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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務實提出的這兩個問題,劉馨之前並未細思,不過也不礙事,她稍加思考便道:“對於第一個問題,我認為即便有此可能,卻也無須擔心。”

她打量了整個南亞次大陸地圖一眼,道:“剛才你說過,面對莫臥兒帝國這個強秦,他們德干諸國到底也沒能成功施展什麼合縱之策。那麼我想,就算這強秦換成了我們京華來充當,他們也照樣翻不出什麼浪花來。

甚至我覺得,我們應該要有一種制度自信,畢竟莫臥兒對他們的征服只是很原始的征服,而莫臥兒帝國本身的制度卻因為宗教和本身屬於外來統治集團的關係,有很多規定都是不符合社會生產力發展的。

那麼也就是說,如果到了‘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地步,德干諸國不太可能會考慮與莫臥兒聯合,而更多的可能卻是考慮順從於我們。

我雖然對印度的歷史或者說英法荷葡等西方殖民帝國在印度的殖民史並不特別瞭解,但從結果來反推,他們受到的阻力似乎並不算特別大。拋開武器裝備、軍事組織形式等方面的優勢之外,其統治手法更加適合當地應該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哈哈哈哈!”高務實看似莫名其妙地笑了一通,搖頭道:“前面那番話也還算了,後面這番話說明,你確實不瞭解西方殖民者在印度的殖民史到底是怎麼回事。”

劉馨這次倒並不生氣,因為她的確不瞭解,所以道:“難道不是制度問題?”

高務實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似乎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道:“有一個前提你似乎總會忽略,那就是西方殖民者至少在亞洲這邊從來都不是一開始就奔著‘殖民’來的,他們的初始目標非常統一,就是為了壟斷貿易,換句話說就是為了賺錢。”

這話劉馨並不反對,更多的反而是好奇:“那他們為何最終都走向殖民統治了呢?”

“這就說來話長了,如果要從西方海盜們最開始進入說起,那未免太耽誤事,以後有空我再給你慢慢介紹吧。”高務實道:“這樣,我暫時先給你介紹英法兩國對印度的爭奪,如何?”

“能說明問題就行,我也並非想要仔細研究他們的殖民史。”劉馨聳了聳肩道。

“好,那就說英法。”高務實道:“後世很多人都只知道‘印度是大英帝國王冠上最璀璨的寶石’,但卻不知道在一開始的時候,葡萄牙才是最先進入印度的歐洲殖民者,此後又有荷蘭、法國等殖民帝國都曾經在印度與英國人相爭。

尤其是法國,在一段不算很短的時間裡,他們在印度的力量其實都比英國人更強大,但是最終因為一些原因,法國輸掉了和英國在印度的競爭,使得英國人幾乎獨霸南亞次大陸。但要明確的是,英國人剛來到印度的時候,差點被當場就給揚了。”

劉馨問道:“這麼慘,應該不至於吧?英國人跑去印度的時候應該已經是清朝前期,以當時歐洲的火器水平,面對印度人那不是橫掃千軍如卷席?”

“哼哼,英國人是有歐洲火器,但當時的莫臥兒帝國也有啊。”高務實擺手道:“1685年,也就是康熙二十四年,英格蘭東印度公司經過三年的精心準備,發動了針對莫臥兒帝國的侵略戰爭。

他們向孟加拉灣派遣了十二艘戰艦,配備了兩百多門大炮和一千餘名士兵,艦隊由公司董事約瑟亞·柴爾德爵士指揮。為了能夠迅速在佔領區建立經濟秩序,英格蘭戰艦甚至還攜帶了全套的鑄幣裝置。

這樣規模的武裝力量,相比於當時歐洲的海外殖民侵略規模而言已經相當龐大,因此柴爾德爵士對於自己即將取得的勝利毫不懷疑。但是有點不巧,彼時的莫臥兒帝國正巧處於最後的輝煌時期,其皇帝為奧朗則布——哦,他的爺爺就是我們剛才所說的賈汗吉爾,而阿克巴正是他的太爺爺。

這位奧朗則布可以說是莫臥兒帝國最後的餘暉,他早年任德干副王,1657年至1658年,其在激烈的皇位繼承戰爭中擊敗了三個兄弟,並囚禁了父親,成為莫臥兒皇帝。

此人登基後,採用招撫為主、武力為輔的手段,分別征服比賈普爾和高康達王國,將莫臥兒帝國的版圖擴大到除最南端外的幾乎整個南亞次大陸。”

劉馨笑道:“莫臥兒帝國最後的一個狠人?”

