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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怎麼會有官軍!?

蒲師文驚得魂不附體,急忙勒馬。

這馬卻是有脾氣的,不是你想勒就能勒的。

當即搖脖子晃腦,嘶鳴著揚蹄人立而起。

大約是蒲師文騎術不怎麼地,立刻就被掀下馬背,摔得七葷八素。

一旁的隨從護衛及時控馬避開,不然又是一灘蒲氏肉泥。

蒲師文手忙腳亂爬起來,慌慌張張地重新上馬,企圖換個方向逃竄。

卻聽到凌厲的破空聲從耳邊掠過,邊上一名護衛慘叫著跌落。

同時官道右邊的山嶺上和左邊的水田中,都響起了呼喝之聲,這意味著此處已經被包圍了,無路可逃。

蒲師文身體一抖,不敢再動,他的那些護衛更是乾脆利落地滾鞍下馬,表示放棄反抗和逃跑。

五十丈外的趙孟啟聳聳肩,“竟然射歪了……還好沒傷著馬,去把那些傢伙帶過來。”

他手中這張弓,就是之前姑蘇城那個刺客留下的。

趙孟啟的力量能夠輕鬆把弓拉滿,練了一年多才比較有準頭,雖然還是遠不如那個刺客,卻勉強也算是善射之人了。

剛才他望見蒲師文那匹馬頗為神駿,便起了愛惜之心,所以打算將馬上之人先射下來。

結果沒射中,但卻被嚇住不敢再跑了。

很快,耿直帶著禁衛將人和馬都押了回來。

“求小將軍饒命,若是能放鄙人一條生路,鄙人願讓家中拿出十萬貫相贖……”

蒲師文倒也有些眼力見,看出趙孟啟是做主之人,所以迫不及待的想用錢贖命,在他想來沒人能拒絕十萬貫的誘惑。

但他話還沒說完,耿直一腳踹在他膝彎,讓他跪倒在地,“什麼小將軍!?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面前乃是燕王殿下!”

“燕王?……燕王怎麼會在這,他不是…不是在棉亭嶺嗎?”

蒲師文懵了,這燕王難道會飛嗎,居然趕到前頭來攔截。

趙孟啟當然沒必要和他解釋,反問道,“你是蒲師文還是蒲師斯?”

這時,蒲師文才發覺留清竺滿是頹喪的跪在一邊,也意識到眼前真的是燕王,“鄙…罪人蒲師文,我三弟蒲師斯已經死了……”

“死了?倒是便宜他了。”趙孟啟一挑眉,然後仔細打量起蒲師文來。

原來的時空裡,就是這傢伙負責屠殺宗室,並且還是手段極其殘忍的虐殺。

落在他手中的宗室,多是被砍掉手腳活活放血,受盡痛苦折磨後才死去,就連女人和幼兒也一律殘殺處死。

而且這畜生還把泉州宗室的墳墓全都給挖了,搜刮其中的陪葬品,將屍體扔到野地中,任由野獸啃食。

所以趙孟啟也沒打算讓他能好死,正琢磨著該用什麼刑罰才配得上這狗東西的罪孽,於是眼神不由就變得十分瘮人。

蒲師文跪趴在地上,雖然只能看見燕王的雙腳,卻還是真切感覺到了這如泰山壓頂般的憎恨和殺意。

森冷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蒲師文恐懼萬分,喃喃哀求,“別殺我,我不想死,我願意用所有的財產交換,十萬貫,不,是五十萬貫…”

“呵呵,用錢換命?”趙孟啟都被逗笑了,“不愧是商賈,以為有錢可以買到一切……不過你們蒲家可是蕃商之首,把持香料貿易,說是富可敵國都恐怕保守了,聽聞你爹蒲壽庚常與人炫耀,‘胡椒八百斛不足為道’,你作為蒲家長子,一條命才值十萬五十萬?”

