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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練兵,那麼就有三項“先期工程”需要提前辦,那就是清軍、勾軍和整軍。
所謂清軍,即指弄清現在軍隊的具體情況,包括且不限於查清人員之多寡、老弱、殘疾等,弄清軍中軍械之具體數目、養護好壞、備用庫存等各項細節。
所謂勾軍,其實就是指徵兵,鑑於遼東衛所兵的整體情況,加上遼南方面由於大戰較少,軍備方面很可能還弱於遼西甚至遼東等地,因此徵兵補充多半也是不可避免的。
至於整軍,大致就可以看做重新整編,這是高務實的一貫做派,他在安南時幾次收編降軍,都是經過簡單整編才進行下一步作戰的,如今在遼南,他也打算沿用這一成功經驗。
作為金復海蓋兵備,高務實當然有這樣的權力來做這些事,不過高務實不是沒在基層幹過的人,深知兵備老爺一聲令下,下頭雖然肯定會動,但執行絕對不會太“給力”,尤其是清軍一項。
衛所之糜爛,那真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別說指揮使以降的各級軍官都是這“糜爛體系”的一員,本身就不會具備“清軍”的主觀能動性。甚至就算指揮使吃錯了藥,真的願意去搞清軍這種極其得罪人的事,也容易被下頭的各級軍官欺瞞矇蔽,效果未必值得信賴。
所以,高務實才要調宣大將門來給遼南衛所“清軍”。
宣大將門屬於高黨嫡系,雖然他們在宣大本地照樣有一屁股的爛賬,未見得就比遼東將門乾淨到哪去,很可能也就是大哥二哥、半斤八兩的水準,但讓他們整理遼東衛所,尤其是在上頭有“嫡系大佬”壓陣的情況下,他們卻真不見得不敢!
反正老子幹完這一把之後遲早是要回宣大的,又不會在遼東落戶,得罪人就得罪人,怕什麼?得罪你遼東將門,總比得罪後臺靠山的麻煩要小得多吧?這筆賬,爺還算不明白?
這也就是高務實把馬棟、麻承恩和張萬邦調過來的主要原因,而並不是說高務實覺得遼東將領大不了仗,或者敢於在戰時不聽他的調遣。
遼東將領至少眼下還是有點戰鬥力的,至於說戰時會不會不聽調遣——你當我兵憲老爺這堂堂監軍是白做的,會不敢殺人?
再說,大明以斬首論功,原歷史上李成梁擊敗敵軍雖多,但論斬首累積也不過五千六百,就已經是“邊帥二百年未有”,可他高務實單隻這漠南一戰,前前後後殺了多少?這戰功可是都要算他這個“總指揮”一份的!
以他如今在軍界的威望,加上又是大明最得聖眷的文官,殺幾個不聽令的將領算得了什麼事?
李成梁折了李如桂一個侄兒不算,還二話不說就把孔東儒給趕緊調走,為什麼呀?還不是生怕再折一個,所以乾脆把遼南全丟給高務實去折騰算了!
這就是所謂的老子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麼。
暫時來看,李成梁的確是躲得起的,因為高務實很規矩,並不打算撈過界,現在一門心思都是整頓遼南。
又過了七八天,一路緊趕慢趕而來的馬棟終於到了,更厲害的是,他在開平的時候順道把他父親馬芳也給接了過來。
爺倆一到蓋州,高兵憲開城出迎,對武將而言,這算是隆重到了極點,以至於馬棟差點流下淚來。
當然,馬棟也知道,如果只是他過來,高兵憲多半就坐在兵憲衙門等他過去拜見了,之所以能開城相迎,那完全是靠著自家老爺子的面子。
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高兵憲這是給他馬家的面子啊!
