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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興七年正月初一,蜀王世子劉範攜弟劉誕進至灞陵,祭先祖。
灞陵,即大漢孝文帝與孝文竇皇后合葬陵寢,地處寬闊無垠的白鹿原西端。西倚鳳凰山,東臨灞水,正對著原下雄偉又古樸的長安城,彷彿即使在死後,這位以寬仁多智聞名的太宗皇帝,依然在審慎地觀察著子孫們的一舉一動。
此時的關中依然一片混亂,自斷流原之戰後,呂布與賈詡在董承的接應下率眾逃回長安,而韓馬宋三鎮則做勢回師隴上,而河東的牽招陳登仍然只有苟延殘喘。大戰的結果仍然沒有傳到各個郡縣,但地方計程車人大族都在翹首以盼,打聽著誰才是那個最後的勝者。
而此時,獲勝的蜀軍大部仍在武功休整,但劉範深知此次北上,他還沒有取得足夠的大義名份,縱使大戰取勝,也不能說他在關中站穩腳跟。
故而在佔據武功槐裡後的次日,他即率數百騎自渭北一路東行,於炎興六年的最後一日抵達長陵,在長陵祭拜過高祖後,他又於次日向南行,渾不顧長安的呂布與自己相隔不到四十里之遙,徑直向南拜祭灞陵。
他們抵達的時候是在中午,天空依舊晴朗,地上的積雪也開始融化為水。雖然渭水與灞水的河面都尚未解凍,但沿路走來,總讓人有一種溼漉漉的感受。北風颳過來的時候,不再像刀子一樣刺人,反而像是沾滿了露水一般,讓行人都誤以為自己是水汽組成,好似會隨風流逝似的。而周遭隨風飄揚的枯柳,更是加劇了這一感受,但這卻影響不了騎士們昂揚的神情。
沿著灞水走一會,就能從枯柳叢中看到一座長達百餘丈,可供五馬並行的壯觀石橋,那便是以折柳告別聞名的灞橋,自此處渡過灞水後,再往南策馬快行兩刻,便得見灞陵邑所在。
此時的灞陵令乃是馮翊人徐英。衛兵通報說城北有數百騎來,他還以為是朝廷來使,親自率縣吏出城相迎。結果來人靠近派了使者,方才得知來者是蜀王世子,此時關門顯然為時已晚,徐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上前禮拜。劉範一眼便看出他心中尷尬,拉著他的手笑說:「今日我前來拜祭祖宗,縣君不必擔憂,若有打擾,還請擔待。」
徐英抬首見劉範笑容和煦,樣貌又如藍田美玉般光彩照人,不禁大生好感。此時再問前線軍情,才得知蜀軍大勝呂布大敗,心中頓時大定,便按照迎奉藩王的禮儀請劉範入府,雙方一起用午膳。劉範在宴席上請徐英隨他同行灞陵,徐英自然是含笑稱善。
膳後,徐英喚來一些縣中大族家長作陪,百餘人由銅人原中鑽入一條偏僻的小道。小道雖然修繕過,但走起來還是一腳雪泥,讓人時不時有會滑倒的錯覺,故而他們走得極慢。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盡頭從夾道中倏忽顯現,人們心頭一振,加快腳步,又往上爬過一處高坡,一座古樸又開闊的陵園頓時展露眼前。很難想象,在一片艱險又幽深的山林裡,竟會有一座帝王的陵墓。….
灞陵的陵園很大很寬,不過裝飾卻很少,積目所望,只有十來塊講述太宗功績的石碑,以及分佈在石道上的一些瑞獸石像,最奢侈的地方,也不過是園門前兩個手握長戟的銅人像。好在園中一直有僕奴打理,道旁松柏都修得很齊整,顯得陵園簡約而雅緻,人們從林木縫隙中往周遭窺探,發現在陵園四角還有開放的紅梅,正釋放著沁人的香氣。
劉範看到這股景象,不由心生感慨,對隨從們說道:「都說世祖時赤眉作亂,席捲關中,祖宗陵寢多為其所盜,唯有太宗與中宗陵寢不侵。雖說赤眉罪大莫及,但也由此可見,太宗得人心之深。」
見眾人頷首贊同,他又說道:「我今日拜祭太宗,一是為了祭祖,二來也是為了向天下萬民宣告,若我得大位,必如太宗一般偃武興文,安民為本,輕刑薄賦。」
說罷,他令隨從們殺死帶
來的牛犢羊羔,擺上祭壇,自己則換上祭拜專用的朝天冠服,鄭重禮拜而後吟誦自己親寫的祭文,祭文不過數百字,故而錄在文中,全文如下:
「昔者孝文帝廟曰《昭德》之舞,躬行節儉,除誹謗,從輕刑,澤施四海,功德巍巍,而成我皇漢四百年之興。然時過減德,王風不顯,今之社稷也危矣。災異連仍,日月薄食,百姓怨嘆,士吏勞苦,而不知偃平何許,此皆社稷非人,朝廷無主也。黎庶由此鹹曰:漢室將傾。範睹之於目聞之於耳,傷之於內也。」
