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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馮去力開始寫奏摺。
馮去力在燈下,覺得很悽慘。
自己這個丞相之位,當了還沒幾天呢,屁股都沒有坐熱,這就要被趕走了?
後世的史書會怎麼寫?做丞相未遂?
真的是丟死人了。
馮去力嘆了口氣,有點不知所措。
以前寫賦的時候,他洋洋灑灑,下筆就是幾萬言,但是今天,馮去力有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這一份奏摺,真的很難寫啊。
要把自己的理由寫的冠冕堂皇,讓皇帝不能拒絕,而且還不要透露自己的醜聞,免得留下證據,被史官記錄下來,遺臭萬年。
除此之外,還要向皇帝表達自己的懺悔,免得皇帝不原諒自己。
這寫作難度真的太高了啊。
就在馮去力絞盡腦汁的時候,有個小宦官端著油燈進來了,對馮去力說道:“大人,點上一盞油燈吧,亮堂一點。”
馮去力指了指頭頂上的電燈:“現在宮中已經有了電燈,你還給我這東西做什麼?”
小宦官說道:“點上油燈有感覺。”
馮去力想了想,覺得這話也不是沒有道理。
在家中寫賦的時候,不都是用油燈寫的嗎?
畢竟電燈這東西,目前只有皇宮、商君別院、李信府等等少數幾個地方裝上了。
其他的大臣,覺得裝上電燈,就是和謫仙同流合汙的意思,都不肯裝。
當然了,還有一些人捨不得電費。
於是,馮去力關了燈,點上了油燈。
昏黃的燈光並沒有給馮去力帶來靈感,他依然寫不出來。反而有點昏昏欲睡。
小宦官在旁邊提醒馮去力:“大人,你可不能睡啊。明日陛下看不到你的奏摺,或許就要生氣了。”
馮去力頓時精神了。
可是,精神了又能怎麼樣?絞盡腦汁也寫不出來啊。
忽然,他有些納悶的看著身邊的小宦官:“你是什麼人?”
那小宦官乾笑了一聲:“小人是小乙啊。”
馮去力疑惑的說道:“小乙,這名字有點耳熟。”
小乙說道:“小人曾經是季明的至交好友,是唯一在謫仙的魔抓下逃出來的人。”
馮去力恍然大悟,連連點頭:“是是是,有你這麼一號人,我想起來了。”
他對小乙說道:“我想起你來了。昔日你還曾經往宮中送信,如果不是你,我豈能寫下那張字條,讓馮甲把我的全部家產揮霍一空?”
小乙乾咳了一聲,對馮去力說道:“大人,這你就錯怪小人了。小人只是熱心幫忙,哪知道馮甲會這麼幹?”
好在馮去力雖然倒黴,但是沒有倒黴到失去理智。
他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錯。這件事怪不得你。怪不得你。”
“不過,你今日在這裡做什麼?”
小乙說道:“小人與大人是舊相識了,看見大人如此愁眉苦臉,不由得心生同情,所以想開導幾句。”
馮去力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
雪中送炭,是最好的禮物了。
而小乙,就是雪中送炭的行家。
馮去力有那麼一秒鐘,想要把小乙引以為知己。
但是這種感覺只是持續了一秒鐘而已,馮去力很快回過味來。
他幽幽的嘆了口氣,然後緩緩地搖了搖頭。
小乙,不過是個宦官而已,而自己是御史大夫,兩人地位相差懸殊,所謂知己,也不用再提了。
小乙似乎看穿了馮去力的心思。
他微微一笑,對馮去力說道:“大人是不是覺得,奴婢不配與大人交往?”
馮去力沒有說話。
小乙說道:“大人,其實大人這御史大夫的位置,能做多久呢?就算這奏摺僥倖能寫完。大人不是要告老還鄉嗎?”
“其他的人告老還鄉,還能做一個富足翁,可是大人呢?大人已經一無所有了。”
馮去力沉默了。
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財力恐怕還不如小乙。
論地位,小乙確實只是一個宦官,低賤的不能再低賤,可是自己,恐怕還真的沒有看不起他的資本。
於是馮去力乾笑了一聲說道:“我剛才是在想一些東西,心中有些惆悵,你可千萬不要誤會啊。我一直將你當成朋友的。”
小乙面色一喜,對馮去力說道:“大人當真將我當成朋友?”