胡椒,在後世只是普通百姓廚房中很尋常的調料,但在歷史上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十分昂貴的奢侈品,常常價比黃金,甚至就是財富的象徵,可以直接當錢用。

唐代時有個名叫元載的超級大貪官,長安城中一百零九坊,他家就獨佔三坊。

在元載倒臺後,其被抄沒的家產中最為耀眼也最令世人震驚的不是金銀財寶,而是八百石胡椒。

從此‘八百石胡椒’就成為一個梗,用來表示驚世駭俗的海量財富,頻頻出現在詩詞一類文學作品中。

無獨有偶,明朝正德年間,錦衣衛高官錢寧被抄沒家產時,也被搜出胡椒數千石。

如此被權貴爭相囤積,說明胡椒不僅昂貴而且保值易變現,就和後世茅臺一樣,都是貪官最愛……

在宋代,得益於海貿興盛,胡椒等香料進口量大增,但仍舊昂貴。

宋哲宗時,廣州每年向朝廷進貢檀香兩千斤、胡椒五十斤,但哲宗覺得這個數目太大,就把檀香縮減為一千斤,把胡椒減到二十斤,可見胡椒比檀香還緊俏。

直到明初,一斤胡椒都還能賣到十幾兩銀子,永樂年時,朝廷直接將胡椒當俸祿發放,每斤折鈔十六貫,這還是由於鄭和下西洋帶回了大量胡椒的情況下,後來禁海導致進口減少,宣德年時每斤胡椒就要折鈔五十貫了,相當於將近七石大米。

宋人極其熱愛香料,是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商品,可正常渠道進口的香料價格高昂,只有少數權貴才消費得起,於是便有了大規模的走私香料來填充這個龐大的市場,使得胡椒等香料從奢侈品變成了受眾更廣的‘中等消費品’。

本來在這個貿易中,國家應該得到相當可觀的稅收,但因為政策失當和吏治腐敗,導致走私頻繁,大量利益轉移到了官吏權貴手中。

而控制著香料貿易的蒲家,從中得到的財富那就更是無以計數了。

那麼蒲師文只拿幾十萬貫就想買命,這不是打發叫花子麼?

等他意識到燕王沒那麼好糊弄,又急忙補救,“殿下,殿下,罪民說錯了,不是五十萬貫,是所有,蒲家所有的財產!所有財產都獻給殿下,只求留我一條狗命,無論要我做什麼都行,從此我就是殿下的奴僕,是殿下腳邊的一條狗,我能為殿下招攬海商,並且替殿下操持香藥貿易,罪民活著比死了更有用,殺了我只能髒了殿下的手,留著我卻能幫殿下賺來源源不斷的錢財……”

“呵……那我留著你爹不是更好麼?”趙孟啟不以為然。

蒲師文連忙分辯,“不好不好,我爹那人桀驁不馴,奸詐貪婪,早就暗藏悖逆不臣之心,所以才有謀害殿下的妄舉,他把錢看得比命還重,哪會真心效勞於殿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他甘心為殿下所用,可他都老了,還能做幾年事,還是留下罪民吧,……”

嘖嘖,這蒲家都是些什麼奇葩啊,沒人性無廉恥,比豺狼禽獸還不如。

趙孟啟十分膩歪,不過這蒲家在蕃商中影響力太大,處置前得先做好安排,以免其他蕃商產生誤解和恐懼,不敢再來貿易。

這蒲師文既然這麼惜命,倒也還有些利用價值,就讓他多活幾天。

心裡盤算好後,趙孟啟臉上卻不置可否,也不再搭理蒲師文的哀求,自顧自繞過他走到俘獲的馬匹前。

其中一匹全身黑得發亮,就像磁鐵一般將趙孟啟的目光牢牢吸住。

好漂亮的駿馬!

