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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二十,趙孟啟帶著浩浩蕩蕩的船隊,經運河往臨安進發。
岸堤上隨行的是二十個營的東衛,倒不是趙孟啟怕死到需要這麼多人護駕,而是多方面的因素才這麼安排。
一來,回到臨安後,有嫡系力量在手,無論做什麼都比較穩妥點。
二來行軍也是練兵科目,這不是趙孟啟的新創,宋太祖時制定「更戍法」,即為了防止武將專權,也是加強對士兵的體力訓練,「使往來道路,以習勤苦、均勞逸。」
宋代對於士兵的體能力量方面,並沒有設定專項練習科目,力量一般是透過弓弩訓練來實現,而奔跑跳躍等能力,則不同將領可能會用不同的方法,比如岳飛軍中是「師每休舍,課將士注坡跳壕,皆重鎧習之。」
缺少馬匹的情況下,趙孟啟只能寄望自己的部隊能有一雙鐵腳板,用於提高機動能力。
所以這種全副武裝的行軍訓練將會常態化,東衛各營都要定期在平江與臨安之間流轉。
為配合這一訓練專案,沿途每隔一段距離都設立了兵營兵站,以提供後勤保障。
如此一來,這段運河也變相被趙孟啟牢牢控制。
另外,還有五千殿前司禁軍在施懷的率領下,已經提前兩日開拔,回臨安歸建。
當初老趙派出來一萬人,都是經過林老頭挑選出來的相對精銳,和眼下的東衛相比,更具有實際戰鬥力。
按理說趙孟啟想全部賴在自己手中也不是沒辦法,只是考慮到朝中輿論,就還一半回去。
並且這五千禁軍基本都是年紀偏大,在臨安有家小牽掛,進取心不那麼高的部分,而且就算歸建後,這些禁軍大約也會偏向燕王,說不定還能擴大燕王在臨安禁軍中的影響力。
這半年下來,雖然這一萬殿前司禁軍依然拿得是往常的軍俸,但財大氣粗的趙孟啟不止給他們提供優厚的後勤供應,還向他們額外發放每月一貫錢的補助,美其名曰任務津貼。
不管有意無意,這都是收買軍心。
這種事,多少還是有點犯忌諱的,要是老趙看他不順眼了,拎出來就是一項大罪名。
但趙孟啟不在意,在他想來,真到那時候即便自己是個乖寶寶,找不到任何罪名,也會「莫須有」。
另外留駐在平江的五千,趙孟啟用的名義是,明年要繼續配合經界實施。
現在平江和嘉興兩府的經界已經全部完成,成果斐然,重新繪製的魚鱗圖與新建的砧基簿復件正在船隊中,運回戶部存檔。
經界前,平江府包括官田內,有登記的農田是七百多萬畝。
這次在趙孟啟坐鎮下,力度前所未有,執行最為徹底,加上幾番手段使得仕紳較為配合,最後數字是八百三十多萬畝。
看起來查出了隱田也就百分之十五左右,但要考慮到一百多年前的紹興年間,李椿年在趙九妹的支援下,對平江府進行過一次較為成功的經界,已經極大的壓縮了隱田比例,之後又有多次重新經界。
這一次,與之前相比,絕對是最成功的一次,也是最接近實際情況的一次。
趙孟啟隱約記得,明朝張居正搞一條鞭法後,蘇州的田地好像也就九百多萬畝,而後世的蘇州總面積不到一千三百萬畝。
這裡面除了計量單位存在差異外,轄區範圍也產生了一些變化。
因此趙孟啟對這個成果還是比較認可,比較滿意的。
最主要是,釐清了田產歸屬,消除了「有田者無稅,有稅者無田」的弊端,能最大限度做到據產納稅。
這既是讓貧苦百姓不用再負擔冤枉稅,又大幅度增加了官府的稅賦收入。
今年遭了水災,朝
廷免去了受災地區的田賦,不過預計到了明年,光是稅糧就能上繳一百萬石。
這數字不少,因為平江府歷史最高時都沒超過七十萬石,往常一般都是三十多萬石。
這數字也不多,因為大明朝時,給蘇州定下的田賦是兩百萬石。
加上隱田轉化為官田,實行田莊經營,還能向朝廷提供更多糧食,這樣就不需要再用和買來補充朝廷的糧食需求,免得小民再遭盤剝。
除了田賦外,無論是大明還是大宋,都還有其他名目的稅課,大明是在一條鞭實行後全部折銀,進行貨幣化徵收。
而趙孟啟也打算,等到時機成熟,就消減一些名目,然後也實行貨幣化稅收。
大明是在有了充足的銀子流通,才有了一條鞭法的實施基礎,但還是逼得許多平時手中無銀的百姓,在糧食豐收後不得不低價賣糧換銀繳稅。
趙孟啟要避免類似弊端,就必須先完成貨幣改革和糧價保護機制。
政治的事就是這樣,相輔相成,循序漸進,說起來複雜,做起來更復雜。
要是讓趙孟啟親手來操作,那他肯定是沒這個本事的,關鍵是也不用他親力親為啊。
吳潛、馬光祖、謝方叔、江萬里、楊棟、葉夢鼎等等,哪一個不是治政老手?
