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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甲斐姬所說的情況,島津家六十多萬石如果加入西軍,那的確是為西軍加上了一顆很有分量的籌碼。而且甲斐姬還特別指出,是要島津家“認認真真幫三成打這一仗”,這個分量就更重了。

島津家的戰鬥力是有目共睹的,特別是當島津義弘這位“鬼島津”還能親自出陣的情況下,把他們家士兵的戰鬥力按照尋常大名家士兵兩倍來算,可能也不算過分。

當然,島津家的總兵力倒也不多,按照日本“萬石二百五”(每萬石可以提供250兵員)的習慣,正常狀態的島津家只有一萬六千兵馬。[注:島津家領地在豐臣秀吉“九州征伐”之後曾被大幅削減,而朝戰結束後又被還回一部分,目前是約64萬石。]

這一萬六千兵馬當然不可能傾巢而出,因為島津家領地北部不遠就是加藤清正的領地,雙方都不得不互相提防,以免被人偷家。高務實預計,島津家能出六千人就算很努力了。

原歷史上島津義弘參加關原之戰可是隻帶去一千六百多呢,甚至還因為帶的兵力太少而被人嘲笑過——當然,開戰之後他就以戰績打臉了嘲笑他的人。現在如果島津義弘能帶六千“大軍”去參戰並且認真打,搞不好真能給石田三成的西軍帶來扭轉性的變化,畢竟東西兩軍都有一大票出工不出力的貨。

這一點考慮清楚了,接下來就要考慮另一件事:如今家康和三成雙方局面惡化得很快,甚至似乎快過原歷史上的進度,那麼島津家能做好出兵六千的準備嗎?

如果沒有意外,理論上當然是可以的,但問題是高務實已經得知伊集院忠棟被殺一事,按照原歷史上的程序,這出兵的問題就不好說了。因為原歷史上忠棟被殺之後不久,島津家就爆發了一次大叛亂:莊內之變。

島津忠恆為何要殺伊集院忠棟?這件事在歷史上眾說紛紜,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幾個原因:

第一種說法是伊集院忠棟有僭越之舉。島津家史料《莊內陣記》載:“伊集院幸侃於伏見建屋敷,營造極盡奢美,格式擬於國主,其主君之宅邸不能及之。驕橫之狀,愈勝以往。”

說是伊集院忠棟在島津家降伏於豐臣政權的過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受到豐臣秀吉的青睞,事實上已經獨立於島津家,只是名義上還是島津家家臣。但伊集院忠棟心中早已把自己等同於國主級別的大名,不把當年的主家島津家放在眼裡。

所謂屋敷奢美、格式僭越之類,都是表面現象,這一現象背後反映出來的伊集院忠棟驕橫專權、目中無人的心態,才是問題的實質。

按照當時人的觀念,伊集院忠棟的此類舉動,性質等同於“謀逆”。這一點,不論是對島津忠恆,還是對島津義久、島津義弘來說,都是不能容忍的。

第二種說法是伊集院忠棟在島津家中人緣很差,島津忠恆透過殺他來為自己立威。伊集院忠棟就好比是島津家的石田三成,手握大權、才幹出眾,但人際關係很差,家中眾人被他得罪了個遍。

基本上,除了島津義久他不敢懟,島津家一門大小、文武重臣,幾乎都被他懟過,就連島津義弘、島津家久等家中親貴也不能例外。

據《島津國史》載,有一次島津家召開談合,伊集院忠棟與島津歲久發生爭執,出言不遜,氣得島津歲久向島津義久告狀:“此子他日必為國難!”但那時島津義久對伊集院忠棟十分寵信,眾人只能斥之為“佞人”、“奸臣”,卻拿他沒辦法。

島津家降伏豐臣政權後,伊集院忠棟更是充當豐臣秀吉的代言人,為自己謀私利,特別是在文祿四年(1595)島津家“兩殿所替”時,極力排擠、貶斥島津徵久、北鄉時久等人,為自己謀得了日向莊內八萬石的領地。島津家眾人對伊集院忠棟恨之入骨,只是敢怒而不敢言。

