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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在謝方叔府正門前停下。
也不用下馬櫈,趙孟啟輕盈一躍,穩穩落到地面,然後轉身,將趙堇抱了下來。
還沒等趙菫站穩,獅貓便鑽出車廂,跳到她懷裡,而跟著馬車跑了一路的小黑,伸著長長的舌頭在那喘氣,看向主人的眼中只有無怨無悔。
“哼!沒用!”錢朵示威一樣,重重跳到地上,撇嘴看著趙堇。
趙菫卻洋溢著受寵溺的歡快,壓根不搭理她。
早在大門後等候的謝方叔,有些急切的想跨出門外迎接,最終還是以幾十年的功力生生壓住,算是保下了最後的矜持。
“殿下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請進請進。”
這是懷信坊的官宅,朝廷專門供給重臣居住,憑著謝方叔的地位,規制自然不小。
不過走進去後,趙孟啟卻感覺不到多少富貴氣息,基本就是官宅原有的配置,沒有修飾,沒有裝潢,和榮王府比起來,甚至顯得寒酸。
按理說,以左相兼樞密使的官職和惠國公的爵位,那令人咂舌的俸祿,謝方叔絕對不會缺錢,按大宋的風氣,他也沒必要在這方面偽裝,所以看得出他只能是生性簡樸。
謝方叔將趙孟啟等人往花廳引,趙孟啟卻擺擺手,“今日是私訪,當行俗禮,我是晚輩,當先拜見國夫人。”
“這如何使得?”謝方叔驚詫。
“走吧,你看我都帶著妹妹…”
謝方叔拗不過,只好按著趙孟啟的心思,帶著往後宅去,其實心裡還是很受用的。
趙孟啟以子侄之禮見過謝方叔的妻子家人,略略寒暄了一番,沒注意到人群裡,一個用團扇遮住半臉的小娘子,一直好奇的打量著他,一雙好看的雙鳳眼中,閃著弄弄的探究。
“錢朵,你陪著菫娘就在這後宅玩,記住,別惹她不高興,不然揍你!”
待會要和謝方叔說點正事,不好讓妹妹在,又擔心錢朵欺負她,特意警告著。
“誰欺負她了!?”錢朵杏眼怒睜。
雖然錢朵一身宮女打扮,但謝方叔可不會當真,笑呵呵道,“喬娘,你陪郡主和錢小娘子去園子裡玩耍。”
喬娘就是那拿著團扇的小娘子,閨名謝雲喬,是謝方叔的嫡孫女,其實也是錢朵的閨中好友。
她聽見祖父吩咐,便放下團扇娉婷走出答應道,“好的,‘初櫻動時豔,擅藻灼輝芳,緗葉未開蕾,紅花已發光。’此時恰好賞櫻,希望郡主和朵娘會喜歡。”
喲,又是一個文青妹子?長得還怪好看的。
聽到這小娘子張口就是念詩,不由引得趙孟啟多看了兩眼。
恩,只是看看罷了,“謝相,您詩畫雙絕,不知小王可有幸討教?”
“得殿下過獎,老臣倒不怕獻醜了,您這邊請。”
詩畫就是個藉口,趙孟啟渾身就沒幾兩雅骨,也就是說,謝雲喬故意念詩,純粹就是誤會了他,誰讓他偷的那首臨江仙太耀眼了呢。
說到偷,還是倭國人比較厲害。
就像這櫻花,在後世的時候,一說起來便讓人想到倭國,可有些人不知道的是,櫻花源產於川藏地區,在秦漢時就已經在宮苑中種植,到唐時盛行到民間私宅,宋時也很受人喜愛。
唐開元年間,謝方叔先祖應徵入伍到維州屯墾戍邊,後與當地的羌族女子成婚,並在維州安家落戶,謝家也幾經輾轉,在後世的理縣桃坪鄉謝溪溝定居下來。
也因此謝方叔更加鍾愛櫻花,在園中種植了不少,算是對這個宅子不多的改動之一。
至於倭國嘛,在唐時偷了華夏不少東西,櫻花只是其中之一,到後來硬是成為他們的國花了。
有朝一日,趙孟啟倒是不介意讓櫻花在那個小島更加盛放,血紅色那種。
一老一少來到小花廳,等僕人奉上香茗後,便全都揮退。
趙孟啟小口品著茶,隨意的打量著廳中,發現陳設擺放都很樸素,倒是四壁掛了不少字畫,看起來還有不少歷代名家真跡。
謝方叔假意抿茶,卻偷偷用眼角看著忠王,見他氣定神閒,一副左顧右盼,絲毫沒有先開口的意思,於是心中焦急起來。
或許這是謝方叔為官這麼多年,第一次這麼患得患失吧。
剛開始辭相那些日子,他以為自己能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視權勢如浮雲。
可沒到半月,閒坐在家的老謝就開始感覺渾身不得勁,甚至有些失魂落魄,不然也不會那些老部下一找上門,稍作勸說,他便同意了對付忠王的計劃。
那些老部下也不需要他親自參與,等他點了頭,就分頭去佈置,只要最後時刻老謝閃亮登場就行。
可這些老部下不知道的是,後來楊棟帶著趙孟啟的承諾登門,直接擊穿了老謝的要害。
後世那些曾經掌權的退休老頭,趙孟啟見過不少,知道他們退休綜合症的癥結在哪裡,曾經站得越高,退下來後,心理落差就越大。
所以楊棟只是替趙孟啟帶了一句話,“讓你重新執掌一方大權,並且日後可重回中樞。”
於是,老謝就非常沒有節操的瞞著老部下們,叛…不對,是投誠了。
甚至為了達到最好效果,還臨場加戲,來了個自刎謝罪,當時他本意就是做做樣子,哪知道從薛晉那裡搶劍,居然搶到了!
搶到了啊!他當時就懵了,可是沒有導演喊卡,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演下去,還不能演假了!
其實,全是因為誤會,薛晉是知道老謝投靠了忠王,但是不知道他具體要做什麼,想著一律配合就是了,所以不但讓他輕易搶走了劍,而且也沒去攔阻搶救。
多虧趙孟啟反應快,把戲圓回來了,不然老謝如今就該躺闆闆了。
現在老謝已經做完該做的事,剩下的就是趙孟啟兌現諾言了。
但兌現多少,何時兌現,老謝只能看忠王是否真誠了,而且他也有些擔心忠王現在有沒有這麼大的支付能力,畢竟他還不是皇帝。
未知的等待,是最為煎熬的,忍耐不住之下,老謝還是先開了口,“殿下,袁則和周坦被定下流放,不知會是去哪裡?”
嘿嘿,這幫老官僚,就算火燒眉毛了,說話都還要拐彎抹角,那我就陪你拐拐。
心裡這麼想著,趙孟啟壓根就像沒聽到這個問題一般,反倒是問,“謝相,如今這御史臺空了一大半,不知道您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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