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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的朝會下來,朝臣們都沒吃飯,也就靠趙官家賜了每人兩個肉餡饅頭墊了墊肚子。
出了宮後,立刻三五成群地邀著去飲宴,或去某人宅邸,或去青樓酒肆。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不管發生多大的事,即便真的兵臨城下了,也不能耽誤吃飯不是。
何況某些人的作風一向如此,不管沿邊戰事如何激烈,也不影響他們醉生夢死,照樣奏樂照樣舞。
更重要的是,官員基本都有各自的小團體,需要對時局進行私下交流,以明確應對之法。
在這樣的普遍現象中,馬天驥和陳大方等四五個官員走在一起看起來就並不顯眼。
陳大方雙眉緊鎖,心中煩憂,今日,本是要把燕王裝進套子,卻沒想到燕王反手給了自己一個套子……
「德夫兄,明日你我皆要離朝公幹,不如找個僻靜地方坐坐,就當相互餞行了。」
「僻靜」二字說得格外重了一些。
馬天驥一樣煩惱著,也聽出了言外之意,「正合我意……那就去王媽媽家的茶肆吧。」
隨即幾人分乘自家的車轎,一起向目的地而去。
飲茶是一種時尚,也是臨安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故而城中茶肆十分繁榮。
針對不同的階層人群,茶肆分有不同級別層次。
有推車擔賣的浮鋪,幾文錢就能喝上一大碗,再添幾文買點果子糕餅,就能充作一餐飯了,是勞苦大眾的日常選擇。
有市頭茶肆,通常聚集的都是商人掮客,所以也就成了談論生意買賣的場合。
有供富家子弟聚會耍樂的「掛牌兒」,邊上通常也有一些比較簡陋的茶肆,專門給他們的隨從下人在等候時消遣。
甚至還有以女伎為誘,提供聲色服務的花茶坊。
這些地方往往人多嘈雜,熱鬧非凡,卻會被自恃身份之人嫌棄,「非君子駐足之地也。」
因此自然出現了一些十分高雅的茶肆,專為士大夫們服務,其中比較出名的有黃尖嘴蹴珠茶坊、大街車兒茶肆、蔣檢閱茶肆等。
而王媽媽家茶肆也正是其中之一,正式店名叫做一窟鬼茶坊,不得不說,士大夫們的趣味是有些怪。
這一窟鬼茶坊開在位於市南坊北的中瓦子附近,離著張循王府的後門不遠。
瓦子是一種娛樂場所,取聚則瓦合,散則瓦解的意思。
據說最早是南渡後,因為軍卒背井離鄉容易愁悶,當時的殿前都指揮使楊沂中便在各軍寨附近設立瓦舍,召集伎樂給閒暇時的軍卒表演娛樂。
然後趙九妹見這一招似乎很不錯,就命修內司在城中也修建了五座規模比較大的瓦舍,讓跟著他難逃而來的百姓能夠得到精神慰藉,或者說是麻痺。
而張俊又是一個喜歡玩樂之人,因此特意把府邸選在南瓦子和中瓦子之間,這樣一出門就能嗨皮。
這裡離著朝天門不遠,馬天驥等人很快便到了,讓掌櫃尋了一間比較僻靜的雅室。
掌櫃例行詢問道,「諸位官人,需要點召茶娘子和角伎麼?」
馬天驥揮揮手,「不用了,儘快將茶食送來,然後莫讓人打擾我等,對了,稍後我還有一個客人要來,姓張,他到了你就直接引進來。」
掌櫃躬身退去,走去後廚安排,經過一扇小門時,用手指在上面用特定節奏輕叩了幾下,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前行。
小門內的空間不大,還比較昏暗,一個年輕人慵懶的攤在躺椅上,聽到叩擊聲後,卻立刻坐直起來,快速點燃一盞油燈。
火光映照出年輕人俊秀的臉龐,居然是文天祥的弟弟文璧。
只見他
目光快速掃過牆上安置著的銅管埠,選好後,將耳朵湊了上去,同時把放好紙筆,準備記錄。
文璧所偵聽的,正是馬天驥幾人所在的雅室,而他們卻渾然不覺。
不過他們確實是餓壞了,這會正忙著吃東西,也沒怎麼交談。
過了大約一刻來鍾,掌櫃就領著一個頭戴帷帽的客人進來,等打發走掌櫃,關上門,這人露出的面容正是張樞。
「不是說了這段日子少見面麼?有什麼事傳個書信不就好了?」
馬天驥面色一滯,似乎對張樞這種態度感到不爽,但很快壓了下去。
「公子,今日朝堂之事想必你應該都知道了吧,我和沐同被燕王陰了一招,明日就要離開臨安,不得不找你先商議一下,以免出了差錯。」
張樞找了個椅子坐下,「好吧,反正燕王早就在懷疑我張家了,眼下真被他知道也沒什麼大不了。」