此時島津忠恆新繼大位,人心未服,正好透過除掉伊集院忠棟這個“佞人”、“奸臣”,來為自己爭取家中眾人的支援,這既是殺人立威,也是為民除害,可以為島津忠恆收攬不少人心。

第三種說法是伊集院忠棟曾謀求以兒子伊集院忠真為島津義久養子,這無疑就觸犯了島津忠恆的政治大忌。

這裡有個前提,伊集院忠棟的兒子伊集院忠真娶了島津義弘的女兒,結為兒女親家,而島津義弘還收伊集院忠真為養子,允許其使用島津姓,可自稱“島津忠真”。

在島津久保病死,島津義久和島津義弘都還沒有確定下一任繼承人的時候,伊集院忠棟向石田三成建議,讓伊集院忠真先以婿養子的身份成為島津義弘的繼承人,再由島津義久收為養子,將來便可同時繼承島津義久和島津義弘,實現島津家內部統一。

然而這個計劃實在是過於大膽,連石田三成也覺得不靠譜,故未加採納。但伊集院忠棟的這一想法,無疑暴露了他企圖篡奪島津家的巨大野心——因為這並非不可能,當時就有鍋島直茂成功取代龍造寺家成為大名的先例——也坐實了他確實是在“謀逆”。

在君主專制的國家裡,立嗣問題往往被稱為“國本”,臣下插手、干預立嗣,被視之為“動搖國本”,是極犯忌諱的事情。這一點無論大明還是日本,都是一般無二的。

伊集院忠棟觸犯了島津家的政治大忌,尤其是威脅到了島津忠恆的地位,就算島津義久、島津義弘肯饒過他,島津忠恆也不會放他一馬。伊集院忠棟從他企圖透過政治運作讓伊集院忠真成為島津家嗣子的那時起,就已經註定了非死不可的命運。

不過這裡頭還有些有意思的線索,如據《莊內陣記》載:“石田治部少輔三成,原是太閣提拔之大名,地位近於老中,察知內府家康公將奪天下政務之權,內謀奉若君以除內府,欲倚御家為援。乃將幸侃入道陰謀之事,一一秘密通報忠恆公。因之,忠恆公急商惟新公,以為事不可延,否則謀洩,難再圖之。”

按此說法,島津忠恆知悉伊集院忠棟的“陰謀”,反倒是石田三成主動向他透露的,目的則是拉攏島津忠恆,向島津忠恆示好,同時也是用伊集院忠棟來分化、牽制島津家。

當然,石田三成自己是個愛用“陰謀”之人,因此多少有點以己度人,顯然沒料到島津忠恆反應那麼激烈和直接,竟會採取當場斬殺這樣簡單粗暴的處理方式。

另外,島津忠恆在誅殺伊集院忠棟之前,肯定是跟島津義弘商量過的,雖然《莊內陣記》沒有記載島津義弘如何表態,但從上下文看,島津義弘應該是同意了的,至少是默許了。要知道,島津義弘和伊集院忠棟可是兒女親家,他若不點頭或者不默許,島津忠恆恐怕不太可能直接殺人。

當然了,這裡頭搞不好還有日語固有的曖昧不清之故:很可能島津義弘當時表達的實際意思只是“伊集院忠棟的問題確實需要解決”,但島津忠恆故意理解成了“伊集院忠棟可殺”。

至於殺完之後的問題,島津忠恆嘴上說赦免伊集院忠棟的家人,其實並非如此。他殺了伊集院忠棟後,又命人前往伊集院家宅邸,將伊集院忠棟的夫人吉利氏以及伊集院忠棟的次子小傳次、三子三郎五郎、四子千次郎徙至伏見城東的東福寺囚禁。

這樣做的目的很明顯,是打算以吉利氏等人為人質,脅迫留守日向莊內領地的伊集院忠真就範。島津忠恆還派人前往大隅富隈城,向島津義久報告伊集院忠棟伏誅之事。

伊集院忠棟和石田三成私交甚好,又是豐臣政權安插在島津家內的一顆棋子,在豐臣政權體制中好歹也算是一號人物,島津忠恆擅自殺死伊集院忠棟,是有違當時法度的。石田三成雖然在佐和山城蟄居,但仍暗中操控京中的奉行眾,所以他知道此事後尤為惱怒,派安宅秀安前往島津宅邸責問島津忠恆:

