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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軍的那名騎士在兩軍陣前耀武,他身穿漆金鐵甲,手持丈八長槊,座下亦是鐵甲大馬,即使相隔書裡,陳沖幾人也看得真切。顯然是打算先邀戰打鬥一番。

陳沖站了一會便累了,很快坐回地上,聽吳昱說那騎士得意模樣,嘆道:“涼軍這是知曉雲長、翼德都不在此,所以才敢如此囂張。”

田昭問道:“我聽說徵西將軍馬上劍術絕佳,涼狗也不能勝罷!”

“哪有主帥上去做鬥將的道理,主帥一上,涼人萬箭齊發,直接將主帥射死,這仗還怎麼打呢?”陳沖聽到這懵懂言論,哪怕心中擔憂,也不由得笑起來。

田昭大為喪氣:“那我們軍中,就沒有能陣前斬將的勇士嗎?”

“自然是有的,我可把太史子義都留給玄德了,他弓馬嫻熟,又勇膽明義,想必你們很快便能見到他了。”

這話讓兩名少年很快高興起來,田昭嫌位置不好看不真切,便到找了株柏樹爬了上去,他站在樹頂,對下面惡陳沖說:“陳使君,真有一個騎士出來了!”

“什麼模樣?”

“也是披的黃甲,不過他身騎的是匹紅馬。”

“那就是了。”陳沖頷首道。

田昭在樹上看兩個黃點糾纏在一起,時而分開,又時而匯聚,他看不清兩邊勇士如何出招搏鬥,但兩邊的將士漸漸有了呼聲,很快就變成了如浪潮般的助威聲勢,兩軍十數萬人在為兩人助威,這樣的場景,不禁讓他腦中遐想,眼前似乎全是刀光劍影,耳邊也彷彿響起了金鐵之聲。

過了片刻,呼聲越來越高,越來越急,彷彿這變成了兩邊將士的比拼,便是陳沖也有點坐不穩了,他開口問:“當下是誰佔上風?”話出口他就後悔了,隔這麼遠,田昭哪裡看得明白誰上風呢?

孰料田昭說:“我看涼人的馬有點跑不動了,太史從事的馬還跑得急呢!”

就這時候,陳沖聽聞呼聲一滯,兩軍都陷入死一般的沉默,但隨後,北邊爆發出滔天的歡呼聲,他立刻反應過來,問道:“是太史從事贏了?”

旁邊的吳昱高聲說:“涼狗的騎士落馬了!被涼狗拉回陣中去了!”他的聲音是如此高昂,好似戰勝的就是他本人一樣。

“好!”陳沖笑道:“接下來就要會戰了!”

正如陳沖預料,兩邊同時擂起鼓聲。涼軍兩翼的戰陣微微向前,顯然是做試探想法。

並軍開始也是如此,但兩翼緩緩靠近時,並軍出現了些許變化。只見右翼的騎士向兩邊微微散開,從中奔出百餘騎,當中有兩人身著錦衣,顯然是軍中的顯赫人物。騎在中間的,正是常年隨劉備征戰的族弟劉德然,分列一邊的,則是原本留在河南的徐晃。

兩人立馬兩軍陣前,劉德然清了清喉嚨,衝白波軍喊道:“各位白波將士們聽著,楊奉韓暹作亂,罪只是他們二人,同他人無關,何苦為他們這種背信棄義的小人賣命呢?跟著他們,到底有什麼好處,如今兩軍對壘,你們便是勝了,又有幾人能活著回去呢?而且涼人殘暴,是看得見的,他們對待曲峪百姓如此暴虐,對你們就會好嗎?若是輸了,遲早要背井離鄉,寄人籬下,多少妻兒父子就此離散,活下去豈不悲哀?使君與徵西都願意赦免你們。”

喊話完畢,白波軍中鴉雀無聲,這時,徐晃又策馬出來高喊道:“我是徐晃,你們都認識,你們反叛,徵西對我反而委以重任,還說了,只要你們反正,不會對你們有任何處置!”

眼見白波軍陣中微微騷然,劉德然突然閃身,伸手牽住身後一匹馬。他害怕馬突然奔出,一邊拽住韁繩,一邊側身下馬,恭敬地將馬牽出,周圍的騎士紛紛下馬,立在馬頭一旁護衛。馬上端坐一人,正是劉備。如今白波軍中,凡是近幾年出征過計程車卒與軍官,都識得苦於誒,霎時軍中響起鬨然之聲。劉備不慌不忙,摘下圓胄,舉劍至頭說道:“我劉玄德對天發誓,只要今日你等歸順,既往不咎,官勳如舊。如果再執迷不悟,休怪我刀劍無情。我若有謊言,必死在刀劍之下!”

徐晃接著大喊道:“聽徵西將軍的,都跑到東邊去,往圜陽圜陰跑,在那裡等待我們整編,只要脫離戰鬥,就算做歸順!”