馮去力點了點頭,說道:“我當然是將你當成朋友的。”
小乙笑眯眯的說道:“既然是朋友,那小人就不拐彎抹角了。”
馮去力詫異的看著他,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小乙搓了搓手,對馮去力說道:“其實。小人已經幫大人想好了一個辦法,或許對大人有用。”
馮去力又驚又喜,問道:“是什麼辦法?”
誰知道小乙話鋒一轉,十分難過的說道:“不過……小人之前賭錢賭輸了,現在有不少人在追著我要債,我這個……”
馮去力:“……”
他摸了摸身上,只剩下幾錠金子了。
馮去力的所有財產,都歸了王五。這幾錠金子,是最近御史大夫製衣廠的盈利。
現在製衣廠剛剛興旺起來,資金流很緊張,如果給了小乙,那很有可能功虧一簣。
馮去力現在是一個窮光蛋了,後半輩子估計就靠著這製衣廠生活了。
如果製衣廠倒閉了,那可能就剩下上吊一條路了。
所以……馮去力有點捨不得。
馮去力的不捨,小都看在眼裡。
他乾咳了一聲,對馮去力說道:“大人誤會了,其實小人並不是要錢。”
馮去力鬆了口氣。
小乙說道:“雖然還不上債,會被債主打,會被債主罵,會被債主羞辱,但是小人絕對不能要了大人的錢。”
“哪怕小人和大人是朋友也不行。”
馮去力有點無語。
小乙忽然湊過來,低聲說:“不如,等大人出去之後,給我一點乾股怎麼樣?不用多,一成就行。”
馮去力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小乙又拿出來紙筆,要馮去力寫上一份說明。
馮去力:“……”
他忽然有一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
不過,反正一成乾股也不值什麼錢,馮去力就寫了。
馮去力寫好之後,小乙眉開眼笑,珍而重之的收起來,然後對馮去力說道:“好教大人得知,小人已經幫大人找到了一份奏摺模板。大人千萬不要照抄,但是可以參考一下。”
馮去力一臉驚奇:“奏摺還模板?”
小乙笑眯眯的說道:“自然是有的。”
隨後,他把一份奏摺攤在了馮去力桌子上。
馮去力看了一眼,發現這奏摺寫的,老練又精道。
這裡面先說了自己年老體衰,不堪大任,想要退位讓賢,讓年輕人上來歷練歷練,給他們一個機會,而自己要頤養天年了,希望陛下能憐憫一下。
緊接著,又說了自己在任上有不少的過錯,每每想起來,都汗流浹背,夜不能寐。現在趁著回鄉,正好可以面壁思過,好好懺悔。
這奏摺當中,透露出來了一股請罪的意思,但是局外人又看不明白。
裡面有祈求陛下饒命的意圖,但是又不顯得丟人。
馮去力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小乙說道:“這奏摺寫的好啊。這奏摺寫的很高明。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才華,我看這謫仙文學獎,你也可以競爭一下。”
小乙乾笑了一聲說道:“小人哪有那樣的文采。這奏摺,乃是前丞相王綰寫的。”
“陛下看了這奏摺之後,龍顏大悅,當場就放他回家了。”
馮去力:“……好吧,原來如此。”
有了王綰的模板,馮去力的奏摺寫起來就快了。天亮時分,馮去力的奏摺已經寫好了,然後交給了小乙。
小乙現在是一條龍服務,答應幫著馮去力把奏摺交給陛下,並且會在陛下面前說說好話。
很快,陛下的答覆回來了。
就一個字:可。
馮去力得到這個字之後,整個人都放鬆下來了。
有一種全身被掏空的放鬆。
於是,他收拾行囊,準備離開朝堂了。
現在清查黑煤窯的事情已經進入了尾聲。對於馮甲和馮小甲的審問,也已經基本完畢了。
馮去力在嬴政那裡撿了一條命,但是在民間,名聲則臭不可聞了。
以前也有官吏與謫仙打擂臺,但是輸了就是輸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馮去力這樣,今天寫一篇清白賦,明天寫一篇捉賊賦。
把自己打扮的高尚無比,結果真相出來之後,啪啪打臉。
起初的時候,還有一小撮人是相信馮去力的,但是被打臉打的多了,也就沒有人相信了。
而這個,也直接影響到了御史大夫牌衣服的銷售。
製衣廠的人打來了電話。
馮去力想了想,自己目前已經不擔任御史大夫了,再用這個牌子,也不合適了。
他思索良久,對製衣廠的人說:“我現在是倒黴透頂了,所謂否極泰來,否極泰來。不如這衣服就叫否極吧。”
製衣廠的人沒什麼文化,聽到這個名字之後,下意識的就要同意。
但是這兩個字被小乙給聽到了,他連忙攔下來了。
馮去力看著小乙,有些疑惑的說道:“怎麼了?”
