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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明滿臉忐忑的走了出來,看到等在外面的淳于越之後,覺得有必要把自己的悲慘經歷講出來,博得一點同情。

於是他苦著臉對淳于越說道:“淳于博士,陛下讓你進去。唉,為了給博士通報,陛下讓我自領四百杖。”

淳于越一臉同情的看著季明,然後很認真的說道:“槐穀子胡作非為,戕害百姓。若這一次能成功的制止他,你也有一份功勞。”

然後淳于越進去了。

季明站在店外殿外,心想:這些讀書人真是吝嗇啊,只誇我幾句就完了?哪怕你給我點錢財呢。

季明慢吞吞的走到掌刑官那裡,嘆了口氣:“我來了。”

掌刑官看到季明,頓時兩眼放光:“你可有日子沒來了。”

季明笑了笑:“是啊。”

不知道為什麼,掌刑官覺得,這次見面之後,自己和季明越發的親近了,難道這就是評書裡面常說的,小別勝新婚?呸!不對,不對,這應該叫不打不相識。

掌刑官問季明:“這次打多少杖?”

季明說:“四百杖。”

掌刑官的臉一下就變了:“你這是要累死我啊?”

季明從懷裡掏出一串秦半兩來:“受累了,受累了。”

掌刑官接過錢,全身上下頓時充滿了力量。他一腳把季明踹倒在地,興奮的說道:“你放心,這四百下,我定然打得結結實實的,不讓陛下有半點懷疑。”

隨後,木杖掄起來嗚嗚帶風,季明的身子像是一個面口袋,被打得來回抖動……

…………

淳于越已經見到嬴政了。

嬴政抬頭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為何又要狀告槐穀子啊。”

淳于越看出來了嬴政有些不快,但是他毫不畏懼,一臉剛正不阿的說道:“只因槐穀子為非作歹,天怒人怨,老臣不得不告。”

嬴政嘆了口氣:“說來聽聽吧。”

淳于越說道:“昨日,我聽到了一個訊息。槐穀子要將府中的反賊項羽,賣給咸陽城中的商販。”

“嗯?”嬴政愣了。

他有些疑惑的看著淳于越:“你莫不是聽錯了?”

淳于越無奈的嘆了口氣:“起初的時候,老臣也以為自己聽錯了,還親自去商販的家中求證了一番。結果證實,在後天,確實要賣反賊。當然了,槐穀子並沒有洩漏反賊的身份。只說他們是商君別院中的護衛。”

嬴政眉頭緊皺:“賣反賊?為何要賣反賊?”

淳于越有些憂慮的說道:“老臣也不清楚。不過……這反賊一旦離開了商君別院,逃跑的機會就太多了。到那時候……”

嬴政點了點頭,對身邊的一個小宦官說道:“去,議政殿前面,把槐穀子給我叫來。”

小宦官說:“陛下,再有片刻就要上朝議政了。”

嬴政說道:“議政之事暫緩吧,先把槐穀子叫來。”

小宦官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走了。去的時候,他路過掌刑官的地盤,看見季明已經趴在地上不動了,掌刑官正大汗淋漓的數數:“二百五十一,二百五十二,二百五十三……”

小宦官同情的看了季明一眼,然後跑了。

等他回來的時候,看見掌刑官還在數:“二百三十一,二百三十二……”

小宦官說道:“錯了,方才已經二百五十一了。”

掌刑官愣了,問季明:“是嗎?”

季明被打得半死不活,根本答不上來。

掌刑官嘆了口氣:“我打人,從來都是二百杖以內。超過二百的數,我不太會數啊。這可如何是好?”

小宦官一邊跑一邊好心提醒:“你打上一百杖,便在地上畫一道線。畫夠了四道,便是打夠了。”

掌刑官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辦法。”

然後他對趴在地上的季明說:“咱們……從二百杖開始打,怎麼樣?多出來的那幾十杖,算我白費力氣,送你了。”

季明閉著眼睛,氣若游絲的說道:“隨便吧,反正我也感覺不到了。”

…………

嬴政看到小宦官急匆匆地進來,問道:“槐穀子可來了?”

小宦官有些緊張的說道:“謫仙大人,尚未進宮。”

嬴政:“……”

都什麼時辰了,還沒有進宮?莫非他一直是卡著時辰上朝的?只要比朕早上一刻就行了?