“幸侃嘗承先太閣之寵命,猶公朝之臣,非唯島津家之臣也。今不先請而誅之,君宜避舍以待罪。”

按照石田三成的授意,島津忠恆被從宅邸帶離,安置於長谷寺,後徙高尾寺,又徙神護寺。當然,島津忠恆畢竟是國主大名,身份非同一般,奉行眾也不能逕直對他作出處分,而是要等待德川家康等大老的裁決,所以只能先關押起來。但石田三成又怕島津家有人來劫持,故而三徙其地,使外人搞不清楚島津忠恆究竟關在哪裡。

德川家康也對島津忠恆擅殺伊集院忠棟一事非常關心,曾先後派井伊直政、伊奈忠次等得力手下前往探視島津忠恆,瞭解事情經過細委。

這段時間裡最緊張的當數島津義弘,因為此刻天下大勢未明,島津忠恆又出了如此大事,島津義弘生怕伊集院忠棟的黨羽前來生事,只得命令島津家宅邸閉門戒嚴,家中眾人按照兩軍交戰的模式,在宅院裡拉開陣闈,安營佈陣,日夜值守。

在島津家的老巢薩摩大隅,富隈城的島津義久也收到了島津忠恆手刃伊集院忠棟的報告。據《島津國史》、《莊內陣記》記載,島津義久事先也知道並“同意誅殺伊集院忠棟”之事(不排除他的情況和義弘一樣),所以他特地提前離京回國,以製造“不在場證據”。

甚至老辣的島津義久還反將一軍,主動寫信給石田三成:“幸侃被殺一事,不知是否出自三成殿的授意?愚以為,此事十分不妥,忠恆亦未曾與拙者等商議,實在是魯莽之極。”

在信中,島津義久不僅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乾乾淨淨,還反過來詢問“不知是否出自三成殿的授意”,估計石田三成看到這封信得氣個七竅生煙。

調侃完了石田三成,島津義久接下來就得著手處置伊集院忠真了。島津義久一邊派人到日向都城告知伊集院忠真,要求伊集院忠真到富隈城參見;一邊調集兵馬,命新納忠元、北鄉時久、穎娃久音、入來院重時等薩摩眾封鎖從日向都城前往大隅、薩摩的主要通道,對日向都城進行戰略包圍。

一邊叫人家來,一邊又不讓人家來,島津義久如此操作,顯然是要把伊集院忠真逼到走投無路的境地,迫使其起兵反抗,然後就可以對其趕盡殺絕了。

伊集院忠真並不蠢,估計是看明白了島津義久的意圖。時至今日,他只能寫信給岳父島津義弘,訴說苦衷:“驚聞家父幸侃突遭處決,至於吾身應如何處置,亟待龍伯公示下。然而,眼下出入莊內諸路口均已封禁,時有士兵在各處放火,令人疑惑,無法理解。若能保證吾家家門延續,吾願前往參見龍伯公,甘受任何處分。”

由此可見,伊集院忠真一開始並未打算和島津家對抗到底,他寧願犧牲自己,換取伊集院家家門延續。只可惜島津家早已打算除滅伊集院家(其實伊集院家還有其他分支,伊集院忠棟這一支是宗家),故島津義弘無法提供伊集院忠真想要的保證。

島津義弘在回信中模糊其詞,大談空洞的道理,並許諾:“貴家領地知行之事,吾當盡力爭取保全。請君儘早前往參見謝罪,若稍遲一步,只恐空餘遺恨。”

在伊集院宗家如此生死存亡關鍵時刻,島津義弘的許諾卻只是“盡力爭取”而已,這讓伊集院忠真大失所望。

因為訊息傳遞需要時間,高務實此刻還不清楚的是,伊集院忠真現在已經起兵了。

慶長四年四月,深感無路可走的伊集院忠真糾集家中一族、郎黨,在日向莊內舉兵。伊集院家在島津家領地調整中獲得八萬石的領地,其門下的一眾家臣也雞犬升天,分享了巨大利益,這些家臣都對伊集院家形成了堅不可分的利益依附關係。

