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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新仁破產了。

三十萬兩白銀,可能在一些爽文裡只是主角的一筆橫財,但在真實的大明嘉靖朝,那是一筆能嚇死很多人的財富。

大明的白銀是直到嘉靖的兒子、孫子輩,透過開關貿易,才逐漸增加的。在嘉靖朝,銀子是很值錢的東西。在歷史上,趙文華同志,勤勤懇懇的貪了一輩子,最後定罪時也不過是十幾萬兩白銀而已。

談新仁雖然是京城豪商,但做過生意的人都知道,商人手裡的現金並不會特別多,大部分都是店鋪、土地、房產等。

談新仁平時囂張跋扈,商業圈裡口碑很差,現在他要賣產業變現,那些有錢的商人只會趁機拼命壓價,哪還會有半點留情?

談新仁算來算去,原本賠完蕭風的錢後,多少還能剩一點,現在這麼一折價,連賠償的錢都不夠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一個跟他還算有點交情的商人上門了。

這個商人是來做中間人的,他告訴談新仁,張天賜同意一次性接手他的全部生意,以及住宅,作價二十萬兩。這些錢加上他之前籌措出來的,準備送給嚴世藩祝壽的十萬兩銀子,剛好夠賠的,一分錢都不多。

談新仁知道這些全部加起來,至少應該值二十五萬兩,但此時換了別人,別說是二十萬兩,就是十萬兩也不一定會買。

原因很簡單,一是很少有商人有這麼多銀子,二是蕭風早就放話要讓談新仁破產,若是肯出高價買他的產業,就等於是幫他,那就是明擺著跟蕭風作對。

又有很多現金,又願意得罪蕭風的,現在在京城商圈,恐怕一個都沒有。所以談新仁咬牙切齒半天,最後還是同意了。傾家蕩產,他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若是賠不上錢,至少是個流放的罪!那些人不會再給他撐腰了!

不過談新仁仍然很驚訝:“就憑張天賜?他的家底我知道,絕對超不過三萬兩銀子,他上哪兒弄二十萬兩去?”

那商人嘆口氣:“談兄啊,你還在翻老黃曆呢?張天賜上次在糯米的什麼期貨合約上大賺了一筆,這次光是暗中收購糯米,就動用了五萬兩銀子。他自己拿了兩萬,剩下的三萬兩,他只在京城中借了三家就借到了。

他的聲譽好,又有蕭風這個天師做後臺,誰會信不過他?他現在的聲譽比收購糯米時更高,他手裡現在有多少銀子我不知道,但我敢保證,他現在借一圈,不用其他商戶,光是那些營造隊的老闆,就能給他湊出二十萬兩來!”

京城的營造隊,少說有二十家,雖然規模大小不一,但平均一家拿出一萬兩銀子來,還是做得到的。談新仁不得不承認這個推測是靠譜的。

他咬咬牙:“好,我認栽了,給他!”

這場轟動整個京城的大交易,是在太白居舉行的儀式。一來是這是京城最高檔的酒樓,二來是因為太白居就在五城兵馬司的附近,治安很好。這麼大宗的交易,很容易被各路神仙盯上的。

兩人的指頭印按下去的那一刻,談新仁拿到了價值二十萬兩的銀票和黃金。銀票有大有小,黃金也不都是整個的金元寶,看來張天賜確實是借了不少家。

不過張天賜一點都不擔心自己身上的債務,談新仁的三大生意都歸了自己,賺回這些錢,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三家生意的管事人,也都到場了。他們只是打工的,換了老闆,只要自己工作能力強,還是一樣的幹,當然前提是張天賜會繼續用他們,因此他們心裡多少有點惴惴不安。

這裡面最安心的當屬春燕樓的媽媽燕娘了,她雖然也是打工的,但她真正的後臺卻是司禮監大太監陳洪,不管出錢的東家換成誰,她都穩如泰山。

因此燕娘嫵媚的看了張天賜一眼:“張老闆,以後你就是奴的東家了,再來捧場時就可以掛賬了,嘻嘻。”

張天賜難得的臉紅了,雖然這年頭男人逛青樓合理合法合情,但圍觀的人實在太多了,他竟也有三分不好意思起來。

旁邊還有起鬨的:“張老闆再去春燕樓,那就沒以前的味道了。這就好比把名妓娶回家變小妾了,沒有新鮮感了。要玩也會去別的青樓了。”

眾人鬨笑聲中,談新仁臉色鐵青,甚至都沒有伸手去拿桌上的銀票和黃金,因為他知道,這些都不是自己的,自己只是個過路財神而已。

果然,樓梯聲響,蕭風上樓了,他身後跟著沈煉為首的幾個錦衣衛,各個身材挺拔,氣勢不凡,那些商人們頓時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張天賜趕緊站起來要讓座,蕭風笑著搖搖頭,然後看著談新仁,談新仁鐵青著臉,與蕭風對視。

“談老闆,數月之前,你我二人在此初見,你當時說讓張天賜半年內破產,讓我滾回街頭算命,再讓人砸我攤子,十兩一次。我說讓半年內破產,我沒記錯吧。”

談新仁此時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他也知道蕭風不是嚴世藩那樣的狠人,不會要自己的命,當下硬氣的說道:“沒錯。”

蕭風點點頭:“如今算來,還不到半年。你曾富甲京城,如今一貧如洗。可見,天狂有雨,人狂有禍啊。”

談新仁咬著牙道:“敗在你手裡,我無話可說,你現在也很狂,難道就不怕有禍嗎?”

