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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答什麼時候會死,這種事你都有內幕訊息?我的陛下,你這有點厲害了啊,開的什麼掛?

結果朱翊鈞開的是“人掛”,他笑眯眯地道:“鍾金哈屯和把漢那吉兩個,看起來都是忠順之臣,俺答在大召寺的一舉一動,別說他每天吃了多少東西朕一清二楚,就連他中午吃的羊肉羹幾成熟,朕都能知曉……你說,他還能活多久,朕能不知道嗎?”

哇,這麼厲害,要不要去村口擺兩桌?

高務實笑起來,道:“看來當年封貢這件事,辦得是真的漂亮。”

“那是!”朱翊鈞洋洋得意:“說起來,此事咱們兩個也是有大功的。”

這話倒是不假,高務實的功勞明擺著不必說,而朱翊鈞當時雖然還是個小太子,可是高務實能做欽差去大同,用的就是太子教令的名義,沒有他的支援哪裡能成?當時兩個不到十歲的小傢伙,居然能在俺答封貢這樣的大事中出力,朱翊鈞每每回想起來,都覺得頗為得意。

這可是當皇帝之後絕對體驗不到的成就感。

所以高務實很是配合的哈哈大笑起來,朱翊鈞也跟著哈哈大笑,一時間,君臣二人的距離又拉近了不少。

說起來,除了他高務實,誰會當著皇帝的面哈哈大笑,就不怕“君前失儀”麼?

此時高務實倒是明白了朱翊鈞之所以明確發現李成梁的表現不對勁,卻仍然不肯動他的原因。

這原因並不單一,而是互相關聯著的,總得來說就是朱翊鈞覺得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辦,現在動李成梁不划算,可能會因小失大。

做皇帝,尤其是隆慶教匯出來的皇帝,朱翊鈞不可能去做一個“眼裡揉不得沙”的人,那樣的人也做不好皇帝——天下臣子各有各的心思,難道有別的心思你就都不用了?

當初隆慶還教導他,即便是高先生也是有私心的,作為皇帝而言,真正必須處理好的,是權衡其中的利弊,以及始終保持局面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只要權衡好了利弊,確保了局面不失控,很多事情就可以——甚至必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否則你這個人也不用,那個人也不用,到時候無人可用,還做什麼皇帝?

隆慶當年對朱翊鈞的教導,早就讓他領悟了一個道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當皇帝關鍵是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而不是去糾結他有什麼缺點,以及他在想些什麼。

李成梁是有問題,但自己難道沒有秋後算賬的能力?既然有,先用用又何妨?反正現在也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可以替代他。

所謂“政治就是妥協”,這就是一種妥協。

皇帝長大了啊……

高務實其實更多的是欣慰,因為他雖然一直是“伴讀”,但實際上充當了半個老師,現在看著朱翊鈞一點一點成熟起來,難免也會有些感慨。

哦,不過他馬上就要真的“當老師”了,因為日講官本身也是老師。

朱翊鈞這次和高務實的會面,沒有明確的說要怎麼用他,從語氣上判斷,大概是要先等俺答死了之後,看看情況再決定。

這倒也符合現在的局面,只是高務實有些想不明白的是,拿下李成梁對於現在的朝廷而言,只是一句話的問題,可是朱翊鈞剛才說,高務實回來了,他就有了些想法。

這一點卻有些奇怪,李成梁是個武將,他是遼東總兵,我回來不回來跟他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可能去做這個遼東總兵。

雖說遼東總兵論品銜那是比自己這個五品閒官牛逼多了,可是現在卻是大明萬曆朝,別說區區一個遼東總兵了,就算如今大明北疆雙璧——薊遼兩個總兵綁在一塊兒,在朝野中也遠不如他高務實這個五品閒官值錢。

翰林清貴,天上神仙,此時的文官就是這麼自信。

高務實出了文華殿,有小黃門立刻跑來參見,客客氣氣恭喜了一番,然後道:“高侍中,元輔有請。”

侍中,是此時對左右庶子的敬稱。不過這個得解釋一下,魏晉以後,侍中往往成為事實上的宰相,而唐宋該職得以沿置,元以後才廢止。譬如在唐朝時,侍中是門下省的長官,與中書令、尚書令並列,地位崇高之極,權力也大,能封駁皇帝聖旨。

甚至唐朝的聖旨格式都不是後世電視劇裡經常看到的“明式風格”,唐朝聖旨開頭的兩個字是“門下”,意思是這道聖旨是經過門下省認可了的,具備法律效力——換言之,沒有門下省認可,這聖旨就是所謂的“中旨”,在唐朝是沒有法律效力的,下面的人可以抗旨不遵。

但是高務實這個左庶子為何被稱為侍中呢,差得也太遠了吧?

