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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右翼蒙古方面的應變思路,高務實之前就有過一些規劃,簡單的說,就是趁俺答去世的時機,將把漢那吉推上位,取代辛愛成為大汗,然後勸三娘子嫁給把漢那吉,同時將辛愛所部轉賜給三娘子之子布塔施裡。
他把這個思路說給朱翊鈞聽,朱翊鈞聽罷,沒有立刻答應,而是皺著眉頭道:“朕知道蒙古人婚嫁規矩不合禮教,但鍾金哈屯算起來應該是把漢那吉的祖母輩,這……好麼?”
高務實解釋道:“皇上既然知道蒙古人不講禮教,又何必在意這些?蒙古人只要不是血親,別說祖母輩,便是曾祖母輩也是無所謂的。對我大明而言,無須在意他們之間的名分怎麼定,只要保證土默特依然恭順即可。”
朱翊鈞想了想,問道:“那麼,把漢那吉和鍾金哈屯二人,互相之間會願意嗎?”
“皇上若不放心,此事臣可以想想辦法,咱們先不要透過朝廷或者邊臣接觸他們,且由京華方面暗中向他們提起此事,如此既可以試探他們心意,也能不失轉圜之餘地。”
“這倒不錯。”朱翊鈞點頭讚許。
其實他之所以猶豫,本就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擔心亂點鴛鴦譜,然後惹得把漢那吉和鍾金哈屯兩人都不滿意,結果反而壞事。既然高務實把這件事攬了下來,那就相當於是以私人身份去進行試探,這就可以把朝廷撇出來,免得朝廷一開口,就沒法挽回了。
今日小講,除了高務實這個講官之外,就只有沈鯉一位講讀官,他的職責主要是記錄,一直也沒說話。
不過高務實並不擔心他洩露機宜,因為沈鯉跟他不僅是“同黨”,而且還是“同鄉”。
沈鯉是河南歸德府虞城縣人,在這個時代來說,和高務實是正經的鄉黨,加上他又是嘉靖四十四年的進士,腦門前已經雷打不動的貼上了高黨的標籤。
沈鯉此人,在歷史上是與沈一貫作對而聞名的,而這也為他留下了千古美名,在他去世後,朱翊鈞曾親筆為他題寫了祭文足足四篇,稱其為“乾坤正氣,伊洛真儒”。
在原歷史上,高拱既是他的主考官,又是他的同鄉,他都不肯私謁高拱,以至於高拱把他當成沽名釣譽之輩而不聞不問,打算先磨一磨他的心性。這一世卻有所不同,因為高務實知道沈鯉的為人,也知道他的前途,所以一直與其交好,慢慢才將他拉進昔日高黨的核心圈子。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來說,沈鯉能出現在高黨之中,其實是由於高務實的緣故,這也就使得他對高務實比對整個高黨還要重視。
這樣一個人,高務實當然是不擔心他會洩露機宜的。
蒙古應變這件事暫時就先到這裡,接下去高務實寫信召回坐鎮成都、正在想辦法打通西南商路的曹淦,讓他親自出馬把這件事落實下去。
曹淦在京華集團的地位相當高,乃是未改姓家丁中的第一人,尤其特殊的是,不同於海貿和海上力量被分為各私港以及現在的南北兩洋艦隊,京華的陸路“外貿”被集中掌握在京華商社,而曹淦則從頭到尾一直負責京華商社,至今已十年有餘。
這種資歷,在整個京華的“家丁系”中,只有高陌和高瑞兩人能比。
但相對來說,高陌算是坐鎮中樞,負責的是全京華的監察系統以及高務實的個人安保;高瑞是坐鎮開平這個京華工業體系的核心重鎮,算是“管生產”,都不負責“直接來錢”的商貿,因此曹淦的地位在商貿口尤其獨特。
不過曹淦在成都接到信之後,二話不說,甚至沒等過夜,當天就啟程往京師趕。
其實這件事在曹淦看來,本身就是自己提出的,要不是上次自己向老爺彙報,說不定老爺現在還不知道土默特內部已經有了分崩離析的苗頭。因此老爺召他回京主持這件事,在他看來也是理所應當。
當然,他急著回京還有一個私人原因:兒子曹恪回來了,據說老爺對他頗為滿意,給他安排好了身份,以京師戶籍讓他去考童子試,看能不能拿個生員身份,如果表現好的話,明年接著參加順天鄉試。
家丁身份其實有各種好處,簡單的說就是背靠大樹好乘涼,但也有一個麻煩,就是一般不允許參加科舉。如果要參加科舉,主家首先要同意,這是肯定的,但有很多麻煩的手續要辦。
嗯,其實一般而言,主家都是不同意的,道理很顯然:考了功名,就是人上人,將來主家還壓不壓得住他,就不好說了——萬一這廝讀書厲害,不止是考了個秀才,後來又考了舉人怎麼辦?甚至萬一的萬一,人家考了個進士,自己就成老爺了,那這主家還有個鬼的壓制力?
不過高務實顯然是個例外,他的態度是任你考,你便是考個進士又如何?我這六首狀元是跟著你鬧著玩的?
