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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主力竟然已經快要趕到歸化城下,這個訊息著實有些驚人。
畢竟,從前幾日高務實決定調整戰略到現在也還沒過去多久時間,當時離歸化最近的其實就是經略本部這一路。如今經略本部都還沒趕到歸化,居然有其他一部快要趕到了,這也太能跑了吧,難道是李如松?
但高務實沒說,反而就此打住,回到了營帳,並讓眾將都下去好好安頓和休息。在眾將臨走之前,高務實很是平和寧靜地說了一句:“或許今天已經是戰前能睡到的最後一個好覺了。”
眾將回去之後,都在心裡琢磨趕到歸化城不遠處的明軍主力究竟是哪一支。
雖說此次伐元之戰搞到現在也未成功爆發大規模交戰,但李如松已經用他的實際表現掙得了神行太保一般的名聲,眾人第一反應也毫無疑問應該是李如松跑到了。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李如松的確證明了他和他的李家軍鐵騎具有極強的奔襲能力,可是再強的能力也不能忽視距離本身。
李如松部在高務實轉變戰略之時實在離得太遠了一些,後來又被要求暫時不可靠近經略本部,因此他此刻還在明安驛東北三百餘里左右的原開平右屯衛(明初以後內遷)駐地,名字叫做東涼亭。
由於軍令關係,李如松雖然從內心來說想要殺過去,但即便是他,也不敢違抗高務實的命令。迫不得已,他也只好趁此機會休養一下馬力,近四萬騎兵在東涼亭附近放養戰馬、加喂精料,麾下戰士也難得地好好吃了兩頓,算是戰前的養精蓄銳。
李如松既然如此,麻承恩當然也不例外,而且麻承恩部是步騎混合編隊,除非他也和高務實一樣放棄步兵而單以騎兵突進,否則甚至難以跑到高務實前頭去。他此刻的實際位置在李如松以西六七十里左右一個名叫雙塔的地方,那地方也恰好是原開平衛本衛的駐地。
一百多年過去了,開平衛當年留下的夯土城居然還有些城牆模樣,稍稍利用一下總好過完全野地紮營。而且此地之所以叫做雙塔,正是因為那時候修了兩座高塔,眼下也可以用來當做瞭望塔,頗為難得。
至於麻貴部,他其實是唯一沒有受到高務實指示回援的,因此他還留在外喀爾喀部。麻貴接到的命令分作兩個部分,一部分是繼續扼守撒裡怯爾和三峽口,等待之前充作圖們大軍掩護的阿巴岱賽音汗所部可能的回奔和林;另一部分則是控制和林並籍此控制整個外喀爾喀部,讓徹底臣服於圖們的阿巴岱賽音汗失去老巢。
麻貴是個很能顧全大局的將領,他放棄了親自攻佔和林這樣的大功——即便現在的和林宛如全身只剩一襲輕紗的少女,輕易就能得到。他選擇了將這份大功讓給把漢那吉,而自己卻留在撒裡怯爾吃風沙,等待阿巴岱賽音汗一頭撞上。
然而,把漢那吉“收復”和林非常順利,麻貴這邊卻遭遇了麻煩。
之前說過,麻貴所部的軍糧補給線是要經過歸化的,因此當圖們圍了歸化之後,麻貴這邊實際上就斷糧了。他所部攜帶的軍糧倒是比高務實他們都多一些,用後世的術語來說就是“部隊自持力”更強更久,但也經不起長期消耗。
因此當得到歸化被圍的訊息之後,麻貴就立刻開始了軍糧限量供應等措施,儘量保證自己所部能夠堅持得更久一些。
這裡的“……等措施”包括兩種主要的方式,一是找把漢那吉勻出一些奶製品供給;二是自己也出兵把周邊的外喀爾喀部一些零散部落給……安排了一下。
當然,這個安排不是什麼燒殺搶掠,因為高務實在戰前就三令五申說了不準。麻貴實際上是把這些部落給聚攏了一下,指定他們留在撒裡怯爾不遠的地方集中放牧,同時給他上繳一部分“貢獻”。
不過這裡麻貴也有一些麻煩。一來高務實不准他對蒙古部落太苛刻,二來這些蒙古部落的生產力本身就低得可憐。這樣結合起來就導致麻貴能徵集到的“貢獻”著實有限,至少要養活他這六萬大軍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只能作為一點邊角料來稍稍補充一下。
把漢那吉那邊因為是出征,所攜帶的羊群也不太多,再加上軍中母馬的奶製品產出,餘量雖然有一點,差不多也只能算是略有盈餘。兩個略有盈餘加在一塊兒也就那麼回事,麻貴所部的糧食供應依舊緊張。
此時他收到了探馬來報,說在三峽口以東五十里左右發現了阿巴岱賽音汗所部蒙軍的蹤跡,經過調查確認的確是後者來了。這讓麻貴心中一喜,立刻準備在三峽口迎戰阿巴岱賽音汗的攻勢,自己也從撒裡怯爾帶兵去了三峽口支援。
然而結果是當他趕到三峽口之時,阿巴岱賽音汗依舊沒有發動攻擊。這讓麻貴很是意外,你老巢和林都即將不保,怎麼還磨磨蹭蹭的?