這事兒有原委,侍中這個職務是秦朝始置,當時只是列侯以下至郎中的加官,沒有定員,為丞相之史,以其往來東廂奏事,故謂之侍中。兩漢時沿置,為正規官職外的加官之一。

其因侍從皇帝左右,出入宮廷,與聞朝政,這才逐漸變為親信貴重之職。晉以後,開始相當於宰相。

而左庶子呢,原先叫“太子庶子”,古時是“天子庶子之官”,掌教導諸侯卿大夫之庶子。庶子即眾子之意。有大事則帥眾子為太子所用。因此秦漢以來,都以庶子為太子宮官之一。

到秦時,置中庶子。西漢也有庶子,員五人,為太子太傅、少傅的屬官。東漢有太子庶子、太子中庶子,為太子少府的屬官。其性質與皇帝左右的侍中相似,古籍記載也都說“職如侍中”。

由於後來侍中牛逼了,而明朝的這些俗稱都是敬稱,特點是往大了叫、往大了類比,因此左右庶子就被稱之為“侍中”了,可不是代表高務實現在已經跟宰相一個身份,那誤會可就太大了。

高務實覺得郭老師要找自己並不奇怪,但自己在宮中還沒走,就派人把自己叫去內閣,這就有點不太像郭樸的作風。

雖然說充日講官之後,經常會被內閣安排點事做做,但一來內閣安排也會先給了名義,譬如“入直文淵閣”、“知制誥”、“知制敕”等名目,二來自己這個官雖然已經得了聖旨,可是還沒去自己所屬衙門拜見上官,甚至沒有領取關防印信、京官腰牌以及官服等等,理論上來說還不正式,以郭樸平時的風格,是不會在這種事上犯迷糊的。

那隻能說,要麼有大事,要麼有急事。

高務實不敢怠慢,趕緊跟著小黃門走了。

內閣離文華殿不遠,高務實熟門熟路得很,沒多久便到了,一路上碰見在內閣當值的翰林官不少,都笑著上前跟高務實寒暄了幾句,恭喜他大勝、高升,高務實一一答謝,絕不失禮。

郭樸的值房就是以前高拱那間,高務實也是再熟悉不過了,走到門口,輕輕理了理嗓子,朗聲道:“下官高務實求見元輔。”

“得了,來了就進來吧。”郭樸的語氣倒比以前輕鬆很多,不像當年那麼刻板嚴肅了。

高務實笑吟吟地走了進去,見郭樸氣色很好,雖然年紀大,頭髮都白了,但面容看起來卻竟然並不怎麼顯老,心說:難道這就是懂醫術的好處?可是不是有句老話叫做“自古醫人難自醫”麼?看來老話也不能全信。

他雖然面帶笑容,但還是規規矩矩行了拜禮——正經的弟子大拜之禮。

郭樸沒有攔他,只是面帶微笑地看他行了全禮,這才道:“起來吧,坐下說話。”

高務實行禮歸行禮,讓他坐下他倒也並不客氣,果然就坐了。

郭樸早就知道這傢伙一般不會搞什麼坐半邊屁股這種舉動,也不奇怪,只是笑吟吟地道:“如何,這次南下,可有什麼收穫?”

高務實一聽就知道,這“收穫”不是問他幹成了什麼大事——那是明擺著的,根本不必問。更不可能是問他賺了多少錢,郭樸郭老師守貧一如當年高拱,為國理財倒是肯花心思,為自己賺錢卻沒有興趣,這是志向不同的問題。

在有的人眼中,利益就是金錢;在有的人眼中,利益就是權力;但還有一些人,利益是自己的身後美名。

所以高務實笑著答道:“確實有一些,特別是關於大明西南邊疆的一些事情,弟子現在看得更明白了,其中的一些麻煩、一些困難,也都瞭解得更清楚了。”

“好,很好,我就怕你在廣西和安南太過於順利,現從此小覷了天下英雄。從你之前的奏疏來看,你對緬甸很關注啊……怎麼,緬甸今非昔比了?”

高務實正了正臉色,肅然道:“不瞞老師,弟子覺得,緬甸可能成為雲南的大麻煩,甚至這種麻煩現在已經產生了。”

郭樸微微皺眉,問道:“這麻煩有多大?雲南方面能解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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