嬴政揮了揮手:“去商君別院叫他。一刻鐘之內,朕要見到他。”

小宦官應了一聲,連忙走了。

一刻鐘後,李水被帶來了。身上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頭髮還有點散亂。

嬴政看見他身上居然穿著一層鎧甲,頓時愣了:“你這是何意?”

李水睡眼惺忪,乾笑著說道:“陛下,和反賊同住一個屋簷下,不容易啊。”

嬴政淡淡的說道:“所以,你想把反賊賣給那些商販?”

李水看了看旁邊的淳于越:“淳于博士又告我的狀了?”

嬴政說道:“今日,你給朕說一說。把反賊賣給商販,是何用意?你不怕反賊離開商君別院之後,興風作浪嗎?又或者,他們趁機逃跑?”

李水乾咳了一聲:“反賊身邊有我的細作。他們的心思,我已經摸的一清二楚了。項羽從進入商君別院開始,為了殺我,已經吃了太多的苦。”

“這就像是一個賭徒,他已經輸了太多的錢,所以不把本錢贏回來,或者輸個精光,他們是不肯離開賭桌的。”

“如果項羽在外面為非作歹,或者逃走了。那他就再也殺不了我了。他在商君別院受得那些苦,都白白浪費了。項羽此人,心高氣傲,是斷然不允許這種事發生的。”

“除此之外,臣還有另一重措施。我會派給他們一個十人隊,牢牢的看管住他們,美其名曰,這是專門保護他們的護衛。其實,是防備著他們逃跑。”

“只要項羽等人有異動。這十個人就會纏住他們。只需不到一刻鐘,我的大隊人馬就可以趕到。可以說,項羽絕對動彈不得。”

“況且,項羽現在隱藏了身份,潛入到了咸陽城中。這劉季的身份,對他來說是安全的。他要做什麼事,需要在暗中去做。”

“所以,把他放到大庭廣眾之下,讓全咸陽城的百姓幫我盯著他,他反而越發的束手束腳,什麼都做不了了。”

嬴政微微點了點頭,不過還是有些憂慮的說道:“然而,將一個反賊帶出來,招搖過市,朕總覺得有些不妥。”

李水笑了笑:“陛下一統天下,富有四海,乃千古一帝也。區區項羽,不過一介庶人,身邊三四個隨從而已。此人,不足慮也。”

嬴政點了點頭:“不錯,不錯。”

淳于越在旁邊聽的有點無語,這槐穀子也太能吹了。

不過一時間,淳于越也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於是他換了個問題:“即便你把反賊放出來,不會出事。可現在他們的身份是劉季,在百姓看來,他們是商君別院中的護衛。”

“你將他們任意賣給別人,這不是掠賣良家子弟嗎?此例一開,權貴爭相效仿,我大秦還有寧日嗎?”

李水聽了淳于越這話,忍不住笑了:淳于博士,果然沒有讓我失望啊。

李水乾咳了一聲,對淳于越說道:“博士,時候也不早了,我們該上朝了。至於掠賣人口的事,咱們放到朝堂上去說,怎麼樣?”

淳于越愣了:怎麼回事?此人明明犯了錯,反而主動要求去朝堂上說?他是臉皮太厚,以至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還是有什麼陰謀詭計?

淳于越越想越覺得這裡面透著一股子陰謀的味道,頓時陷入了深思之中。

嬴政已經弄明白了,李水把反賊弄出商君別院,不會出大亂子。至於他為什麼要賣給商販,算不算是掠賣人口,已經是細枝末節了。

嬴政固然對此很關心,但是這種事,還是比不上朝議重要。

只要不說破項羽的身份,讓槐穀子和淳于越在朝堂上辯論一番,讓朝中大臣評評理,也無妨。

因此嬴政站了起來,淡淡的說道:“有什麼事,朝堂上說吧。”

眼看著嬴政要更衣上朝了,李水和淳于越都告辭出來了。

淳于越滿臉疑惑的向議政殿走過去,始終想不明白李水又在搞什麼鬼。

而李水一臉笑眯眯的走在他身邊。

議政殿門口等候的朝臣,早就注意到李水和淳于越了。

李信納悶的看著他們:“怎麼槐兄和淳于越在一塊?”