這時又傳來一個聲音道:“老渠帥以死換我等生,難道我們還要違揹他意願,終生做背信棄義的小人嗎!”出乎意料,這個聲音唐突出現在白波軍之中,繼而引起一陣軒然大波。

白波軍本已對楊奉韓暹頗為不滿,對背離陳沖頗有疑慮,戰前王卯的首級被當眾展示,反而起了反效果,導致他們更加對涼人反感了。如今見劉備等人現身發誓,又有王卯的老部下趁機煽動,指引他們東去歸家,頓時譁然響應。只見騎兵先動,後面的步軍也丟棄軍旗,轟然東奔。

宛如春水洪潮衝碎堅冰,原本嚴整的徐榮軍陣碎裂開來,右翼很快潰散,只剩下楊奉韓暹本部一萬人不到,孤零零地立在一邊,直接將後陣用作奇兵的李傕郭汜部也露了出來。中間是徐榮的本陣,儲存較好。也沒有因此受很大影響,但左翼有三萬多鐵弗人,他們見白波無事,也都騷動起來,但很快又被同行的獨孤去卑所安撫下去。

劉備這時再回到本陣。並軍軍陣中鼓聲大作,前列的鮮卑騎兵策動而起,自東向西,從涼軍右翼斜插進去。鐵騎踏地,地動山搖一般,楊奉韓暹力不能當,對此情此景魂飛魄散,軍旗和兵器扔了一地,很快就形成了潰軍,讓鮮卑的甲騎具裝衝擊到張濟部。張濟部對此猝不及防,竟也沒能當主,讓鮮卑鐵騎一路踏著肉泥,直接衝殺到中軍之中。

原本用作奇兵的郭汜部無見此情形,破口大罵道:“叵信兒!戰後我必盡屠之!”但罵歸罵,當下他只能提前參戰,填補戰線,將鮮卑人的攻勢遏制在中軍前,但兩軍的戰線已經出現了大段的空檔,並軍多出的戰士很快反應過來,在劉備的指揮下進行轉向,逐漸向涼軍的側翼擠壓,涼軍的左翼遭受數倍的壓力,很快就開始崩潰,韓暹楊奉為名利投向董卓,此時自然也不願意死戰,當即後退往身後山嶺中奔去。

徐榮看到這番景象,大叫糟糕,他原本只是打算試探一番並軍戰力,佈陣布得極散,壓根沒準備決戰,但此時已經由不得他了,往左翼看去,只見左翼的鐵弗人也被並軍優勢兵力擠壓,處在下風。

他當即判斷,這仗已顧不得側翼與奇兵了,全軍的指望只能在自己了。可接下來的問題是,自己到底該如何作戰呢?這裡有五萬涼人,決不能輕易扔在此處,否則一敗之下,說不得讓並人殺到長安之下了!

背後是茫茫群山,退不能退,只能進軍。生死時刻,徐榮他立刻下定決心,隨即令人傳達全軍進軍令,鼓聲一變,他立刻身先士卒,高舉著斫刀向北衝殺。

陳沖聽田昭說涼人不退反進,不由讚賞徐榮說:“徐榮對戰機的把握確實果斷,此時的一線生機,確實只有前進才能求得。”但他又笑道:“只是玄德久經戰陣,這點他也是能料到的,他在軍後多部下鐵甲步卒,絕不是這般容易被擊穿的。”

果然,涼人將陣型變為一道錐形,試圖衝破並人的重圍,他們衝過並人的騎軍後,遭遇到後陣的步卒,步卒們列出盾陣,對前來的涼軍連發箭雨,很快便將錐點鑿平,涼軍丟下一些屍體,只能往後退去,而後再次組織錐形攻勢,一次次地向步軍發起衝擊,又一次次被打退回去,就像是一個鐵錐不斷地錐擊砧板,反而一次次被砧板敲軟,如果再過幾次,鐵錐沒了錐擊的空間,涼軍就只能被並軍壓碎成靡粉。

涼人這下已折損了不少人手,兩邊的側翼在持續崩潰,一部分人已經被驅趕到山裡,被並軍用弩箭與斫刀進行虐殺,不退即死,不少涼人只能硬著頭往圜水裡去。

就在涼軍上下以為要走投無路時,徐榮鎮靜地眺望四周,觀察並軍的變陣,他忽而敏銳地發覺,並軍左翼的陣型配合有一絲滯後與鬆動。有一陣走得太急,另一陣走得較慢,記過導致出現了脫節,並且產生了一個較小的空檔。

他及時地把握住了這一點,大聲對親衛說:“看我旗幟,隨我尾後!”,當即就如黑風般衝了過去,隨行的騎士也不問理由,他們充分相信自己的將領,盡全力策馬跟上,邊衝邊令各軍隨之發起總攻。

一時間聲勢如山崩,在即將與兵陣相碰之前,前鋒的騎士們心有靈犀,在馬上張弓拉弦,將箭矢停穩在弦上,等到前方有一人大聲道:“放”,百步之時,一道鐵幕從天上蓋下。箭矢紛飛著落入並軍的陣型中,雖說並軍多是重甲,並不畏懼箭矢,但這般情形,他們聽著甲冑與箭矢乒乒乓乓地碰撞著,不少人像個刺蝟一般,別說受傷的,就是未受傷的,也覺得身上臂甲重如巨石,根本無力還以反擊,只能眼睜睜看涼人佔住這片空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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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榮竟真抓住了這道口子,並將兩陣割斷,後陣的並軍未料到會出現如此情形,陣將也沒有發出號令,竟這般眼睜睜看著涼軍從中將大軍割為兩半。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便連並軍的鼓聲也為此停了少許。陳沖聽出不對,問田昭發生了什麼事,田昭看不明白,只對陳沖說:“好像是涼軍衝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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