馬頭精緻輕俊,短小的耳朵不停動來動去,顯得很是機敏,特別大且突起的眼睛中神光浮現,深遂且靈動,脖頸優美纖長,肩膀強壯腰背短直,輕盈的尾巴高高翹起,四肢細長端正卻力量感十足。

趙孟啟不由自主的走近,發現馬的肩部與自己肩膀差不多高,也就是一米六的樣子,這絕對是他親眼見過最高的一匹馬了。

瞬間,一種莫名的佔有慾就從心間湧出,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撫摸馬兒長直略凹的臉龐,“小美人,以後跟著我混怎麼樣?”

馬兒沒有躲避他的撫摸,反而還乖巧的蹭了蹭,又伸出舌頭舔著他的手心。

“你這意思就是答應囉?”趙孟啟笑得很開懷,“那我給你起個名字吧,嗯……黎明前最是黑暗,一如你的黑,夜盡天明…就叫你盡夜如何?”

馬兒抽了抽鼻子,打了一聲響鼻,可惜吃了不會說話的虧,只能‘被’欣然接受這個破名字。

趙孟啟心情變得十分美麗起來,又看了看其它二十幾匹馬,大多和盡夜的樣子相似,只是沒這麼高大神駿。

“這些,都是大食馬?”

見燕王心情愉悅,蒲師文頓時以為有了生機,連忙解釋,“大部分都是大食馬,有些是天竺馬,那匹盡…盡夜是去年才運來的,花了六千貫才買下來的,其它也要一兩千貫,蒲家還有三百多匹,殿下若是喜歡,全都獻給您,以後小人還能為您買來更多。”

“哦?真是大食馬啊。”趙孟啟若有所思,又問道,“這些都是直接從大食運來的?”

蒲師文猶豫了一下,趙孟啟輕蔑笑道,“怎麼,還想保密?難道除了你就沒別人知道了?”

“不不不,殿下誤會了。”蒲師文慌忙辯解,“小人只是在理順思路。”

趙孟啟瞟了他一眼,“給你個機會,詳細說來。”

蒲師文不敢耍心機,老老實實說起來,“大食往外賣的馬,通常都是從甘眉起運,用的馬船要大於商舶,底艙以乳香等物壓重,上載馬數百匹,先運到天竺俱藍,再到古裡佛。”

“古裡佛成了最大的馬匹交易市場,賣往天竺各地,以前一般都不再繼續往東方運,畢竟運到大宋也無利可圖,還不如運香料,也不是完全沒有,只是很少。”

“後來,占城人和交趾人經常打仗,他們以前都是騎象作戰,但偶然發現騎馬更加適合作戰,於是從八十年前開始,占城人便到瓊州吉陽軍偷偷買馬,結果沒幾年就被朝廷發覺,咱們大宋本來就缺馬,怎麼還能賣給他們,於是朝廷釋出諭令,‘中國馬自來不許出外界’。”

“占城人已經嚐到了騎兵的甜頭,既然大宋買不到馬,就設法向海商高價求購,然後就有人持續從天竺古裡佛運馬去賣。”

“我蒲家祖上在占城居住過好幾代,如今也還和占城保持著關係,要買馬自然不難。”

趙孟啟聽完就明白過來,甘眉大約就是後世的伊朗或者阿曼的某個地方,古裡佛應該是印度南部,而占城則是在中南半島的南端,這就等於是將十幾萬里路程分成了三大段,其中應該是有許多小段,倒是與自己之前想的分段運輸不謀而合。

不過這樣能運到的馬匹終究還是很少,一年下來都怕只有幾百匹,面對有幾十萬匹戰馬的蒙古,壓根就不夠看。

但是吧,若是用來做種馬,以及改良本土馬倒是不錯。

其實從漢朝開始,中原王朝就已經利用中亞及大食地區的馬來改良馬種,可惜那該死的閹馬習慣,使得好馬基因沒有延續下來。

現在趙孟啟想做這事,不免有些臨時抱佛腳的意思,畢竟這需要漫長時間,但也總好過什麼都不做。

如果真的想擴大買馬規模,估計得先建立一個‘鄭和艦隊’先。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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