他只要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辨證過可行性後,細節的東西自然有這些人會去完善,若是有缺陷有不當之處,他們也會設法彌補規避。
這次回臨安,江萬里帶著六百多太學生也一起,雖然大多都不是臨安人,可立了功就該受獎。
當初趙孟啟承諾他們只要透過了考核,便可釋褐授官。
現在經界成果就是一份完美的答卷,等趙孟啟回臨安後,就會開始在朝中運作,起碼得給他們謀個九品的官身。
當然,即便有了官身,這些人中大多數在三五年內依然是幹經界的活,然後再慢慢填充到其它職位上,成為趙孟啟在政治上的嫡系。
船隊中另外還有一批人,就是趙鶴雲帶領的「銀行家」們。
此時說他們是銀行家當然是笑談,可若干年後,執大宋金融之牛耳的,確實是他們。
他們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建立大宋皇家銀行臨安次級總行,因為趙孟啟心目中的經濟中心,就是平江府,總行肯定不挪窩。
總得來說,趙孟啟這次平江府之行,收穫還是很大的,俗一點,就是愛情事業雙豐收……
船行慢悠悠,第四天終於到達了臨安。
停靠的地點就是燕王府北邊二里處的碼頭,當初從這裡出發的,今天也是回到了這裡。
只是,景象已經變得和當初大不一樣了。
之前只是能停靠兩三艘船的小碼頭,如今挖出一個直徑一里的半圓形泊灣。
岸上,是一座座排列齊整的大型貨棧倉房,方方正正的磚石水泥結構,屋頂倒還是人字形。
用大石堆砌,水泥加固建成的弧形岸堤,每隔二十丈距離便向水面伸出三十丈長三丈寬的永固棧橋。
棧橋兩邊都是泊位,可以同時停泊最少六條運河漕船,九個棧橋就是最少停泊五十多艘最大規格的漕船。
棧橋上立著一些像後世塔吊一樣的裝置,一丈多到兩丈高的都有,用於裝卸貨物。
這土塔吊自然趙孟啟催生的,所用的也就是槓桿和滑輪原理,宋人本就有這方面的應用,造起來也不難。
棧橋中間鋪著裹著鐵皮的硬木軌道,特製的運輸車在上面行駛能省很多力,用一頭牛拉個三五千斤是輕輕鬆鬆。
按說,這應該是大宋目前條件最好、最方便的碼頭了,但所有泊位都是空蕩蕩的,似乎很蕭
條,如果不看岸邊烏泱泱人群的話。
見此情形,船上的趙孟啟很是愕然。
錢朵更是驚訝著,「怎麼會有這麼多人,怕不是半個臨安的人都來了吧。」
半個臨安那實在太誇張了,兩三萬人絕對是有的。
「他們是來迎接我們的麼?」
趙菫忽閃著大眼睛,臉上只是好奇,不再像大半年前那樣侷促不安。
趙孟啟蹙著眉,「接肯定是接我們的,只是……」
只是有些不對勁,迎接一個在外面遊玩了半年的皇子,用得著這麼大陣仗?
帶著疑惑,趙孟啟的座船駛向灣岸中心,直接靠上堤岸。
這裡被禁軍隔出了一片比較大的空地,幾十個官員模樣的人正等候著。
常庚領著東五班禁衛先下船,設定警戒。
趙孟啟看到岸上這架勢,明顯是官方舉動,便讓幾個小娘子先在船上等等,自己與江萬里一同上岸。
等他走到離官員班列還有三丈時,所有官員齊齊揖手一拜,唬得他身後兩步的江萬里趕忙往邊上閃躲。
「臣等恭迎燕王殿下,伏請德安。」
滿頭霧水的趙孟啟揖手回禮,「小王安,諸卿平身。」
禮節完畢,位於官員最前排的吏部侍郎楊棟,從邊上書吏端著的托盤中取過一封詔書。
「上有旨,宣與燕王聽。」
這封詔書有點長,抬頭過後,就是趙孟啟那一長串的官銜,甚至都沒法一口氣唸完。
內容的大概意思就是,趙孟啟這半年間立下許多功勞,滅叛軍、抗洪災、退颶風、解糧荒、修水利、安民生、行經界、興工商、振經濟等等,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大功於社稷,老趙很高興,為兒子感到無比驕傲,巴拉巴拉的。
於是老趙經過慎重考慮之後,決定儘快給兒子娶媳婦,等成親之後,便正式舉行立儲典禮。
趙孟啟聽完有些暈,原來不知不覺自己立了這麼多大功?
可是,就算真的沒有其他方式來封賞自己,也沒必要自己剛到臨安就急吼吼宣佈要立自己為太子吧?
老趙這是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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