蕭風哈哈大笑:“你擾亂市場,破壞規矩,不是為正當的生意擴張,而是為了謀奪他人妻女。我蕭風雖狂,卻堂堂正正,此心光明。你說敗在我的手裡,那就錯了,你是敗在了‘道’上,你失道,不用我蕭風,天也會亡你!”

說完,蕭風衝著談新仁一伸手,談新仁像拆自己的肋骨一樣,從懷裡艱難的掏出十萬兩銀票,放在桌上。蕭風一揮手,沈煉等人將桌子上的財物一掃而光,幾人揚長而去。

張天賜咳嗽一聲,收起文書:“談老闆,我不逼你太緊,三日內,你搬出現在的宅子,若是車錢不夠,這裡我給你留下一百兩銀子,足夠你僱車去任何地方了。”

眾人都走了,談新仁呆呆的坐在座位上,猛然抓起那張一百兩的銀票,恨不得撕得粉碎才解恨,但終究還是沒下手,揣進了懷裡。曾幾何時,他會把這一百兩銀子放在眼裡?

可今天,這一百兩不但是他搬家的錢,可能還是他全家人未來一段日子的活命錢。

在路上,幾個人默默無語,半天,沈煉才對蕭風道:“方才蕭兄一番話,義正言辭,說的談新仁啞口無言,大丈夫快意恩仇,理當如此。”

蕭風斜了他一眼:“沈煉也學會口是心非了?你還是沈煉嗎,不會是別人假扮的吧。”

沈煉尷尬的笑了笑,那幾個錦衣衛也是。

“你們心裡覺得我有點過分了是吧。錦衣衛南鎮撫司坐鎮京城,北鎮撫司四處辦差,算半個江湖人。你們心裡所想,大概是我痛打落水狗,不太講究,不夠大氣。”

一個心直口快的年輕總旗道:“卑職等不敢,只是覺得大人已獲全勝,再與那廝費這番口舌,有失身份。”

這幾人都是沈煉這些日子在錦衣衛裡交下的心腹好友,蕭風敬重沈煉,自然也不把他們當外人。何況那夜幾人都曾捨命出力過,也算是過命的交情。

“我那番話不是說給談新仁聽的。京城中知道我和談新仁打賭的很多,但未必都知道起因。我當眾說出來,就是讓大家明白,是談新仁欺人太甚,我才幫張天賜討回公道的。否則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官身,和談新仁叫板,這事本身就不太好。”

眾人恍然大悟,沈煉道:“那你後面說的那番話,也是有的放矢了?”

蕭風笑了笑:“當然,他的禍是狂出來的,是老天要收拾他,我不過是順天行事,這就是‘道’。”

眾人心裡暗想,別人甩鍋都是甩給人,你是甩給老天,這鍋甩的夠高的。

沈煉若有所悟:“陸大人總說我有心無術,我還不服氣,今天蕭兄一番話,讓沈某茅塞頓開啊!”

蕭風淡淡一笑,有心無術,陸炳的評價可謂中肯。在歷史上,沈煉一路作死,硬剛嚴黨,陸炳到底也沒能保住他。雖說青史留名,但畢竟下場極慘,連兒子都沒能活下來。

既然上天安排他認識了蕭風,蕭風就絕不能讓歷史這麼走下去,他蕭風的朋友和親人,誰也不能動。抱歉了沈煉,耽誤你青史留名了。

此時,嚴府裡,嚴黨鐵三角正在會議,氣氛有些沉悶。

失去了一個錢袋子的趙文華難免垂頭喪氣,雖說談新仁對他來說,並非不可或缺,但總歸是一大收入來源。要重頭培養一個,不是容易事。

嚴世藩的火氣也很大,他雖然比趙文華有錢的多,但談新仁本來都送到嘴邊的十萬兩被蕭風搶走了,還讓他差點掉進了失去聖心的大坑裡。雖然實際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反而是嚴嵩十分平靜,他雖然在智商方面不如兒子,但也只是略遜一籌而已。他比兒子強的地方,則是多年宰輔,心思深沉,氣質沉穩,不輕易動喜怒。

因此也只有他才能在此時說出最正經的話來:“蕭風本是無名小卒,無關痛癢之人,本不願意為他與陸炳等人翻臉。但他這一番折騰下來,名利都有了,而且隱隱成了那些反對派的指望。看來是不能不管了。”

趙文華難得的露出殺氣:“他不過是個書生,論道大會比武也是別人替他的。依我看,讓東樓派人殺了他!”

趙文華平時是鄙視打打殺殺的,他認為那不夠斯文,可見現在是真的恨死了蕭風。

嚴世藩在父親的影響下也冷靜了下來,常規的鄙視了一下乾哥哥:“就知道打打殺殺,現在還不是和陸炳翻臉的時候。其實,有更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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