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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暹羅國王入住的暹羅王宮按照漢人皇宮的習慣分為前後兩個部分。
後部自然是所謂後宮所在,目前修成的部分僅一成左右,大片土地還空著,只做了些分割槽劃線。建成的部分是一座帶庭院的大寢殿,離“思明湖”很近,眼下是黃芷汀的住處,高務實的長子高淵也住在此處。
前部即所謂王宮前朝,不過建設進度也很一般。理論上作為國王上朝所用的大殿不僅未曾開建,甚至連打算建成什麼模樣都沒有定論——因為高務實那邊遲遲沒有批覆。
真正建設得差不多的,反而是前部的東西兩邊,東邊是文官衙門建築群,西邊是武將衙門建築群,建設進度各有六七成左右。
阿爾弗雷多特使與佩德羅船長被引入“東庭”時,對自己所見的一切都很好奇。這種好奇並不是指整個王宮中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森嚴,而是那一棟棟明顯非常西式的樓房。
雖然京華公司喜歡招募歐洲建築師的“愛好”已經人盡皆知,但他們居然會把這座王宮——至少當前這個部分修得如此歐式,還是大大地出乎了阿爾弗雷多與佩德羅的意外。
“有些像法式宮殿,但去掉了所有的宗教元素。”阿爾弗雷多特使簡單評價了一句,然後問道:“佩德羅,你認為這是否意味著歐洲文化對京華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影響?”
“抱歉,特使先生,我無法確定。”佩德羅聳了聳肩,道:“我只聽說高務實閣下是個非常開明的人,一直都對西式建築情有獨鍾。他認為石制建築遠比木製建築要經久耐用,甚至為此在大明帝國內部發起了磚石建築改良的倡議。
如果高務實閣下是由於被歐洲文化所影響的話,那也許暹羅王宮出現這些建築的原因就的確如您所言了。不過我還曾聽到一則傳言,說高務實閣下喜歡石制建築是因為他名字裡的那個‘實’,在他們的語言裡,其讀音與‘石’一致。您或許不知道,這個國家的人有時候會因為某些讀音的喜好或者厭惡,做出一些毫無道理的事。”
阿爾弗雷多一句漢語都不懂,的確不太理解這些情況,只好搖頭道:“好吧,感謝您的解釋,不過我想現在並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他頓了一頓,問道:“我們身邊這些士兵能聽得懂葡萄牙語嗎?”
“這些士兵是黃芷汀女爵的衛隊,來自於廣西,他們應該聽不懂我們的對話。”佩德羅道。
“那萬一我們有事情要和他們交流怎麼辦?或者在行進的過程中雙方出現了什麼誤會的話。”
“特使先生,您可能擔心得太多了,這些女爵閣下的衛隊都是真正的殺人機器,我不認為我們會和他們衝突。”佩德羅乾笑道:“這裡是暹羅王宮,又不是葡萄牙王宮,我們應該表現得足夠友好,這會有利於待會兒的談判。”
“唔……希望高孟男閣下準備了優秀的翻譯,否則我怕他將來如果想要事後賴賬,會說那是因為你給他設定了語言陷阱的緣故。”阿爾弗雷多特使嘟嚷著道。
佩德羅挑了挑眉:“我的漢語最早是從羅明堅(MicheleRuggieri)神甫那裡學來的,透過這些年在馬六甲與眾多大明帝國商人交流,我已經可以熟練地用漢語同中國商人交流,並且我還對他們的文學有所涉及,想必他們不會懷疑我的漢語理解和表達能力。當然,我認為他們會準備優秀的翻譯人員,因為這種人在京華公司並不難找。”
說話間,兩人已經被帶到一棟三、四層高的聯排長樓之前。這建築有些像奧地利的卡特爾堡寢宮(美泉宮的前身),樓前有廣場,廣場臨近主樓大門臺階之前有一座噴泉。
不過,噴泉中正在吐水的兩座雕像讓阿爾弗雷多有些納悶,詫異地問佩德羅道:“這是什麼動物,是某種史前巨蟒嗎?”