“差不多吧。”高務實道:“所以1685年的時候,奧朗則布的統治正值鼎盛,怎麼可能容忍英格蘭人這種摸老虎屁股的行為?雙方一言不合立刻開打,英國-莫臥兒戰爭爆發。

當時英格蘭人自恃火炮先進,卻根本不瞭解南亞次大陸的基本情況,這些來自歐洲西北部計程車兵完全受不了南亞炎熱潮溼的氣候環境,水土不服,疾病從生,一開始就導致了大量的非戰鬥減員。

而莫臥兒帝國這邊呢?他們的火器水平並不低,因為法國人、葡萄牙人都不願意看見英國人也來印度橫插一槓子,因此給莫臥兒帝國提供了大量的軍事援助——當然,這是要收錢的,不過奧朗則布當時不缺這筆錢,於是莫臥兒軍隊裝備了同樣先進的歐洲火炮。”

“等等!”劉馨忽然叫停,問道:“法國怎麼來的,又怎麼會和葡萄牙人站在同一戰壕裡支援莫臥兒的?”

“法國的紅衣主教黎塞留你知道吧?就是他成立了法國東印度公司,然後不斷派人探索,最終一個殖民隊於1668年抵達印度古吉拉特地區的蘇拉特,建立起了第一個位於印度的殖民據點。

法國人此時壟斷不了任何一樁貿易,因此只要能賺錢,他們什麼生意都做,賣軍火自然也不例外——反正他們在當地沒有多大的殖民地,也不擔心印度人反而能進攻歐洲,因此法國人賣起軍火來完全就是肆無忌憚。

英法之間的關係那還用說麼?嘿嘿,總之當法國人得知奧朗則布的對手是英國人時,他們賣起軍火來就更起勁了。

至於和葡萄牙人站在一起,這事就比較複雜。當時英格蘭和葡萄牙兩個國家之間的關係其實很好,但歐洲人的尿性你也知道嘛……在印度可是與利益相關的,葡萄牙在當地的殖民者可不會給英格蘭人面子,該坑一把的時候絕不手軟。”

劉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了,然後示意高務實繼續。

於是高務實接著道:“既然莫臥兒帝國在武器裝備上並不落後,那麼他們在地形和兵力上的絕對優勢就無法忽視了,於是奧朗則布在得知入侵之事不久便展開了強勢反擊。

由於英國人此時的據點在西海岸,而他們攻擊的地方在東海岸,因此這場仗有東西兩個戰場,這也導致了戰爭時間的拉長。就在雙方的交戰處於關鍵時刻,英格蘭內部出了大事:國王詹姆斯二世倒臺,英國爆發了著名的光榮革命,國內新教和天主教之間的矛盾空前激烈。

為了搞定國內的天主教勢力並打擊蘇格蘭和愛爾蘭,英格蘭人必須撤回力量關注國內,被迫向莫臥兒帝國妥協。1689年,雙方簽訂停戰協議,英格蘭東印度公司全面認輸,向奧朗則布繳納了鉅額戰爭賠款並請求奧朗則布的原諒。

戰後,英格蘭東印度公司總結教訓,得出了一個結論,於是柴爾德爵士批評手下人說:‘結果顯而易見,已經叮囑過你們停止戰爭,為什麼還要挑起如此無謀的戰爭呢?要把主要精力集中在貿易上!’”

