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倭民區中部,犬山城,郊外。
一隻皮面嶄新的厚底皂靴狠狠踩在北三奉行的後頸上,將他的頭碾進泥濘之中。
咔嚓。
北三奉行清楚聽見了自己頸骨關節錯位的響聲,幸好他早就換了一根機械脊椎,要不然這一腳就能讓他下半輩子癱在床上渡過。
他張開嘴想要呼喊,可下一秒壓在頸上的腳又重了一分,泥漿立馬湧入嘴巴之中,將他湧到唇邊的話語堵了回去。
“他媽的,抓一個小小的兵八都需要我們兩大處長出動,咱們犬山城錦衣衛戶所什麼時候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男人一邊跺著北三奉行的腦袋,口中大聲抱怨,“這鬼天氣難道不應該泡在溫泉裡,左擁右抱,手攬山峰觀明月?”
“戶所的經費之所以這麼緊張,就是因為有你這樣的色胚當了一處的處長,誰沒事帶著手下去混堂團建?!
說話之人同樣也是一個年輕男人,面板白皙,薄唇猩紅,一頭雪白的頭髮在頭頂紮成髮髻。身上的白色勁裝質地也是相當的考究。
此刻天空明明已經沒有落雨,但他手中依舊撐著一把黑色雨傘,似乎連月光也不願意面對。
相較之下面板黝黑許多的男人不以為意笑道:“知道我為什麼取個範無咎的假名嗎?就因為我是色中惡鬼啊!”
“別跟我在這兒扯犢子,動作麻利點,你丫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
站在傘下的男人長相秀氣,卻操著一股帝國本土北部白山黑土的腔調。
範無咎面露錯愕,“什麼日子?倭民區建立慶祝日?不對啊,難道是白帝混堂店慶?也不對”
“合著剛才老鬼說的話你是一句沒聽進去啊,萊州府那邊傳訊息說那位大哥登車了!”
“哪位大哥?蹬的什麼車,這麼霸道?”
範無咎一臉茫然,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渾身驀然一顫,腳下的力道一下控制不好,將北三奉行的頸骨直接踩斷。
仿生血液在北三奉行的體內四處亂竄,順著口鼻往外湧出,和泥漿混成一團。
他掙扎著想要說話,可眼前這兩個男人根本沒有給他任何的機會。
雖然北三奉行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知道自己栽了。可對方難道不該按例詢問自己?自己說不說是其次,但你起碼要問啊!
“那個武夫今天到?!謝必安你為什麼不早點說!”
“都讓你平時少用鳥,多用腦。要不是為了給那位大哥送上一份見面,你跟我用得著在這裡收拾這個荒世集團的小兵八?”
“送禮?他什麼時候跟荒世集團幹上了?”
“近期的錦衣衛邸報你沒看?”
“我不識字。”
謝必安手背上青筋跳動,“我他娘”
見對方有破口大罵的傾向,範無咎連忙腆著臉笑道:“前段時間不是忙著去查鴻鵠的蹤跡嗎?根本沒有時間看啊,你給我說說。”
“天志會墨攻部隊的主官墨恪,因為一個矩子堂的入堂名額,惹到了李鈞的朋友。在發現踢到鐵板後,就讓荒世集團派人幫他擺平。”
範無咎來了興趣,“武序打武序,夠刺激啊!結果怎麼樣?”
“你這不是廢話?李鈞要是折了,咱們今天還送什麼禮?該送輓聯了!”
謝必安沒好氣道:“他把荒世源和墨恪都砍了。”
“不愧是從成都府砍到重慶府,捅死了藩王,又追到倭民區砍鴻鵠的錦衣衛傑出代表啊!”
範無咎一臉崇拜,“我大哥就是猛!”
“行了,別一臉痴漢相了。老鬼已經到月臺等著了,我們得快點過去。”
謝必安喝道:“別他媽踩了,趕緊麻溜問話!”