“啊,這個應該是龍,一種代表中國皇帝的特殊生物……哦,不對,這不是代表皇帝的龍。您看它的爪子,這兩條龍是四爪,而皇帝用的五爪,所以它們代表的是諸侯——實力強大的地方貴族,或者臣服於皇帝的各個國王。
至於這兩座雕像的意思,我認為應該是‘雙龍戲珠’,意思就是兩條龍圍繞著中間那顆珠子在爭奪或者玩耍,這是漢語文學中一個很常見的詞彙。”
“國王和皇帝的差別就是少一隻爪?唔,這倒是很形象。不過,暹羅國王到底算不算大明皇帝的臣服者,我對此保留意見。”阿爾弗雷多道。
佩德羅呵呵一笑,道:“您有所不知,哪怕此地不是暹羅國王的王宮,而是高務實閣下的住所,這個雕像也是可以使用的,因為他在數年之前就已經獲賜了使用這種象徵動物。”[注:指高務實獲賜蟒袍。]
此時,終於有一名通譯從大門口走下臺階,衝他們微微鞠躬,用葡萄牙語道:“上午好,二位先生,歡迎來到暹羅首相府。請允許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紀宗,是二位此行的翻譯官,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也祝您上午好,林先生。”阿爾弗雷多脫帽鞠躬還禮,口中客氣地回答道:“我也希望我們能夠合作愉快,不僅是指與您的合作,也是指與高孟男閣下的合作。”
林紀宗笑了笑,卻沒有接這句話的話茬,而是稍稍側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道:“裡邊請,二位先生。”
等到了樓裡,才發現這地方與他們想象中的“首相府”有些區別,主要是並不幽靜壓抑,反而人來人往。從裡面來來往往的人群來看,既有明人,也有暹羅人,當然他們的共同點也很明顯:每一個都衣冠楚楚。
林紀宗彷彿猜到他們的心思,解釋道:“二位不必驚訝,首相府目前不止承擔暹羅首相官邸的功能。實際上,暹羅王國在進行‘六部改革’之後,由於王宮建設尚未完工,吏戶禮兵刑工六部,暫時都在這棟大樓之中工作,而且京華顧問團的部分人員也同樣工作於此。”
阿爾弗雷多連忙對他的解釋表示了感激,而林紀宗則不再多言,徑直將他們帶到高孟男位於四樓中間的“首相辦公室”。
通傳過後,兩名葡萄牙人被帶進了高孟男的辦公室,他們也第一次看見了這位暹羅王國的明人首相及京華顧問團首席顧問。
在他們眼中,高孟男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威嚴中年男子,下巴上留著及胸的長鬚,但與歐洲人常見的大鬍子不同,他的長鬚修剪得很是精緻,不寬而長,有一種神奇的文雅感。
他穿著玄色的明式長袍(兩人對大明服裝款式都不太在行,佩德羅只花時間瞭解過明朝官服,因此也不知道高孟男這身便裝具體是什麼款),此刻他正從辦公桌後面起身走出來。
眼見得高孟男迎面走來,兩位葡萄牙人都立刻取下了帽子,微微鞠躬。高孟男此時早已有過和西方人打交道的經驗(主要來自於傳教士和建築師),在即將走到他們面前時,已經主動朝阿爾弗雷多伸出右手。
“歡迎來到定南,請坐。”
一一握手之後,高孟男略一擺手,引二人落座,然後問道:“聽說貴使是奉貴國果阿總督之命而來,有要事與我商議?”
阿爾弗雷多聽完翻譯,連忙道:“是的,閣下,鄙人奉葡萄牙王國果阿總督德·阿倫克爾閣下之命而來。總督閣下希望就南洋地區諸多要事與閣下以及京華公司、暹羅王國等達成一致看法,如果可能的話,最好還能將這種一致形成書面契約。”
高孟男似乎並不是很意外,微微一笑,問道:“都有哪些要事?”