劉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道:“他不是指揮官嗎?我就不信一開始的戰爭不是他同意開打的,這傢伙甩鍋的本事可真不錯,臉皮也厚得可以。”

高務實一攤手:“不管怎麼說,這番話至少表明了一件事:這些人來到印度的目的歸根結底在於賺錢,他們並不是一開始就奔著統治當地而去的。對於他們而言,別說當時打不過印度人,就算打得過,甚至打得印度人滿地找牙又如何,能賺錢嗎?

由於離本土太遠,印度人口又太多,如果要維持一支大軍作為統治基礎,同時還要防止這股力量背叛母國,那對於英格蘭政府以及它背後的新興資產階級而言,恐怕反倒要虧錢——資產階級絕不會願意做虧本買賣。”

劉馨便問道:“那是什麼讓他們改變了目的?”

“當然還是為了賺錢。”高務實道:“在這裡我就不得不說一說這個英格蘭東印度公司前期在印度的經營模式了——你知道他們一開始是怎麼做到賺錢而不蝕本的嗎?”

劉馨搖頭道:“我不瞭解殖民者的思維。按照我們在南疆的經驗,我們一開始投入了巨資搞基礎設施建設,與此同時則依靠大明國內的市場銷售當地的主要產出,當然還有就是出口給西葡帝國。

後來,我們的基礎投資逐漸產生效益,同時也因為和西葡帝國的協議允許我們去印度貿易,於是逐漸進入印度市場。這樣一來,我們就變成了一個有自身產出的中轉站。

我們南疆、南洋體系本身就有不少硬通貨,比如香料、大米、熱帶木材等,又有工業生產如煤、鐵、造船、軍工等。

同時,我們又連線著大明與印度,甚至能承接西班牙人從美洲運來的金銀……總之,我們南疆體系的貿易極其發達,而自身產出也不弱,由此才得以形成足夠的利潤。”

高務實很滿意她對南疆經濟體系的瞭解,於是解釋道:“那我們按照這個思路來看看英格蘭人在印度能做點什麼。”

高務實道:“在原本的歷史上,荷蘭與英格蘭前後腳進入印度洋與南洋,後來荷蘭人主要在南洋發力,逐漸控制了歐洲人當時最看重的香料貿易。

彼時英格蘭人因為國內多事,自知無法與荷蘭爭奪南洋,於是只好把目光轉頭到印度。印度雖然富庶,但在當時的英國人眼中,印度卻缺乏一個如南洋香料一般的拳頭產品。

彼時印度是多方勢力角逐之地,沒有拳頭產品就很難形成壟斷貿易。因此,英格蘭東印度公司早期雖然也一直在做著二道販子,承接中國商品往歐洲銷售的運輸工作,但這利潤即便看似豐厚,卻在對比葡萄牙、荷蘭先後把持的香料貿易之後立刻顯得暗澹無光。

英國人什麼尿性不必多說,這種局面豈能讓他們滿意?再加上他們總覺得和中國的貿易是他們單方面給中國送銀子,這就更加激起了英格蘭內部那些新興資產階級的不滿,急需搞出一個新的壟斷貿易出來,為他們創造更加豐厚的利潤。

後來,他們發現印度的孟加拉地區極其富庶,不僅其地理位置優越,位於南亞次大陸與南疆的中間位置,水道縱橫且通海路,尤其是當地的棉紡織業十分興盛。

孟加拉的棉紡織品是比歐洲人原本更常用的亞麻布料和毛料更適合穿著的紡織品,英國人於是想,如果能壟斷棉紡織貿易,一定能在歐洲引起瘋搶,於是他們打起了孟加拉的主意——也就是剛才我說到的這次戰爭的導火索。

不過,即便奧朗則布死後莫臥兒帝國差點四分五裂,英國人趁火打劫取得了孟加拉的實際管理權,但他們發現東印度公司的財政依舊及及可危,經常性入不敷出。於是他們又想到了另一個削減開支、增加收入的辦法。”

“等等,不是說孟加拉的棉紡織品銷路應該很好嗎?怎麼拿下孟加拉之後仍然財政困難?”劉馨納悶道。

“市場是要培養的,尤其是讓市場接受一件新式商品。”高務實道:“彼時的孟加拉棉紡織品在歐洲正在培養市場,但作為原始的手工業,孟加拉棉紡織品雖然精美,卻完全依賴當地手工匠人的人力產出。