不難想象,如果伊集院家滅亡了,這些家臣從伊集院家那裡分封來的領地都要還給島津家,這誰受得了?所以,這些家臣都死心塌地地跟著伊集院忠真,和島津家硬扛到底。

再說了,從伊集院家的角度來說,島津忠恆手刃伊集院忠棟,確實是挺欺負人的。如今家主受辱,家臣為主報仇,也很符合武士的價值觀。所以,伊集院忠真的部隊其實士氣很高,不可小覷。

既然舉兵,接下來雙方就只能兵戎相見了。以都城[注:都城是個名字,不是首都之城的意思。]為中心的日向國諸縣郡莊內鄉,從地理上看是一處盆地,被稱為“莊內盆地”或“都城盆地”,歷來是島津氏御一家北鄉氏的領地。

在島津貴久、島津義久父子平定日向的時期,為了防止伊東家南侵,北鄉家以都城為中心,修建了恆吉城、梅北城、末吉城、梶山城、勝岡城、山之口城、小高城、志和池城、野野美谷城、山田城、安永城、財部城共十二座支城,分別扼守從外部進入莊內盆地的各處要害,建立了號稱“莊內十二外城”的城堡防禦體系。

在莊內領地易主之後,新來的伊集院家繼承了這一防禦體系,並且加固城牆、挖掘壕堀,不斷強化防禦。伊集院忠真起兵後,自然也是分派大將,前往十二外城駐守,防備島津軍攻至都城。

島津義久見伊集院忠真已踏進設計好的陷阱,便發出集結軍隊的“陣觸”,調集薩摩、大隅、日向(諸縣郡)三國領主、地頭、眾中,出兵前往莊內集結會合。

參與此次出兵征討莊內之亂的將領,有島津豐久(日向佐土原領主)、島津徵久(大隅垂水領主)、島津忠長(老中、薩摩坊津領主)、喜入久政(大隅永吉領主)、平田增宗(老中、薩摩吉田地頭)、鐮田政近(老中、薩摩揖宿地頭)、比志島國貞(老中、薩摩市來地頭)、長壽院盛淳(老中、大隅蒲生地頭)、北鄉時久(薩摩祁答院地頭)、新納忠元(薩摩大口地頭)、種子島久時(薩摩知覽地頭)、入來院重時(薩摩湯之尾地頭)、穎娃久音(薩摩谷山地頭)、山田有榮(薩摩福山地頭)、桂忠詮(大隅高山地頭)、寺山久兼(大隅市成地頭)、根佔重政(大隅吉利地頭)、柏原有國(大隅松山地頭)、樺山久高(日向志布志地頭)、上井裡兼(日向小林地頭)、敷根賴豐(日向野尻地頭)等。

之前說過,按照島津家的石高,他家尋常時節總兵力大概在一萬六千左右,但平時歸平時,戰時歸戰時,戰時自然是可以臨時加徵兵力的。

因此戰端一開,雙方各自加徵了部分兵力。因為伊集院起兵造反,島津家先是少了日向八萬石和兩千精兵,然後在領內徵兵,而伊集院家也已兩千精兵為主力又徵召了兩千人。

最終,島津家兵力約有兩萬人,伊集院忠真兵力約有四千人。島津家的莊內征討軍兵分兩路,薩摩、日向眾在北,大隅眾在南,以絕對的兵力優勢,如同一把巨大的鐵鉗,向著都城南北夾擊而來。

按照島津家慣例,如此大軍,要麼由當主親自出陣,要麼由一門眾或老中擔任總大將。然而此時島津義久長期患病,無法上陣,而島津義弘、島津忠恒生父子二人都在京都,也無法領兵出陣。

不過也沒事,島津家前些年曾經橫掃九州,鍛煉出來不少名將,可謂人才濟濟。現在莊內征討軍中夠資格擔任總大將的還有島津豐久、島津徵久、島津忠長、平田增宗、鐮田政近、比志島國貞、長壽院盛淳等好幾人。

這幾位的政治意識都很強,他們一商量,一致認為這次平定莊內之亂的大功,由島津忠恆來立最適宜。因為不管是對島津家來說,還是對島津忠恆個人來說都大有好處,換成其他人就沒有這個效果。因此,他們推舉島津忠長為代表,向島津義久進言,建議讓島津忠恆擔任莊內征討軍的總大將。