馬芳自己也很激動,大明的文官們是個什麼調性,他打拼了一輩子,怎麼會不知道?當初他還在做總兵的時候,一個知府都敢在他面前大搖大擺,說起話來慢條斯理、不急不忙,甚至個別金榜進士出身的縣令,在他面前都敢平禮相見。
然而自己現在的東家高兵憲是什麼人?安南定北的六首狀元!
這樣的人竟然能親自開城相迎,光是這份面子,就夠他一個“南逃回回”剖肝瀝膽、盡心相助了!
所以當高務實笑呵呵地上前打算拱手之時,馬芳、馬棟父子已經齊刷刷翻身下馬,二話不說拜倒路中,口中連稱:“兵憲禮重了,老朽(末將)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高務實大笑著上前,雙手用力扶起馬芳,拍了拍老將軍的肩膀,誠懇地道:“本想請老帥在開平頤養天年,閒暇時幫我指點家丁們幾句就好,豈料皇上天恩實重,以我弱冠書生主政遼南這偌大地方,委實戰戰兢兢,縱然夙興夜寐亦恐處置不周……尤其是遼東素多戰事,更怕遼南將驕兵惰,誤了皇上大事,不得已才請崇齋兄出面,將老帥請來。”
說罷又立刻轉向馬棟,彎腰伸手,虛扶一把:“崇齋兄,你我過去雖未謀面,卻不是外人,快快請起吧。”
高務實雖是虛扶,但馬棟卻也不敢讓他扶實了,順勢起身,微微躬身一禮:“棟久仰兵憲威名,如今能在兵憲麾下效命,實在三生有幸。棟素來口拙,別無他話,就四個字而已:萬死不辭!”
他說是口拙,之前馬芳也曾在高務實面前提到過這一點,不過今天這番話倒是說得很順,估計是這一路上就已經把這段話琢磨、練習過無數遍了。
高務實哈哈一笑:“死什麼死?我要是把你馬崇齋都能用死了,今後誰還敢在我麾下做事?再說,老帥縱橫邊地數十載,威震天下,你是老帥之子,自也英雄了得,區區遼南何人能置你於死地?”
誰料馬棟聽完慚愧道:“兵憲過譽了,家父常說我兄弟二人不肖,學不得他一半能耐,如今兵憲又如此說,棟實在越發惶恐,生怕壞了家父名聲。”
高務實笑著朝馬芳看過去,只見馬芳輕哼一聲,板著臉道:“你道我罵你們二人只是隨口說說?”
然後朝高務實道:“東……兵憲,實不相瞞,若論武藝,犬子兩兄弟如今其實倒也不輸老朽,論行軍佈陣,也有七八成模樣,但就是這性子,實在不成器。”
他嘆了口氣,又道:“就說今日這情形,換了老朽當年,只怕二話不說就會向你提個一二三四,把遼南軍務上的事情先說道一番,可你瞧瞧他,就只知道什麼萬死不辭!哈,萬死不辭?你一個當兵吃糧的,萬死不辭本就是你應該做的,有個屁好說!”
馬棟被老爹當著高務實的面一頓好罵,但卻只是面紅耳赤,根本不敢表露出半點不滿,更別說反駁了。
高務實見他也是可憐,開口對馬芳道:“老帥息怒,任誰有您這樣的父親,性子只怕都只能這樣。這件事吧,您可別怪晚生多嘴——您的責任其實反而更大一些。”
馬芳倒是沒料到高務實會這樣說,不過他也不生氣,只是詫異道:“老朽的責任還要更大一些?憑什麼?”
你瞧瞧,您老都一個退休老幹部了,開口說話都是“憑什麼”而不是“為什麼”,這還不明白?您這脾氣擺在這裡,當兒子的又一直在您的威名下戰戰兢兢,那膽量、氣魄能上得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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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書友問“大人”這個詞的歷史演變,這題其實挺有意思,我看後續什麼時候如果劇情合適的情況下就簡述幾句吧,不過如果三言兩語說不清,也可能我會直接給個論文名,讓有興趣的朋友自己去看。捱罵多了,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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