這種生產力狀況下的產量自然捉襟見肘,於是印度棉布在歐洲的價格高企,只能銷售於上流社會,那麼這市場空間自然也就很有限了。”

劉馨忽然靈光一閃,詫異道:“那工業革命……”

“聰明!”高務實道:“因為市場開啟,歐洲人開始接受棉布是一種高階布料,棉布的利潤就成了很多人覬覦的物件,促使英國國內對於改進棉紡織品的生產流程的內生動力十分巨大,珍妮紡紗機由此應運而生。

再之後就是瓦特改良蒸汽機,並且在之後不久將蒸汽機用於紡紗織布。機械化大生產大大提高了紡織效率,英國人遂攜棉布在貿易場上大殺四方,直到他們把下一個新的市場開拓地定為中國為止。

彼時的中國對於工業製造的棉布需求非常低,因為中國人力極其充足,小農經濟之下大部分普通人要麼壓抑了自己的需求,要麼自產自穿,布料的商業流動性有限。

而且,英國棉布即便生產成本相對低廉,但它的棉花產地在印度,生產地在英格蘭,銷售地又要回到中國……這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對中國本土手工棉布並無碾壓之力。

而與此同時,英國棉布不僅在低端市場打不過本土手工棉布,在高階市場也完全打不過中國的手工絲綢,於是英國面對中國時,仍然是逆差巨大,年年給中國送銀子……”

“啊,後面的事我知道了。”劉馨的臉色黑了下來,恨恨的道:“英國老開始把目光投向鴉片,然後……就要開始鴉片戰爭了。”

“沒錯。”高務實點了點頭,面色也很難看,但還是繼續道:“總之你要知道,英國人在亞洲做任何事的邏輯底色都是賺錢,任何其他事都不能與賺錢相沖突。

換句話說,只要一場戰場打下來虧了錢,無論是東印度公司還是英國政府,都會立刻改變其原有觀點,把重點強行掰回到賺錢上去。”

“我明白了……你雖然是拿英國老舉例,但其他歐洲殖民帝國也是一樣的心思。”劉馨點了點頭,但馬上又有新的疑惑,道:“你好像漏了一點,剛才不是說東印度公司在拿下孟加拉之後的一段時間裡依舊財政緊張嗎,那他們當時怎麼度過財政危機的?”

“哦,是說漏了。”高務實道:“簡單的說就是‘降本增效’,但這在當時,至少對於印度人來說可並不是一個好詞。”

“怎麼說?”劉馨問道。

高務實嘆道:“東印度公司採取的辦法是,名義上臣服於莫臥兒帝國,取得一些地區的管轄權,然後開始在當地瘋狂徵收賦稅,但是卻不承擔任何治理成本。

換句話說,錢我要拿,事我不做,當地百姓餓死窮死關我東印度公司什麼事?我只是給莫臥兒帝國、給你們印度人的皇帝打工啊,有事你們找皇帝去!問題是,這時候的莫臥兒帝國早就內亂叢生,皇帝的威嚴蕩然無存,壓根就管不了什麼事。

在這樣的‘治理’態度之下,孟加拉地區簡直成了人間地獄。比如經濟方面,當地原先極其興盛的手工棉紡織業就遭到英國人有意無意的破壞。

沒過多久,其從業者就只剩下原先的七分之一,後來還在不斷減少,直到被英國的工業棉布打得近乎滅絕……至於其他相關的英國老大缺大德史那更是罄竹難書,等我有空再和你慢慢說道。”

高務實搖頭道:“之前還有個問題沒解釋清楚,那就是為什麼其他殖民公司——如荷蘭東印度公司、法國東印度公司等殖民公司都只是作為貿易壟斷公司存在,為什麼偏偏英國東印度公司最後竟然宛如一個國家,是麼?”