島津義久其實早有此意,無奈島津忠恆身在京都,且被石田三成等奉行眾囚禁羈押,有何辦法能讓島津忠恆回來呢?思來想去,現如今能夠與奉行眾對抗的,唯有德川家康。於是,島津義久話不多說,立刻寫信向德川家康求救。

德川家康早就知道京華與島津家關係密切,自然不會拖島津家的後腿——這裡需要分說一二:家康早已經猜到高務實有挑起日本內戰的意圖,但他沒有太多的辦法可想,只能在這段時間裡盡力“感化”石田三成。如果能成功感化石田三成,那就是“上策”達成。

如果上策無法達成,戰爭最終還是要爆發,那麼還有“中策”,即拉攏一切可以拉攏的力量,爭取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價終止戰爭。島津家的戰鬥力毋庸置疑,所以家康收到島津義久的信之後立刻意識到這是拉進他與島津家關係的絕佳機會。

只要能拉攏島津家,別的不說,九州方面最大的隱患加藤清正就很難輕舉妄動了,這將大大降低德川家的戰爭難度。

於是,德川家康立刻同意由島津忠恆領兵平定莊內之亂。德川家康雖然人稱老烏龜,但他決定好的事反而一貫雷厲風行,絕不拖泥帶水。說幹就幹,馬上安排,家康頒發了一道他與毛利輝元、宇喜多秀家連署的令狀:“島津少將忠恆殺伊集院幸侃,乃國君誅其叛臣,不得以擅殺之法論之。”

名義問題搞定了還不算完,家康緊接著又命伊奈忠次領五十騎,持令狀前往神護寺,放出島津忠恆,並護送至島津宅邸。

慶長四年六月,島津忠恆回到薩摩,先到富隈城謁見島津義久,然後馬不停蹄趕赴莊內。六月二十三日卯時(早上5:00至7:00),島津忠恆親率本隊,在晨霧中翻越東霧島山,到達東霧島神社金剛佛作寺,在此建立本陣。

如此一來,莊內征討軍的北路便由島津忠恆親自指揮,而南路則交給老中島津忠長。

六月二十三日辰時中刻(上午8:00),島津忠恆下令進攻莊內十二外城中西北角的山田城。攻城主力是島津豐久、北鄉時久、入來院重時的部隊。

這其中,北鄉時久及其家臣作戰最為給力。因為莊內這地盤長期以來都是北鄉家的領地,然而在文祿四年(1595年)島津家領地調整時,北鄉時久被伊集院忠棟橫刀奪愛,富饒的莊內領地落入伊集院家手裡,北鄉家則被趕到薩摩山旮旯裡的祁答院。

這麼一樁深仇大恨,北鄉家自然銘記在心,故此番平定莊內之亂,正是他家報仇雪恨的時機。以北鄉時久為首的北鄉家一門上下,都把積蓄多年的怨氣,一股腦兒地發洩在山田城守兵身上了。

伊集院家的山田城守將,是悍將長崎治部,面對島津大軍,他指揮若定,據險而守,衝在最前的北鄉軍一時也佔不到多少便宜。

看見北鄉軍進展不利,島津豐久接了上來,用破城槌猛攻山田城的“大手門”(正門)。這破城槌威力巨大,眼看山田城的大手門支撐不住,長崎治部出其不意,乾脆下令開啟城門,守兵蜂擁而出,反守為攻,打得島津豐久措手不及,連佐土原島津家專用的青地水紋輪十字旗也被守軍奪走。

長崎治部奪得島津豐久專用的旗幟,非常得意,命人把旗幟樹立到箭櫓之上。長崎治部的本意是炫耀己方奪取了對方大將的旗幟。然而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北鄉時久的部隊看到之後,還以為是島津豐久已經攻入城中。

北鄉時久的兒子北鄉三久激動得振臂高呼:“此時此地,北鄉家豈能落於人後?”眾人頓時戰意高漲,接連攻破大手門和二之曲輪。至巳時下刻(上午11:00),長崎治部再也頂不住了,只能放火燒掉本丸御館,棄城而逃。