就算你做了進士老爺,你腦門貼著一個斗大的“高”字,我對你恩重如山,這是天下人肯定會公認的——要不然你能參加科舉嗎?
所以,就算曹恪考中進士,只要他做出任何對高務實不利的舉動,都相當於自殺——政治自殺。
真正的牛逼,不是體現在欺負弱小,更體現在培養和提拔。
曹淦這一路估摸至少要走大半個月,暫時不必去說他。
接下來京師的大事,已經聚焦在郭樸頭上。
太傅、太子太師、吏部尚書兼中極殿大學士郭樸一連三日,三疏求退。
皇帝的批覆從“不允”、“溫言慰勉,不允”到“切懇元輔盡心輔佐,所請不允”一路變化。
但接下來,郭元輔求見兩宮了。於是當日兩宮又召見了皇帝。
次日,皇帝命司禮監傳旨,召集九卿等重臣,議增補閣臣。
這個舉動意味著郭樸求退大局已定,所以皇帝在做準備。
大明的歷代皇帝因襲了選拔官員的一項祖制,叫做廷推。凡屬高階幹部出缺,並非直接由皇帝定奪,而首先要由三品以上大員及各部主官協商,公推二至三人甚或更多,由皇帝選取任用。這種辦法一直沿用了整個有明一朝。
當然,皇帝就毫無作為了嗎?也不是,皇帝在這種時候可就名單圈選,亦可不予採用。
如“天啟三年正月,廷推閣臣,首列孫慎行、盛以宏,皆不用。”
又如“萬曆二十六年,吏部尚書蔡國珍罷免,廷推七人,李戴居末,帝特擢之。”
可見,大臣們的首推,有時並非皇帝最愛,有時所薦人選,皇帝甚至一個都瞧不上眼。君臣之間,用人標準差異之大,足令局外人莫名其妙。
不過,千萬不要以為皇帝在任何情況下都是如此大度與和氣,要真是這樣,那就真有點皿煮得近乎可愛了。在皇權時代,皇帝手中有一條與廷推制度並行不悖的權力行為,叫做中旨,即皇帝可以自宮廷中發出親筆命令或詔書,以不正常途徑繞過中書門下,直接交付有司執行。
雖然這一次,大夥兒都知道在這個局面下增補閣臣,其實不管九卿怎麼廷推,最終結果都是一定的:皇帝一定會選擇首輔臨走時推薦的那位。哪怕廷推的結果有異,皇帝也一定會否決廷推的人選,直接中旨拔擢。
當然,如果情況搞到這一步,問題就比較嚴重了,那說明首輔對內閣、六部等已經失去控制。而且,不由廷推而入閣的閣臣,面子上會很難看——沒有來得及廷推和廷推沒透過,這是兩碼事。
仍以大明為例,歷史上的萬曆年間,也出現過吏部尚書出缺,“天官”可是舉足輕重的職務,不必閣臣來得差。但廷推上來的人選萬曆都不中意,僵持不下之後,萬曆斷然下達了中旨,親自選定了當時首輔張居正的同鄉李幼滋。
孰料,李某卻不買賬。
在皇帝看來,這位嘉靖二十六年的進士,已在侍郎位上難有寸進,篤定難以抗拒這天上掉下來的天官大印。
可李某卻在奏疏中直言:廷推乃祖宗成例,賢士眾望所歸。今皇上無視眾議,以中旨指定微臣,實乃與眾臣慪氣,非聖君所為。
李某在此態度十分明確,中旨授予的官銜,他是不會接受的。
可見如果鬧到廷推僵持,問題是很嚴重的。
申閣老顯然不是一個強勢到當面和皇帝、首輔頂牛的閣老,他在廷推上的表現完美的體現了他的風格,郭樸一提出由潘晟入閣,他就立刻表示同意。
張四維顯然不可能反對,許國和餘有丁同樣不是二貨,都表示贊同。
內閣全票透過了首輔的提議,六部和都察院、翰林院等主官都不傻,紛紛表示同意,禮部就不說了——潘晟自己是尚書。
於是廷推順利完成,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皇帝情緒不高,完成廷推之後就默默走了。
高務實這個講官比較獨特,經常被皇帝點名要求跟在他身邊,今天也不例外。
廷推結束後,朱翊鈞很少見的選擇不乘轎,而是徒步慢慢走回乾清宮,路上沉默了許久,才忽然對高務實道:“務實,元輔走後,三位顧命輔臣就都不在朕身邊了……”
高務實很難判斷朱翊鈞說這句話的時候,心情究竟是感嘆還是解脫,又或者二者皆有,但究竟是感嘆更多一些,還是解脫更多一些?
他只能安慰道:“元輔已經完成了先帝交待他的事,他是功成身退。皇上,明年是萬曆十年,那將是真正的萬曆時代了。皇上,您和臣等,能否不負先帝之託,自現在起,就要見真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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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風雲突變,失眠加感冒,今天估計是有點發燒,腦仁都疼了,能不能按量完成有點難說。感謝書友“傻妞媽”的月票支援,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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