李斯和王綰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些憂慮:槐穀子,不會又和淳于越攪到一塊去了吧?這次是真的還是假的?

李水走到眾臣面前,得意的向李斯和王綰使了個眼色。

這兩個人更加有憂慮了。

而淳于越一直在低頭思考掠賣人口的事,根本沒有注意到周圍朝臣的眼光。否則的話,他一定會大罵李水一通,好證明自己的清白。

很快,議政殿大門開啟,百官魚貫而入。

不斷的有大臣站出來,提出一些施政上的問題。

兩個時辰後,朝臣們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正事說完了。眾人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開始期待今天的保留節目。

每一次朝議,總有人找李水的麻煩。朝臣們已經習慣了看熱鬧。這就好比是正片最後的彩蛋。

不知道今天還有沒有這一段啊。

李水扭頭看了看淳于越,眼神之中飽含著鼓勵。

淳于越心裡更加不安了,總覺得自己中了圈套。

不過他忽然心中一動:這會不會是槐穀子故意為之?故意表現的迫不及待,希望我告他。用這種虛虛實實的方法,讓我心存疑慮,不敢聲張,然後他好逍遙法外?是了,定然是這樣。槐穀子這傢伙,真是奸詐啊。

淳于越想明白這一點之後,一臉正義的看了李水一眼,然後堂堂正正站了出來,向嬴政說道:“陛下,老臣要告槐穀子掠賣良家子弟。”

朝臣們都一臉興奮:終於等到這一出了。

嬴政已經知道淳于越要說的內容了,不過還是淡淡的說道:“如何掠賣良家子弟?你說來聽聽。”

於是淳于越將打聽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等他說完之後,嬴政看向李水:“槐穀子,你有何話說?”

李水站出來,一臉誠懇的說道:“陛下,臣以為。無論臣是否掠賣良家子弟。這種事,都不應該在議政殿上說。議政殿,乃討論一國大政方針之地,何等威嚴?何等莊重?豈能因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耽誤天下人的時間?”

在場的人都懵了:威嚴?莊重?你也知道這裡威嚴莊重嗎?當初你在朝堂上打人耳光、誣告人謀反的時候,怎麼不覺得威嚴莊重了?

淳于越更是差點氣死:剛才你要在議政殿說,現在又不讓說了,你在耍我嗎?

李水乾咳了一聲,說道:“方才淳于博士狀告臣掠賣良家子弟,臣以為,他應當去內史府,去趙騰那裡,公開告我。最好任由百姓圍觀,是非公道,讓天下人做個見證。”

嬴政有些無語:“你在這裡說說便可以了。”

李水誠懇的說道:“陛下,這不合規矩啊。若漸成風氣,那將來朝堂豈非變成了集市?人人爭論不休,事無鉅細,都要陛下勞神,這天下如何垂拱而治?”

嬴政有些無奈的看著李水:“朕也想知道,你為何要掠賣良家子弟。”

李水硬著頭皮說道:“陛下想要知道的話,可以微服私訪,去內史府旁聽。”

嬴政:“……”

朝臣們看的歎為觀止:謫仙,真的是不怕死啊。

其實透過這段時間的接觸,李水早就摸清楚嬴政的脾氣了。他很有技巧的控制著火候。

嬴政想了想,對李水說道:“罷了,就由趙騰審理此案吧。”

趙騰一聽這話,頓時頭疼:又是槐穀子?怎麼感覺此人像是粘上我了一樣,死活要往我這邊湊過來?

…………

“謫仙的至交好友,淳于博士,狀告謫仙啦。謫仙的至交好友,內史大人,親自審理此案。”街上有幾個人,正在飛奔著宣傳這條訊息。

“內史府,允許百姓圍觀,在天下人的見證下,證明謫仙的清白。限三百人,先到先得啊。”這些人氣喘吁吁的喊著。

很快,街上的閒人朝內史府跑去了。

李水抱著胳膊,對趙騰說:“內史大人,想不想賺錢?”

趙騰不說話。

李水說:“你把大門一關,規定出錢最多的三百人可以進來,保證你大賺一筆。”

趙騰翻了翻白眼:“本官不想當耍猴的,被人圍觀。有辱斯文。”

李水撓了撓頭:“憑本事吃飯,不丟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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