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瑞聰提示您:看後求收藏(第三十章 萬千風濤略盡心中,季漢彰武,陳瑞聰,試讀吧),接著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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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夏天,陳沖率眾返回長安。到六月時,他正式迎娶萬年公主。因為是天家結姻的緣故,婚禮辦得極為闊大,司隸府在長安郊外另蓋穹廬,而後大邀賓朋。期間有群騎聚集,各跨駿馬,搭弓失,將箭射往六方。
上至申屠蟠、黃琬、韓融等老人,下至諸葛亮、龐統、虞翻等學生,無論文武兩界,門第高低,此刻都前來賀喜。剛剛招降的馬騰、韓遂、宋建等,也送來豐厚的賀禮。其中尤以馬騰的賀禮最為珍貴:來自西域的汗血馬三匹,以及一件號稱水火不侵的吉光裘,禮物珍貴無比,又甚合新人的心意。
陳沖的本意是從簡,而且又是再婚,本不該辦得如此隆重。但劉備極為反對,畢竟連逢大變下,一能以此事振奮人心,二也能昭告天下,兩人與天家並無嫌隙,作為此前關東對臺府失和議論的有力反擊。朝中百官自然也心知肚明,這才有了婚禮當日,天子百官都到場祝賀的情景,只是場面倒不像是成婚,反而是在朝會了。
婚禮之奢華,自然是當年在潁川老家中迎娶蔡氏說萬萬不及的。但當夜酒醉賓散之後,陳沖回到婚房中,看著坐在榻上的公主,卻不知說些什麼。公主其實也是如此,陳沖入房之後,她便低首垂目,不與陳沖視線交錯。
沉默的時間太久,最終還是公主年輕,她竟在新婚之夜涕泣出聲。抬起頭來時,陳沖見她淚流滿面,不停地用手擦拭著泛紅的眼角,她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娶我了。」
公主雖是天子長姐,但實際上也只比天子年長四歲,說起來,還比董白小二歲。陳沖在燭光下看她的神情,卻意外發現她身形極單薄,即使弱柳扶風也不足為比。上次見公主時,似乎並非如此啊?陳沖很快醒悟,天家的性命都維繫在她一人身上,任誰也會為此憔悴吧!
想到這,陳沖也不禁感到淒涼,他對公主不是沒有情意,但也無法言歡,他只是低聲說:「夜深了,早些歇息吧。」
公主卻愈發覺得痛苦,她怔怔地看著陳沖,淚水還在流淌著。她沒有接陳沖的話,而是搖首著自顧自說:「我也知道,你不願娶我。」
陳沖見不得眼淚,他上前坐在公主旁邊,正要擦拭她的淚,公主忽然抓住他的胸襟,靠在肩上哽咽說:「但都不是我的主意,你莫恨我,莫恨我......」
這一夜是由淚水組成的,陳沖幾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公主則哭訴著過往對陳沖的仰慕,而他只能拍著公主的肩膀,在心中懺悔。但他想起蔡琰臨死前看他的眼眸,又想起臧洪的話,他不由在心裡想到,子源的話其實沒有道理,他或許救了天家,但自己卻毀了一個人的一生。
一直到天空微微發明的時候,公主才沉沉睡去。他為公主蓋上寒衾後,卻絲毫沒有睡意,故而沒有躺下,而是站起來,看著桉邊的燭火思考。當眼神看到桉上的酒壺與葫蘆,他才忽然記起來,原來夫妻兩人連共勞合巹的舊禮都尚未完成。陳沖回頭去看公主,發現她在睡顏中已然緊蹙著眉頭,顯得頗有心事。
這樣的婚姻以後會結出什麼樣的果實?陳沖試圖想著以後的時日,對如何行政,他如數家珍,但以後的家庭會是什麼樣的?他遲遲幻想不出,但對於結局,他也有了準備。
成婚以後,公主也搬進了司隸府。她到底天潢貴胃出身,又錦衣玉食,不比蔡琰會操持家務,所以陳沖在家中不得不又僱了幾名僕婦幫忙。公主也很羞愧,故而學著為陳沖打理書房,整曬書冊,但到底還是手忙腳亂,經常弄出差錯,於是漸漸地便少做了。
公主其實為人極為和善,和宮人們關係都很好,從不缺朋友談心。但嫁給陳沖後,由於身份敏感,往來的官員婦人不敢稍有打擾,宮內的貴妃皇后也不敢上門拜訪,除去陳章陳沖陳群外,她幾乎連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這令她倍
感孤獨。但偶爾天子派人到府內問安,公主卻說一切都好。