這場意外若是高務實知道了,恐怕高低得評論一句:裝逼遭雷劈。

同日,南路的島津忠長也指揮樺山久高、柏原有國等開始攻打莊內十二外城中最南端的恆吉城。守將伊集院宗右衛門抵抗了兩天,眼見不敵,於六月二十五日夜間棄城,領兵退往末吉城。

雖說大家都是島津家的老底子,雙方都是精兵強將,但畢竟島津軍這邊兵力佔優,開局打得不錯。但島津家這會兒估計也沒料到,接下來就要碰到硬骨頭了。

北鄉時久攻下山田城後,島津忠恆兵分兩路,島津豐久、喜入久政、入來院重時等進攻志和池城,北鄉時久、平田增宗、新納忠元、種子島久時等進攻野野美谷城。伊集院家也是同仇敵愾,拼死抵抗,直至七月十日,島津軍仍未能夠攻下志和池城和野野美谷城。

就在此時,根據德川家康指示,與島津家關係密切的肥前唐津城主寺澤廣高派家老平野源左衛門來到莊內,試圖調解島津家的這場內爭。

平野源左衛門到都城面見伊集院忠真,伊集院忠真表示願意降伏,但條件是伊集院家家門延續、領地不變。島津忠恆對此不能接受,他堅持要求伊集院家必須減封,而且要改易到別處。雙方各執己見,無法達成一致。平野源左衛門調解不成,於是戰局再開。

此時,高務實已經得知了前面那些事,並且表達了支援島津家平息叛亂的意見,同時要求島津家每隔數日彙報一次戰況——彙報途徑是島津家清水城水晶樓的飛鴿傳書。當然,光表達支援意見沒什麼意義,高務實很痛快的下令清水城水晶樓撥付了兩萬貫永樂通寶給島津家作為軍費。

[注:日本一直承認大明的銅錢,尤其是永樂通寶,以至於現在雖然都萬曆朝了,但江浙一帶還會私鑄永樂通寶供應日本,因為有利可圖。不過因為京華控制了對日本的貿易,這檔子生意因此也被京華把控了,所以京華手裡有大量的永樂通寶,幾乎可以控制日本錢幣流通。]

慶長四年(1599年)七月十三日,山之口城守將倉野七兵衛尉主動出擊,繞過志和池城,突襲島津忠恆在東霧島神社的本陣。島津忠恆猝不及防,一度陷入被動。幸虧倉野七兵衛尉在混戰中被火槍擊中陣亡,伊集院軍退走,島津軍這才得以避免大本營被一鍋端。

這裡有件事要插敘一下:日本的鐵炮一開始來源於種子島獲得的西洋火槍,但現在島津家因為全面投靠高務實,因此獲得了一批京華早期生產的萬曆一式火槍,這讓島津家的火槍比一般日本鐵炮先進了不少。

萬曆一式在大明幾乎沒有列裝過,因為它開發出來不久,京華就開發出來了萬曆二式。但是,從射程和精度來說,萬曆一式相比萬曆二式也並不差,差距主要是點火方式——萬曆一式是火繩點火,而萬曆二式是燧發點火。

這一次,打死倉野七兵衛尉的就是島津軍的萬曆一式火槍,而這次戰績也讓島津家更加堅信京華的強大。

同日,野野美谷城的守軍也反客為主,主動出擊,北鄉時久同樣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得不退回山田城。

七月至八月,島津軍數次向志和池城和野野美谷城發起進攻,但均未能攻克。而伊集院軍因兵力太少,也無法徹底打退島津軍,戰局頓時陷入僵持。

九月十日,為打破僵持局面,島津義久派島津義弘從京都潛入堺港求見甲斐姬,希望京華能給島津軍提供一批火炮用以攻堅。甲斐姬按理說是擁有高務實對於“日本計劃”的授權的,調撥一批火炮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是,甲斐姬深知自己的身份比較敏感,對於調撥火炮這種事多少有點不敢輕易答應,因此只是表示她本人同意京華調撥二十門三號炮、四門二號炮給島津家的計劃,但必須先報夫君高務實批准。

島津義弘表示理解和感謝,並且冒險繼續留在堺港等待批准下達。甲斐姬因此立刻飛鴿傳書送往京師彙報此事。高務實收到訊息倒也沒猶豫,很快批准了下去,但是做了一個限制:二十門三號炮直接撥付給島津家,四門二號炮則是連炮組成員一併臨時調撥,戰後需要收回。

