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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出兵救援,但援軍數量到底寒磣,太原郡內能戰者萬餘,但也需留下些許以防郡內生亂,最終劉備陳沖帶出的數目,也不過堪堪九千。
縱然是對陳沖信賴如劉備,也不禁猶疑道:“便是於夫羅再如何不得民心,但我們也得料敵從寬,庭堅你當真有把握?可不要復作李少卿(李陵)啊!”陳沖只是搖首笑答說:“你還是好好想想如何見你的內兄吧!”
在出徵前,在陳沖建議下,將九千人整編為九部二十七曲,關羽、張飛、簡雍、顧益、令狐淵、虞翻、劉德然、竇輔各領一部,劉備自領一部,整編完畢後,軍中每人配齊兩匹馬與七日的口糧,陳沖與倉曹約好從離石轉運糧草輜重,四月初五,九千人馬終於開始向美稷移動。
在漢軍開拔的同時,還有五隊人馬輕裝向西急行,一路往美稷,一路往朔方、一路往離石,一路往圜陽,一路往上郡。劉備聽聞佈置滿面狐疑,他對陳沖確認道:“庭堅,你派人往離石、圜陽求援,我尚能理解,你遣人去美稷與朔方是為何?”
陳沖自是信馬由韁,反笑問道:“你怎知我是去求援的?”劉備一時噎住,奇道:“你不派人求援,還能如何?總不能是打聲招呼吧!”
陳沖頷首笑道:“就是去打聲招呼。”見劉備一臉不可思議,陳沖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交予劉備,劉備翻開紙張,上面字型孤瘦雋永,他念說:
“漢護匈奴中郎將曉匈奴諸部王侯:蓋聞天下之時不由黎庶、天下之形不由百姓、天下之勢不由蒼生,皆由之於尊主,誠可嘆也。夫尊主者,僥承先王恩化,深負國中冀望,而持太阿以振牧笞,其下莫敢不從也。曩者齊桓稱霸,鮑叔舉賢,管仲為相,九合諸侯以成明德,而後重三誣,亂家破國,以致故宮中空,屍蟲出戶,而失鹿於晉者,誠可應先賢之言:‘在德不在險’也。
自單于南附至今,凡二百四十餘載,漢匈累世姻親,血緣一體,故稱之以甥舅之國,而有膠漆之情。塞北紛紜,亂生五部,朝廷割土裂疆以安難裔,後牽王庭於美稷,終以同心勠力,險克北敵,勒銘於燕然,以昭匈奴復統,兩國親親。北庭由是惶恐,絕塵漠北,野無遺寇,爾來亦有百載矣。
自熹平以來,朝廷政爭於內,而禍亂起於蒼原。天意毀禍,使檀石槐踏破陰山,策平東海,握珠烏孫,置庭彈汗之頂,而成社稷酷烈之毒患也。正可謂忠臣出於亂世,貞節顯於窮時,朝廷窘困,美稷為忠正之舉,屢應皇命,加虎卉之師,屠各猛士,累群十萬有餘,是以臣德元元,內外聞之,忖度鑾駕德澤,無不有愧嘆之聲。
中平五載,京畿內謀失計,行令反覆,故使匈民有眷土之情,百姓無離鄉之念,屠各諸王蠱惑是時,陰行篡逆,曲道眾意,以致禍行五郡,舉州縞素,實非天子靖亂之意也!故劉備涉八千里出東平,陳沖奪逆孝情任離石,赦令誅賊,安土撫民,復立於夫羅為單于,以盼懷德於並土匈民,又有大造於欒提也。
一歲忽忽,百日如新,單于握柄,舉國怨奮。新王當政,命逐金銀,行苛賦於國內,失城防於北寇,更取妖孽之言,放橫饕餮之道,傷化虐民,左右百部淪奴求生,以致人市攘攘,皆為赤淚。自是民恨彌重,王侯自危,一夫振臂,舉國同聲,故有白土之亂,朔方之失,屍落山野,血河滔滔。
遍數諸史,單于無道,貪殘鄙德,並乎桀紂之間。高祖立業,解生民倒懸,救蒼生水火,方有天漢威靈,後嗣安固。劉備以漢室後裔,社稷重臣,接天子以安匈之詔,故結秦楚之姻緣,受雁門之袍情。恰逢朔方乞活,美稷勞師,北地生民流涕南顧,諸將彷徨猶疑不知所為,衝之有言:‘獨夫何比一路?’由是稱善。因發九千鷹揚之士,奮刀刃之輝,振金鼓之聲,而圖安寧之境也。
今廣發檄書,佈告諸王,宜與中郎將協同聲勢,除惡彰德,羅落境內,共推民主,北御外賊,則幷州形勢煥然如新也。若擒得單于,政治主張,幕府作為:餘者不論,二載免賦,鹹使知聖朝有好生之德,漢匈存魚水之情。”
劉備口唸檄文,越讀越是激昂,最後擊節讚歎道:“好文章!庭堅,這一篇檄文,真是提氣!”陳沖手指後軍說道:“我已讓使者各攜一份,交予他們,我已下令後軍沿途佈告,向百姓解說,等這些都佈告諸郡,四處都是我等的援軍。”
只是他仍是面露遲疑,又問陳沖說:“只是兵行詭道,言辭如何犀利,也比不過刀劍鋒利,當年你我河南百戰,方能促使黃巾束手,我還以為你會再出奇招,一擊制勝呢!”