到七月的一晚,陳沖到蔡邕府上,與董白成親,婚禮辦得極為簡略,通知的人也極少,只有劉備、張飛、鍾繇、荀攸等幾名好友參加。幾人在書房前搬了幾張席桉,便圍在一起喝酒,而後忍不住談起往事,品評先帝朝內的諸項行政過失。而岳丈蔡邕徹底老了,蔡琰的死對他打擊很大,本來烏白參半的他如今青發全白,身體也壞了,只是主持婚禮都險些支撐不住,結束後就躺在一旁的榻上歇息,但聽到後輩們議論前朝故事,他也來了精神,時不時拍打席桉插話,眾人一時說得興起,竟不知不覺到了後半夜。
等陳沖看見董白時,差不多是子時三刻了。董白見他進來,一把就抱住了他,陳沖聞著她身上海棠般的花香,心中也十分寧靜,董白問道:「怎麼拖了怎麼久?」陳沖笑著說:「男人談起政事的時候總是這樣。」
不料無心的一句話,卻勾起了董白的記憶,她發了一會呆,鬆開手說道:「阿翁在世的時候,也總是這樣,他經常和文和叔他們一聊很晚,我總是很少見他。但阿翁回來時,總是喜歡抱我,說我很像大母。」她忽然問陳沖道:「庭堅,你怎麼看他?」
陳沖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說道:「是個能人,卻並非好人。」董白嘆道:「是啊,你是個能人,也是個好人。」
陳沖從中聽出董白的不滿,她其實非常在意與公主的婚禮,但最終還是選擇了贊成,這是極大的犧牲。陳沖對此心如明鏡,連忙對她低聲道歉。但董白又抱住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最終怔怔地望著他道:「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沒有什麼對不起。」說罷,兩人取來葫蘆一同飲酒,喝完後,董白又說道:「如果你死了,我也會死,絕不苟活!」
兩人入眠之後,一直到了次日己時才醒。下午的時候,陳沖與董白結伴出城,往昆明池郊遊,他們兩人騎著青隗,沿著山塬往昆明池騎行。山坡上的狗舌草正在瘋狂地迎著日頭生長。這時陳沖穿一身白色袍服,下穿綁線的長袴,而董白身上穿上白下紅的連褲裝,雖然兩人都戴著褐色斗笠,垂下紗網遮住面目,但自有一副飄然氣息,惹得行人往往注目觀看。
成婚之後,董白便不好再住在蔡邕家中。陳沖便在城西的圓覺寺旁為董白置辦了一棟小宅。董白便把蔡府中的花種移了部分過去,又在宅前栽了幾株桃樹,李樹,且養了四隻貓。等一切都完備後,董白買了幾匹綢緞,在宅中裁衣做服,編織女紅。董曜見姐姐過得很好,也搬過去一同居住。
自此之後,陳沖便很少在府中過夜,往往三四日便前往圓覺寺,為此府中還多了不少傳言,但陳沖也無意去管。而公主明知緣由,也沒有阻攔,反而為此沉默落淚,顯得極為孤寂。
轉眼之間,很快到了九月。隴上傳來訊息,說武都的白馬羌、金城的燒當羌、北地的靈武羌又開始鬧亂,三鎮的舊部不敢妄動,只能遣使來問朝廷的意見。此時劉備已返回晉陽整軍招兵,故而此事還是交由陳沖獨斷。
隴上的羌亂自百年前就一直反覆不斷,從孝明皇帝開始,一直到了孝桓皇帝時都沒有解決,唯有段熲屠羌後稍得緩解,但到了先帝末年,問題又變本加厲,以至於鬧成最後的舉州大亂。如今問題重新交到陳沖手中,他不敢輕待,決定親自平定今年的亂事,並在實地考察解決的辦法。
於是陳沖下令,調皇甫麗、陳登兩部隨之上隴,並特徵賈詡隨行。而京中諸事,俱都交予鍾繇、荀攸處理,他吩咐說,小事可以自決,大事便寫信軍中,等他回信後再做處置。
出行的日子定在九月癸未(二十),這時已是深秋,秋風搖落,萬物蕭瑟,關中群山也展出青黃的顏色。陳沖帶著弟子親衛出府,打算到渭北誓師出行。走到城北時,不料看見董
白策馬走來。同行的隨從識趣得讓開路,讓兩人並轡而行,一直走到渭橋青石處。兩匹馬纏繞廝磨,似乎就像馬上的主人一樣不忍離別。
陳沖寬慰董白,對她說:「如今隴上三鎮臣服,都是強兵,有他們相助,那些河谷內的羌人也不過是牛羊罷了。等驅散了他們,我再收拾殘局,差不多就該回來了、算算時候,大概冬雪都還沒下來吧。」
董白說:「但願如君所說,請你不要忘了,婚夜時我說的話。「你若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說罷,她取下頭上玉簪交給陳沖,陳沖則解下腰間的青釭劍交換。兩人就此依依分別,這時候天上飄下來小雨,隨風濛濛好似紗霧。董白立馬坡上,目送陳沖一行下橋遠去,漸漸化作曠野的點點黑影。
(我心匪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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