他給出的理由是三號炮操作簡單,訓練也快,島津家可以留用。但二號炮操作十分複雜、維修保養很難,炮組訓練不易,故需要京華派人操作,戰後留給島津家也沒用。

當然,說是這麼說,島津義弘當然也知道這裡面的原因是京華不會允許島津家掌握二號炮這樣的巨炮——這玩意的威力他在朝鮮可是見識過的,幾炮下去如果都打在一個點附近,那面城牆就得轟塌,尤其是平城(日本說法,指平原地區的城池)。島津義弘知道這東西不能開口求,因此表示自己完全同意。

但島津義弘沒想到的是,島津忠恆自覺此戰與自己的威信關係重大,連這點時間都不想等,決定繞過志和池城、野野美谷城以及安永城,派一支奇兵深入敵境,直取伊集院忠真所在的都城。

按照島津忠恆的部署,島津豐久繼續攻打志和池城,北鄉時久繼續攻打野野美谷城,長壽院盛淳攻打安永城,但都是佯攻,只是做做樣子,以牽制城中守軍,真正的攻擊可以等火炮到了再說。

而突襲都城的任務則交給年輕的老中平田增宗,島津忠恆親率喜入久政、新納忠元、種子島久時為後繼,進駐乘滿寺。

但是他卻萬萬沒想到,伊集院忠真已經料到島津軍很有可能突襲都城,早就做了防備,在都城西北的一處名為“乙房丸”的地方設有伏兵。

平田增宗進兵至此,都城近在眼前,他自以為得計,不禁心中暗喜。就在這時,埋伏在道路兩旁的伏兵突然殺出,一陣鐵炮放倒了島津軍衝在前面、毫無防備的眾多士兵。平田增宗孤軍深入,不知此處究竟有多少伏兵,生怕後路被切斷,趕緊下令退兵。

事出忽然,島津軍中很多士兵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是前軍打了敗仗,頓時變成了全軍潰退。伊集院軍緊緊追擊,就連都城中的伊集院忠真也親自出城加入追擊的隊伍。平田增宗十分狼狽,他甚至不得不親持長槍,在幾位近習的掩護下,才殺出一條血路。

島津忠恆看見平田增宗敗退而回,勃然大怒,命新納忠元、種子島久時等驅動大軍反擊。新納忠元在天正十四年(1586年)巖屋城之戰中右腿受傷,落下殘疾,此次出陣,只能坐在“板輿”上,叫人抬著指揮作戰,無復當年的神勇。倒是種子島久時的鐵炮隊因為換裝了萬曆一式火槍,現在士氣較高,又仗著人多,打退了伊集院軍的追擊。

這下輪到島津軍追擊了,伊集院軍邊打邊退,退至一處叫做“小松尾”的地方,遇到了從勝岡城、梶山城前來支援的守軍。有了後援,伊集院軍一下子硬氣起來,居然和島津軍打得平分秋色,不分勝負,直到夜幕降臨,兩軍才各自退去。

此日一戰,島津軍陣亡共二百多人,負傷無數,而伊集院軍陣亡僅八十人。島津軍以四、五倍的絕對兵力優勢,竟然打出這樣一個結果,實在令島津忠恆始料未及,也難怪他要惱羞成怒。

而在南路,島津軍也碰了釘子。島津忠長圍攻末吉城長達一個月,毫無進展。又派山田有榮攻打財部城,也未能攻下。島津義久因身體不佳,無法親自出陣,他聽聞島津忠恆戰事不利,非常著急,一邊派出傳奏役伊地知重政到財部城督戰,一邊催問京華的火炮運到了何處。

在伊地知重政的催促下,山田有榮又向財部城發起數次進攻,但也只是白白折損士卒,財部城依舊巋然不動。

倒是京華這邊訊息還算不錯,預計還有三四天就能送達前線。

一場大戰即將迎來高……水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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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孩子暑假了,被家裡人要求帶他出去玩了幾天,不好更新,因此這章是二合一大章,接近萬字。現在回家了,後面更新會正常一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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