「皇天后土在上,範不度德量力,自屬黎元,妄代民父,欲使天命墜而復起,聖朝危而更安,雖萬死而不足惜。然茂安公偶得讖言曰:‘益州有天子氣,,又有群下諫曰:‘皇天大命不可稽留,。故而誠惶誠恐,上稟祖宗神祇,望以兆而示之。子孫霜露以待,萬死萬死。」
說罷,劉範將祭文扔入火盆,再三叩拜,同時在心中暗自祈禱道:「太宗皇帝在上,今蜀王世子、魯恭王之後、不肖子孫劉範矢志帝業,他日握持神器,必遷千戶子弟以祀祖宗,望祖宗佑之。不肖子孫劉範頓首!」
正在這時候,他聽見周遭有輕輕的踏蹄聲,一點積雪從陵園後的松林上掉下來。眾人聞著聲音去看,只見有一頭白色的鹿,正在小心翼翼地從陵園後廟宇的陰影裡走出來,正好撞上眾人的眼光,這讓白鹿有些害怕,但也不敢後退,好像更怕惹惱了這群滿臉肅殺的武人。雖然隔著很遠,但眾人都感覺它的眼神如水一般,其中似有無窮的漣漪。
跟隨劉範的有嚴顏、張任這樣的神箭手,見到這支白鹿,不加思索就要彎弓瞄射。劉範揮手攔下,對他們說:「這裡是太宗的陵寢,哪裡見得了刀兵?」
隨行的董昭更感不可思議,他曾用白犬扮作白鹿,以此來引誘天子相見,孰料竟在此時看到了真正的白鹿。身為儒學大家的他當即說道:「白鹿,純善之獸也,王者明惠及下則至。太宗以仁德聞名後代,如今又有白鹿棲息,正是孝文皇帝對公子的回應啊!是乃上上大吉之兆!」….
眾人聞言皆露出喜色,放下弓矢,轉而畢恭畢敬地向白鹿行禮,別駕張松也對劉範說道:「公子此番得勝,何不向白鹿祈禱,好兵不血刃地拿下西京呢?」
劉範笑道:「何故才有西京?」他隨即大步走到白鹿跟前,從腰間卸下一把漆金佩劍,捧在手上,鄭重說道:「我之所願,志在效仿高祖,定鼎關西,廓清河洛,而令天下歸心。」而後將佩劍橫放在土中。
那白鹿低聲啼叫,見沒有人眼中再有殺意,便忽而轉身離去,幾次蹦躍,便如精靈般消失在陵園之後的山林內。眾人望之悵然,隨即又將此劍埋入陵內,並在陵門的石柱上刻字以記之。
此次劉範灞陵祭祖得見白鹿,經過蜀軍和徐英的兩相傳播,很快便在關中惹起紛紛時論。自世祖應《赤伏符》讖文繼承大位後,世人都對此十分敏感。如今有董扶這等大師宣揚「益州有天子氣」在前,又有劉範祭祖而得白鹿在後,大概重統華夏、天命所歸之人,就應在劉焉劉範父子身上了。
即使呂布在長安對此大力打壓,結果卻適得其反,這種說法越演越烈,搞得人盡皆知,便連天子也不得已到城南太廟處祭拜,希望以此能夠消弭這股聲潮。
就是在這種輿論攻勢下,呂布每日修繕城池,又在西京周遭強徵民力,一面去信荊州與涼州求援,一面在惴惴不安中等待著蜀軍的進圍。
但出人意料的是,蜀軍在武功休整完畢後,並沒有做勢包圍長安城,反而是隻留張松率萬餘人與傷兵留守武功,自己率五萬主力進駐至平陵,其餘大軍則兵分四路行動:先是張任率精銳七千人進駐渭橋,與長安遙遙相望;而後是劉誕率萬人進駐長陵,接應張任;黃權率兩萬人進駐高陵,做勢招攬馮翊
諸縣;高沛則率兩萬人渡過渭河,分兵佔據藍田、杜陵、灞陵一帶,鎖死武關的道路。
如此一來,雖然沒有包圍長安,但長安周遭的道路均為蜀軍封死,全然與外界失去聯絡。這是劉範效仿樂毅滅齊的故智,他繼而對關內廣發檄文,要求諸縣臣服。三輔諸縣本就對呂布背襲一事多有反感,劉範檄文一到,當即倒戈投誠,直正月二十時,關中泰半已為劉範所得。
劉範在給父親劉焉的信中如此寫道:「大人再稍待一二,大約到今年暮春時節,大人便可起行北上,我父子兄弟可一同欣賞渭橋垂柳的風景。」
只是世上到底難以盡如人意,書信發出未久,在郿縣與斜谷間鎮守的張衛部忽然來信,報說,陳倉令張既不僅拒不投降,反而割下使者耳朵,怒斥為反賊,似有抵抗之意。
這令劉範大為注意,畢竟陳倉乃是溝通隴蜀的樞紐,陳倉道的要害所在,若使其投向涼人,未免會有隱患。於是劉範親自書寫一封帛書,向張既分析時勢大義,曉之以天命,勸其歸降於己,言語中頗有既往不咎,待人如親的意味。
但帛書發出未過幾日,很快又被退回。回信就寫在了帛書的背面,其上道:「天命不可知,人事但所為。」字下蓋了如血的六字小篆紅泥印,正是「司隸校尉之印」。
陳瑞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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