小乙說道:“大人,你現在的心境受到了朝堂之上的影響。要知道,否極兩個字,不太合適,太悲了,太晦氣了。”
馮去力說道:“有嗎?”
小乙說道:“有。以小人之見,這衣服不如叫泰來。既是吉祥話,又蘊含了美好的祝願。也許因為這泰來二字,大人就真的能否極泰來,扭轉乾坤呢?”
馮去力想了想,然後一拍大腿:“好,好。老夫真的就要否極泰來。”
他滿意的對小乙說道:“想不到,你還是我的一員福將啊。多謝,多謝了。”
小乙笑眯眯的說道:“大人不用謝我。畢竟,我也是大股東之一嘛。”
馮去力一愣,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把一成乾股送給了小乙。
不過,這不算什麼,小乙有錢,還有人脈,而且挺有智慧的。
或許這一成乾股,能帶來豐厚的回報也說不定。
於是,泰來製衣廠,就這麼定下來了。
小乙對馮去力說道:“另外,給大人透露一個訊息,黑煤礦的調查,基本上結束了,大家都可以出去了。”
馮去力嗯了一聲:“好,好。”
這對於馮去力來說,確實是一個好訊息。
畢竟大家都知道了,他的丞相之位丟了。
他在朝臣之中,已經成為了一個笑柄,但是因為調查黑煤礦的事,大家都不能出宮。
所以,只能這樣抬頭不見低頭見,很尷尬。
現在好了,現在可以出去了,出去之後,馮去力就能遠離貴族圈子,專心經營自己的事業了。
感謝謫仙,現在做商人也可以出人頭地了。
一時間,馮去力百感交集。
第二天,黑煤礦的調查正式結束。
百官像是籠中之鳥,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飛了出去。
沒有做鬼虧心事的,心裡面想的就是家中的姬妾。
他們急匆匆的回家,並且在路過謫仙商鋪的時候,買了一些滋補的東西。
而做過虧心事的,就緊張不已了。
他們不知道接下來迎接自己的是什麼。
黑煤礦的調查有結果了嗎?把自己查出來了嗎?
應該不會吧?這麼短的時間,這麼多的煤礦,應該查不到。
而且,自己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囑咐過家人了,早日採取措施。
結果他們回家之後才發現,這一次是精準打擊,凡是有問題的煤礦,尤其是和朝臣有牽連的煤礦,全都被一鍋端了。
“完了,完了,數十年的心血,全都付諸流水了。”
有些聰明的朝臣,點上了油燈,開始絞盡腦汁的思考,怎麼寫一份體面的告老還鄉奏摺了。
結果,他們的奏摺還沒有寫完,商君別院的人就來了。
譬如李斯家,就迎來了商君別院的人。
這些匠戶一進門,就笑嘻嘻的說道:“丞相大人,恭喜恭喜啊。”
李斯板著臉說道:“什麼丞相大人?”
匠戶說道:“如今都傳遍了,大人即將做丞相了。”
李斯想笑,但是忍住了:“不可胡言亂語。你們來做什麼?”
匠戶笑眯眯的說道:“這個……還請大人把電話費交一下。”
李斯愣了:“什麼費?電話費?說話還要交錢嗎?這是什麼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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