結果又等了足足兩天,阿巴岱賽音汗那邊依舊不見動靜,反而撤軍向東二十里——離三峽口七八十里左右。
這是一個安全距離,加上探馬發現和回報的時間,即便三峽口的明軍出兵來襲,阿巴岱賽音汗如果想跑也來得及。而他如果想戰,同樣也佔據優勢,因為明軍如果跑上七八十里,那肯定是疲憊不堪了,此時出擊正當其時。
這個道理以麻貴這樣的宿將來說當然再清楚不過了,只是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阿巴岱賽音汗能對和林丟失無動於衷。
雖然因為蒙元的整體大衰落,多年下來和林的城池也荒廢得不行了,但再怎麼說,多多少少還是有個城池模樣的。和林在手,這外喀爾喀部之王才算實至名歸不是?
再加上此地的地位非常特殊(前文有述),丟失和林怎麼說也是極其嚴重的大事啊,他怎麼就不在意呢?
又過了一天,麻貴才大概算是知道了原因。把漢那吉派人來報信,說和林已經輕鬆收復,但差不多隻是收復了和林一座空城——如果現在的和林還能算城的話。
把漢那吉表示,和林城中只有老弱病殘,連婦孺都沒有,全城居然只有不到五百人,差點就成死城了。
而他在連續派兵於和林周邊時又發現,其實不僅和林,和林周邊地區也差不多空了。剩下的一些小部落人數非常少,而且還有不少是因為各種各樣原因與阿巴岱賽音汗並不同心的那些人。
大概唯一算得上好訊息的是,這些留下來的人大多將把漢那吉視為自己人,對於納入土默特徹辰汗的統治毫不牴觸,甚至還頗為開心。
當然,無論是把漢那吉還是麻貴都很清楚,這些人雖然大多數應該正如訊息裡所說是傾向土默特統治的,但也難免沒有阿巴岱賽音汗或者圖們汗摻的沙子,這需要慢慢斟辯,很是麻煩。
此時麻貴就越發覺得棘手了。把漢那吉把手伸進外喀爾喀部,其實某種程度上來講主要是高務實的主意,把漢那吉本人對於統治外喀爾喀部反而興趣並不大——你要問這是什麼道理?
嗯,南宋百姓為什麼不願意朝廷收復中原?這兩件事的性質大抵類似,只不過把漢那吉本人也有和南宋尋常百姓差不多的想法罷了。
簡單的說就是,外喀爾喀部對於此時的土默特而言,其實是個“負資產”。它的社會生產力遠低於逐漸漢化的土默特,各種產出非常少,而把漢那吉如果要統治它,卻可能要付出很高的統治成本,因此這事兒很不划算。
只是高務實認為大明更不方便直接統治外喀爾喀,只好讓把漢那吉去接這個倒黴盤。把漢那吉當然也不能拍拍胸脯不問緣由便接下這個差事,因此高務實提出將來會開發外喀爾喀,把漢那吉這才勉為其難答應下來——至於怎麼開發,高務實沒說,但把漢那吉在這個問題上對高務實很有信心,所以沒有繼續反對。
既然他將來需要統治整個外喀爾喀,此刻當然還得繼續征服或者說服外喀爾喀部的其餘部落,由於外喀爾喀部轄區的範圍很大,差不多就是後世蒙古國的疆域,而蒙古人是遊牧,把漢那吉便只好一個個的去“說服教育”,如此一來他也就沒有多餘的力量來支援麻貴了。
與此同時,麻貴當前還面臨著阿巴岱賽音汗這裡到底該怎麼辦的問題。
論兵力,麻貴手頭有六萬人,相較於去年有所損失的阿巴岱賽音汗有著兩倍左右的優勢,但從東部通往和林的道路主要有兩條,就是他現在鎮守的撒裡怯爾和三峽口。麻貴這六萬人並非都是騎兵,實際上騎兵只有兩萬左右,剩下四萬都是步兵。
這就意味著在正常情況下而言,他只能各以兩萬步兵分別把守兩地,自己親率兩萬騎兵作為機動兵力來支援受到威脅或者直接襲擊的一方,而很難主動出兵擊敗阿巴岱賽音汗。
如果以最穩妥的方式出兵,即兩萬步兵兩萬騎兵聯合出擊,麻貴認為打自然是打得過,但對方未必肯應戰,這從此前的戰爭程序中已經可以明顯看得出來。
