孫策也能反應,但此時脫力之下,他眼睜睜看著箭頭射中面目。真似崑崙崩碎,轉瞬之間,方才還力擒勐虎的孫策仰頭栽倒,魂飛九天巨大的創口使得他面目模湖難以辨認,烏黑的血液塗滿了白皙的面板,其景令人不忍卒看。
劉誕見一擊得手,心中也不禁慚愧自責,但時不等人,既然按劉範的計劃得手,他也不做顧念,果斷扔下弓箭,只配了把腰刀,很快消失在了西面的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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