“對,我一直很好奇這一點。”

“那我先舉一個例子吧,法國人在印度東南部的一個名叫‘本地治裡’的地方站穩了腳跟,當地王公為了抵禦馬拉塔人的威脅選擇了依靠法國人。

他們把本地治裡附近的兩個村莊劃給了法國東印度公司,並且敦請莫臥兒帝國皇帝給法國人頒發一張任命書。莫臥兒皇帝對那裡早已鞭長莫及,順手就批准下去了。

從此以後,法國東印度公司居然搖身一變成了莫臥兒帝國境內某地的行政長官,當地的稅收居然成了法國東印度公司收入的一部分。這是一個開始,標誌了歐洲殖民者在印度的擴張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但是,這件事對法國殖民者本身的影響卻不如對英國殖民者大,因為在1746年,本地治裡發生了一場戰爭。該年,法國人以本地治裡為據點,海陸並進,兩面夾擊英國東印度公司。

這是法國人一場輝煌的勝利,他們僅僅以六人陣亡為代價,就佔領了英國人當時在印度的主要據點馬德拉斯,史稱第一次卡納蒂克戰爭。

印度當地的王公貴族在目睹了訓練有素的法軍之後大為震撼,他們給法國人送去了大量的酬金,併購買法國武器,聘請法國人為軍事教官。

這是歐洲的一干‘東印度公司’第一次靠著軍事行動而非殖民貿易獲得大量財政收入。如果形勢照這樣發展下去,印度的歷史必然大大不同。各大歐洲列強大機率會在印度打成一鍋粥,而後世那個至少明面上統一的印度也大機率不會出現。

然而就在此時,意外發生了。面對巨大的軍事勝利,法國東印度公司高層的表現卻是緊張不已、惴惴不安。他們很快就給本地治裡總督和法軍指揮官迪普來克斯下達了一份明確的指示,要求迪普來克斯不得好高騖遠,法國人在印度的主要工作是貿易,而不是軍事!

他們在信中明確說道:‘一般來說,在這裡,比起征服,和平更值得讚賞。我們不需要如此輝煌的戰果。我們希望有能更加安心開展貿易的局面。為了保護和幫助貿易活動,只要有幾個據點就夠了。我們不需要勝利或者征服。公司應該關注如何獲得更多的商品和促使薪水的進一步提升。’”

劉馨詫異道:“這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法國人居然這麼老實?”

“那是他們沒有嚐到征服之後更加巨大的經濟蛋糕,同時又不肯在獲得巨大收益之前先期投入太大的成本。”高務實輕蔑一笑,道:“到了1750年,法國東印度公司在印度擁有三千名士兵,這比十年前擴充套件了四倍以上。

於是巴黎坐不住了,很快就算了一筆賬:這三千名士兵需要多少多少武器裝備,多少多少後勤給養,為了領導這些軍隊又需要設立多少多少指揮和管理機構……

總之,這是多麼大的一筆財政開支啊!你東印度公司每年才能從印度薅幾根羊毛?這麼搞下去,很快就要連給付開支都不夠了!所以,趕緊把這些通通撤了!為此,1754年的時候巴黎還撤掉了迪普來克斯的職務。”

劉馨搖了搖頭,道:“法國人要麼是目光短淺,要麼是擔心殖民地軍隊實力太強。他們這麼一搞,遲早要被英國東印度公司打崩。”

“你猜的沒錯,英國東印度公司在捱了一頓毒打之後很快加強了在印度的武裝力量,一個英國殖民史上臭名昭著的地痞無賴登上了歷史的舞臺——羅伯特·克來武。”

“原來是他啊,這個人我碰巧知道。”劉馨道:“學恆河三角洲地區的時候,有本資料書裡提到過,還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人渣的‘豐功偉績’,尤其是普拉西戰役。”

“那好,那我就不介紹他的戰爭經過了。”高務實跳過這一節,道:“總之後來他成了孟加拉總督,幹了無數應該千刀萬剮的壞事,但也從此讓東印度公司不僅可以做二道販子,還可以在當地很多地方直接徵稅了。

我說過,英國老的眼裡只有錢,既然多了一條財路,他們哪裡肯放過?於是就有了前面所說的‘無成本治理’孟加拉,以及後來在孟加拉的統治中發掘出了棉布貿易這一茬。”

“原來如此,這樣就前後貫通了。”劉馨嘆道:“雖然看似頗有些巧合,但我只能說,英國老的確是一群為了錢什麼事都敢做的混球。”

高務實點了點頭,完全同意劉馨對英國老的評價,然後問道:“現在你是否有了什麼新的感悟?”