陳沖從袖中露出殘指,對劉備笑道:“你再想想?”他隨即解答說:“震懾人心的詭道戰事,你我去年便打過了,現下我們要做的,便是讓匈奴人記起這件事。”
劉備隨即領悟,對周遭人們笑道:“我知曉庭堅派人前去離石與圜陽,是要找哪些人了。”
行軍路上,陳沖仍有諸事忙碌,他從部中調出一百人,裂帛為巾,在茲氏時盡數分發下去,等軍隊翻山至離石,沿路農民紛紛好奇打探,只見將士皆在系白巾於左臂,軍陣中素旗飄揚,多如夏雲,雲旗中還用赭石塗抹著火紅的字型,大多數人不識字,但都能看出旗幟上寫的都是一個字。
於是一人念出來:義!所有人都知曉了:原來這便是義旗!有膽大的鄉親問路過計程車卒說:你們要去何處?漢軍將士都笑起來,相互看了一陣,齊聲回說:我們要往美稷去,再往朔方去!
有人又問說:你們去朔方助剿嗎?回答的漢軍將士則收斂笑意,指著頭頂的義旗說道:匈奴單于何許人?我們打出義旗,便是要伸張義理,主持公道!我們此去朔方,是要效仿班定遠,廢除匈奴的暴君民賊!
所有人都叫起好來,但見他們軍數稀少,都不禁心中擔憂:聽聞匈奴單于前去征討朔方的大軍長達二十餘里,漢軍行於阡陌之間,隊伍也不過四里,如何才能克敵制勝?但等中軍的旗幟從眼前經過後,陳沖身騎青隗的身影蔚然可見,他們便開懷笑道:有陳使君在軍中,便是百萬大軍也不足為懼!
漢軍沿著官道一路行至曲峪,五千來人已在此地等待多時。這些都是西河重招的郡兵軍士,有去年陳沖在曲峪戰時俘獲的雜胡,也有去年從各族贖買的奴隸,他將這些人都赦免奴籍,編入軍中,又在曲峪分發田畝登入戶籍,一年過去,這些雜胡都對朝廷心懷感激。
見到陳沖後,眾多雜胡無不感激涕零。陳沖將帶頭的扶起,溫聲說道:“諸位記得陳沖,陳沖也記得諸位,但此次北行,我需要諸位助我!”於是一行人沿著河水北上,等他們正大光明地從河曲渡河,對岸又有一路煙塵向其奔來。
帶隊的正是白波五帥中的楊奉胡才,兩人打了旗幟,各帶來了萬餘兵馬,見面便與陳沖笑說:“正要見龍首如何用兵致勝。”陳沖也莞爾回禮說道:“那兩位恐怕將失望而歸了。”
如此這般,漢軍隊伍非常輕鬆地便膨脹至三萬餘人,劉備信心多了不少,他回顧四周旌旗,高興說:“能有三萬眾,不說朔方戰事,美稷至少能拿下。”
沿著湳水西行時,陳沖特意囑咐麾下各部,要注意軍紀,勿要掠奪牛羊,勿要踩踏農秧,勿要與人結怨。違者都被陳沖掛牌示眾,沿路的匈奴百姓聽說他們要去攻打美稷,都議論說:朝廷竟然也會主持公道,於夫羅為禍的日子就要到頭了!
漢軍開進到美稷,如今的美稷城已然如晉陽一般高偉,但再雄偉的城池也需要人駐守,於夫羅全然沒料到漢軍會趁機介入,在美稷城內不過留了四千人馬,由右谷蠡王甌託泉駐守。
早在四日前,漢軍使者便前來美稷,對其宣講檄文,勸其投降,甌託聽聞漢軍九千人,還心存僥倖,將使者直接抓住關在牢裡,也不敢殺頭,只在城上準備佈防,希冀堅守到單于回援,但等他登上城牆,看城外義旗如霜雪般將美稷四面包圍,他不禁在心頭大罵:小婢養的,這哪裡是九千人?這哪裡是九千人!
隨後漢軍的行動更讓他魂膽俱喪。漢軍派出雜胡在城下徑直向守卒勸降,雜胡熟稔匈奴國中情形,向城中射發沒有箭頭的手書,手書的內容各不相同,對守城的各部首領都指名道姓,大意都差不多:希望諸位能勸右谷蠡王歸降,如若他不投降,便以三百萬錢的價格懸賞他的首級。
雖說當日無人有此提議,但甌脫泉觀察部下,無不眼神躲閃各有所思。如此他再無選擇,悲嘆之下,當夜便釋放漢使,開啟城門,自縛荊條,由親隨押送至漢軍軍營。劉備親自解開他的繩索,對其笑言說:“大王毋須如此多禮,如今你我還算姻親哩!”便仍使他統領城中部眾。
四月初十,美稷王庭無血開城,距離漢軍出征,不過堪堪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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