“首要之事便是南洋地區的自由通航權。”阿爾弗雷多道:“總督閣下認為,鑑於當前南洋地區的海盜已經大為減少,且葡萄牙王國海軍有能力保證本國商船在這一地區、海域的安全航行,故京華公司南洋艦隊在此範圍內向我國商船甚至軍艦徵收通航費的做法十分不合理。
與此同時,南洋海域範圍內有著許多國家和政治實體,南洋海域應該是各國公有的海域。而且,鑑於京華公司只是一家屬於大明帝國的私人企業,該公司從法理上來說,顯然無權決定南洋海域範圍內誰可以通行,誰不可以通行……”
“如果貴使此來是要討論‘南洋誰屬’這個問題的,我建議貴使去了解一下南洋各主要國家的歷史——他們早在百餘年前就已經上表大明稱臣納貢,所以你所謂的公有海域,實際上都有一個更高的法理主權的擁有者即是我大明。
至於京華公司亦或者旗下的南洋艦隊,我們在這片海域的所作所為都是代表大明皇帝和朝廷行使這項權力。是否收取通航費,乃至於以何等額度、收取何等標準的通航費,都是我大明的自由。
根據大明朝廷戶部尚書、同時也是京華公司擁有者高求真的指示,京華公司的兩洋艦隊收取通航費一事,其合法理由是京華公司在大明國內一直以最高稅率繳納著海關稅。故而,朝廷賦予了其收取東洋、南洋通航稅的權力。
如果你或者果阿總督對此有任何不滿,都可以有兩種選擇可供挑選:其一,上書大明朝廷戶部進行申述;其二,向大明帝國宣戰。”
阿爾弗雷多簡直氣得腦仁疼。向大明帝國的財政部申述?去你碼的,你們財政部長就是高務實啊,我找他申述說他的公司行為不合法,我是不是吃多了撐的!
至於第二條選擇,那簡直是當面嘲諷:我要是有這種實力,幾十年前我就這麼做了,還等得到現在?更何況,幾十年前大明還只是在自家沿海靠數量優勢取得勝利,現在高務實的私人船隊都能暴打卡斯蒂利亞人了,我葡萄牙王國會在這種時候跳出來對大明帝國宣戰?
“閣下,我認為我們應該更多的從政治角度來探討問題的解決方案,而不是輕言戰爭,畢竟戰爭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阿爾弗雷多輕咳一聲,道:“關於主權問題,既然貴我雙方的看法差異巨大,我認為我們不妨暫時先放一放,先來談點更具操作性的問題。”
高孟男無所謂地哼哼了一聲,道:“也可以,貴使請說。”
阿爾弗雷多道:“暹羅王國暹南鎮守使木薩利將軍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於極其靠近蘇洛鬲、大泥兩國的地區舉行大規模軍事演習。我方認為其行為嚴重威脅了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對包括我國商人在內的各國商人造成了嚴重的干擾,也使得地區商業貿易受到嚴重衝擊……”
“且慢。”高孟男打斷道:“木薩利將軍舉行軍事演習的羅衛地區,離馬六甲城有近千里之遙,怎麼他在千里之外的舉動居然影響到了馬六甲?到底是真的影響了各國商人,還是隻影響了貴國商人?
我手中的訊息是,自今年以來,大明海商赴馬六甲的船隻還在持續增加,按照當前情況來看,本年度由大明各港駛往馬六甲的商船或許會比去年增加一成半。
據此,我沒有看出該地區商業貿易活動有被影響的情況存在。甚至我還認為,正是由於木薩利將軍的舉動,該地區一些不法商人被極大震懾,各種不法行為也明顯減少。”
身為海軍軍官的佩德羅很不習慣聽他們兩個在這裡唇槍舌劍的為幾個詞爭論不休,此時終於忍不住道:“高孟男閣下,我是葡萄牙王國海軍‘格蘭杜拉’號的船長。作為軍人,我只想簡單地問您:木薩利將軍的行為是否意味著某種戰爭威脅?請閣下注意,我這裡的戰爭威脅不僅是指對蘇洛鬲、大泥兩國而言,也是指對馬六甲城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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