如果要對方敢於應戰,自己首先要露出破綻,讓阿巴岱賽音汗覺得有了可趁之機。比如不顧這七八十里路強行出兵,等著被人打個師老兵疲的窩囊仗;亦或者不帶步兵,就用兩萬騎兵去和對方三萬騎兵硬槓。
前者被麻貴直接否決,他認為騎兵雖然珍貴,但從此時的任務而言,反而是步兵不能有失,否則封堵阿巴岱賽音汗的計劃就可能失敗。
帶騎兵出擊?麻貴認為可行。這雖然看似更加危險,但騎兵不一定非要一次跑完七八十里路——我走一半就休息,又不需要像步兵一樣扎那麼多防禦工事,你敢來偷襲,那我就應戰好了,我又不是沒有哨騎探馬。
但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麻貴帶著兩萬騎兵剛剛出三峽口沒多久,探馬來報說阿巴岱賽音汗直接調頭就跑了。
這可真是把麻貴都整懵了。我兩萬你三萬,還是打騎兵戰,你一個蒙古大部的汗王居然二話不說直接開溜?這話傳出去,你就不怕成吉思汗從陵墓裡跳出來罵你不肖子孫?
麻貴試著追了一下,發現不行,明軍騎兵現在負重明顯高於外喀爾喀部的窮鬼騎兵,在不影響戰鬥力的情況下根本追不上。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麻貴見狀也只好退了回去,仔細思索如何破敵。
實際上他不破敵也行,畢竟他的任務是堵死阿巴岱賽音汗的西行之路,高務實只是不許後者去和圖們會合。至於打敗不打敗倒是沒多大事,畢竟到了冬天如果對方還沒個落腳處,自己就得凍死大半。
無非是麻貴對自己要求比較高,覺得人家都晃悠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都拿不下來,委實有些憋屈。而果不其然的是,麻貴一退回去,阿巴岱賽音汗又立刻跟了回來,繼續在之前那個位置停了下來,搞得麻貴十分不爽,再次出兵——結果人家故技重施,又來一次兜圈子。
北線出現詭異的僵持,意味著無論是麻貴還是把漢那吉都沒有可能南下救援歸化。這裡神奇的是把漢那吉居然不著急——他當然是有原因的,原因就是他相信高務實的承諾,也相信戚繼光的本事。
沒錯,南下速度極快的正是禁衛軍。禁衛軍作為戚繼光親自訓練數年的大明第一軍,不僅各項物資待遇冠絕百萬明軍,連步兵都配備了馬匹,變成了所謂的騎馬步兵,而且嚴苛的訓練也讓他們擁有了極強的機動性。
機動性這種東西,在古代條件下顯然是有極限的,而訓練水平的不同則會讓不同部隊的極限差距很大。
舉個例子,嘉靖二十九年八月,俺達汗在久圍大同不克之後移師東去,自古北口長驅直入,殺掠懷柔、順義吏民無算。當時的明軍一觸即潰,立營於潞河東二十里之孤山(後世通州東北)、汝口等處,兵鋒直指京畿,京師戒嚴。
彼時的大明京師,自土木堡之變後久未遭兵禍,得聞如此變故,嘉靖帝急忙下令各鎮邊軍入京畿勤王。
此時的明軍邊帥仇鸞在居庸關暫住聽徵,當俺達突襲進入京畿後,仇鸞聽詔於八月十七從居庸關出發,八月十八日即抵達通州列陣。
僅僅一天一夜,急行約莫150裡(此為明裡計數,1明裡為180丈,約莫現代560米,略大於我們常說的一里),救援速度之快讓嘉靖皇帝都感到十分驚喜——所以仇鸞後來被重用也不完全是吹噓戰功。他的戰功雖然很多都是假的,但至少那一夜的表現還是證明他並非完全的廢物。
戚繼光這一次看來是不打算讓李如松專美於前,高務實在和部下們說到此事時,他已經繞行到了歸化城西北方向的赤兒山,離歸化城僅僅二百里出頭,卻正好在圖們的探馬範圍之外,可謂是天降神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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