「確實如此。」馬天驥點點頭,「燕王並非一般人,就算之前不知道,可我等今日在朝堂上的言行也足夠令他警醒了。」
陳大方嘆道,「燕王果然難纏得很,不但機警而且刁鑽,頃刻間就察覺到我們目的所在,還反手把我們坑進去,實在是尷尬了。」
張樞呵呵一笑,「他這一手是有點出人意料,不過也不要緊,反正我們也達成了目的,你們這差事也無需擔心,去了後做做樣子就好,事情自會有人去擺平,也就是找幾個替死鬼的事,你們還憑白多了一樁功勞。」
聽到這話,馬天驥和陳大方放下了心。
隨即陳大方又微微皺眉,「雖說燕王此次出征能帶的精銳不多,但他的東衛可有三萬多人呢,福建那邊真的搞得定?」
「放心,這打仗可不是兵越多越好,何況他那狗屁東衛不過就是個玩物而已,我還巴不得他全部帶去呢,嘿嘿,到時候後勤出點問題,就能要了他們的命,何況,他要走的是海路,能不能到泉州都很難說……總之,該咱們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該怎麼弄就是那幫福建子的事了,不用咱們操心……」
張樞一臉輕鬆自得,卻不知道自己說的每個字都被記錄下來了。
趙孟啟回府後,立刻簽發了許多命令發完各處,並在紙面上完成了指揮機構的初步設定。
等忙完這一切才回到後宅,然後趙菫趙葙兩姐妹就迎了上來。
「四哥,你真的要出征了?是不是很危險啊?」趙菫眼中滿是擔憂。
趙孟啟笑著捏了捏妹妹的臉蛋,「別擔心,只是去剿匪而已,有幾萬大軍保護著,我能有什麼危險。」.
卻見趙葙抱怨起來,「父皇也真是的,為什麼非要你去打仗啊,朝廷那麼多大臣武將,難道都是吃乾飯的!?」
趙孟啟鬆開趙菫的臉,微微一笑,「不是父皇讓我去的,是我自己想去的,你們兩個乖乖在家等我凱旋就是。」
趙葙驚訝,「啊?四哥你不帶我們一起去麼?」
「我去打仗帶你們去幹嗎?」趙孟啟沒好氣道,「我不在家的日子裡,你們就儘量別出門,老實待在王府裡。」
原本趙孟啟是想把兩姐妹送回宮裡,但考慮宮裡也不一定安全,還不如就在燕王府。
對此,趙葙卻有些疑惑,「為什麼啊?」
「別管為什麼,聽話就是。」趙孟啟也不多做解釋。
就在這時,錢朵風風火火地跑來,嘴裡嚷著,「趙孟啟,你看我這身甲冑好不好看,是不是很英姿颯爽?」
趙孟啟看過去不由一愣,只見錢朵居然披戴著一整套火紅色的皮甲,而且似乎還很合身,顯然不是臨時找的。
「你哪來的甲冑?」
錢朵滿臉的
雀躍興奮,「讓天工院的工具幫我做的啊,本來是用來蹴鞠的,沒想到居然趕上了打仗,真是巧。」
對這話,趙孟啟可不怎麼相信,指著甲冑肩部的軍銜標誌,「你居然還敢私自把東衛的軍銜弄上去,好傢伙,還弄了個少校!?」
此時的武官階級實在太多太複雜,不算大頭兵,太尉以下,守闋進勇副尉以上,一共有六十個之多。
這其實並不利於作戰指揮,因此趙孟啟仿照後世在東衛中試行簡化的軍銜制度。
而因為東衛中暫時還沒有真正的高階軍官,因此最高軍銜也就只到少校而已。
「我覺得好看啊。」錢朵顯然沒太在意這個軍銜的意義。
趙孟啟啼笑皆非,自己動手把她的軍銜摘了下來,「這不是隨便可以戴的,以後不許胡鬧。」
「嘁!不就一個破鐵片麼,不戴就不戴,我還不稀罕呢。」錢朵不以為然,接著又笑起來,「這次出征,我給你當親兵,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危險,我可告訴你,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錢朵了,我也是認真把武藝練好了的,等閒三個大漢都不是我的對手,不信你可以問問常庚,他都打不過我了。」
我信你個鬼……
趙孟啟撇撇嘴,「真的麼,既然你武藝那麼好,那等我出征後,家裡就交給你護衛了。」
「趙孟啟你什麼意思!?」錢朵立馬炸毛,抬起頭懟上趙孟啟的眼睛,「什麼叫家裡交給我?難道你沒打算帶上我!?就算我當不了親兵,可我還是你的貼身侍女啊,貼身你懂不懂!?」
趙孟啟張開手掌,蓋在錢朵的小臉上,往後輕輕一推,「別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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