劉馨沉吟道:“如果說這些殖民者的根本目的不過是為了錢,那麼我想……接下來我在南下之後就有了更多的抓手,至少葡萄牙人不會成為我們這次計劃的阻力,甚至有可能讓他們成為助力。當然,有一個前提……”

“許諾給他們一些經濟利益?”高務實笑道:“儘管許諾——不過我提醒一句:這些利益不必太大,因為拉攏葡萄牙人並不困難。”

劉馨也笑了起來,道:“這我知道,因為葡萄牙人自身實力有限,而且早就畏懼京華了,他們不值得我們花費太大的價格拉攏,而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一點。”

高務實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具體的情況你自己看著辦,如果時間緊迫,就不必事事請示了,我會給你臨機決斷之權。”

劉馨笑了笑,彷彿是預設了,但心裡卻暗道:黃止汀都不敢稍稍越權,何況是我?我若真是動不動就臨機決斷,只怕將來一個不好就會變成被人攻擊的話柄。

就算這次出戰的確有不少事恐怕不能隨便耽擱,那我也只能多帶點信鴿,甚至乾脆提前準備幾個信鴿站,這樣一來就耽誤不了太多時間了。

這些事都談完,劉馨最後問起了戰爭目標:“這一次南下,原本只是打算拿下阿拉幹王國,之所以要準備與莫臥兒帝國開戰,本質上還是擔心他們主動干涉。

但現在局面不同了,阿薩姆等地投靠也還罷了,那位薩利姆王子也牽涉進來,我有點擔心局面失控,可能導致大戰提前。你對我們的戰爭目標有沒有更加明確的指示?我是說,比如最多打到哪兒?”

高務實伸出手來,用指尖在阿薩姆、孟加拉兩地西側劃了一道線,道:“除非薩利姆起兵造他爹阿克巴的反,否則我軍不過此線。”

頓了一頓,又補充道:“但是,可以實際掌握此線以東的阿薩姆和孟加拉等地,當地原先的首腦人物只要不反對我們,該拉攏的只管拉攏。不必許以其他利益,只要告訴他們說我們支援他們反對阿克巴就夠了……根據英國老的經驗,我想他們應該還會反過來給我們送錢送權。”

“攪屎秘法,鋤強扶弱。”劉馨嘆道:“我記得這是你以前總結英國老的殖民經驗之談,看來現在咱們也要運用一番了。”

“誒誒誒,你要分得清敵我啊!英國老那叫攪屎,我這可不是。”

高務實白了她一眼道:“我這是為了避免印度百姓慘遭殖民者們殘酷的剝削壓迫,是在拯救當地百姓於水火……你要知道,不管是英國老的統治還是現在莫臥兒的統治,對當地人來說,狠辣程度都可謂是可持續性竭澤而漁。我們京華是作為解放者去南亞的,這一點千萬不能搞錯了性質。”

劉馨噗嗤一笑,又立刻收斂了笑容,十分嚴肅地道:“是是是,侯爺萬家生佛,從來都是拯救萬民與水生火熱之中的,要不然怎麼能又是密傳的降三世明王轉世,又是南傳的阿羅漢呢?”

高務實大大翻了個白眼,無奈道:“我看照這麼下去,等將來搞定了印度,我怕不是要直接成佛,再不然就得是什麼梵天啊、溼婆啊、毗溼奴啊什麼的了。”

劉馨哈哈大笑,道:“成佛也就罷了,梵天、溼婆和毗溼奴這些可是印度教的,可怎麼和你扯上關係?”

高務實擺了擺手:“我胡說八道而已,我才沒興趣當印度教的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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