“好咧好咧,這就問。”
範無咎此刻異常興奮,用腳尖將北三奉行的腦袋從泥土中挑起來,低頭笑眯眯道:“抗拒從嚴,死的悽慘。坦白從寬,死的痛快。選吧!”
你倒是問啊?什麼都不問就讓我說!我說什麼?
而且你們錦衣衛就這麼審訊的嗎?說不說都是死路一條?
北三奉行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顫聲問道:“大人,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是良民啊。”
“好!好一條倭漢!”
範無咎突然大吼一聲,“老謝,這小子的嘴是真硬啊,要不直接弄死算了!”
“李鈞雖然在蜀地當過渾水袍哥,但是不是川蜀人還是個問題。就算他是,來了個老鄉你至於這麼興奮嗎?連基本的流程都不走了,小心老鬼又扣你的俸祿啊!”
“你這是嫉妒!腿這麼粗的老鄉你有嗎?”
看著範無咎一臉小人得志的猖狂神情,謝必安扶著額頭,一臉無語。
“你給我滾一邊去。”
謝必安撐著傘走近,從懷中掏出一份紙質檔案,在北三奉行的面前抖開。
“北三奉行,隆武五十二年生人,籍貫大明帝國倭民區犬山城。在一個小型暴力團伙擔任組長,經營著兩家居酒屋和一家帶服務的混堂,平時倒賣一些器官、義肢和違禁品,做點欺行霸市的事情,總體來說就是個沒什麼出息的廢物。”
北三奉行臉色忽青忽白,心中驚駭和憤怒交雜混雜。
驚駭是因為對方居然如此瞭解自己的底細,憤怒是因為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廢物。
“七天前,你搭上了荒世集團的線,專門幫他們分銷從帝國本土偷運來的墨家軍械,客戶物件包括暴力組織、流寇武士,以及一些不成氣候的小股鴻鵠反軍。”
謝必安鬆開手指,白色的檔案被冷風吹動,蓋在北三奉行惶恐的臉上。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交代你的上線和買家,然後痛痛快快的去死。另一個是進錦衣衛詔獄裡關上個幾百年,經歷從煎熬、麻木、痴呆,到癲狂的全過程,最後到淪為無用的黃粱垃圾。”
“時間有限,你最好快點做決定。”
北三奉行歇斯底里的噴著唾沫,“反反正結果都得死,那我為什麼還要選?!”
“果然是鐵骨錚錚,我也問不出什麼了,老黑,把他扔進詔獄吧。”
這就鐵骨錚錚了?這就放棄審問了?
北三奉行的心中生出一個怪誕的念頭,這兩個錦衣衛似乎從一開始就壓根沒想過好好問話,而是例行流程,最終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扔進詔獄。
恍惚間,他忽然想起曾經聽說過一件傳聞,說倭民區的錦衣衛每年都有指標任務,要扔足夠的罪犯進詔獄。他們肯定是想拿自己充數,一定是這樣!
北三奉行的心理防線在快速崩塌。
謝必安輕輕嘆了口氣,“對了,等一會辦完事我們順便去把他全家也扔進去。叛國嘛,夷全族是規矩。”
“我說!”
恐懼在北三奉行的心裡爆炸,徹底吞噬了他的意志。
“攘夷號即將進站,請站臺上的各位乘客注意安全,請站在黃線之外,切勿翻越鐵軌.”
轟!
一輛重型越野車嚎叫著衝上了月臺,在堪堪撞入人群的瞬間猛然剎停。
刺耳的摩擦聲中,車輛還未停穩,兩個人影便快速跳了下來,朝著月臺某處一塊詭異的‘黑塊’跑去。
數十名身穿黑色明制勁裝,神色精悍的漢子排列成整齊的三行佇列,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
“老鬼,我們來了。”範無咎扯著嗓子喊道。
“兩個兔崽子,處理件小事也要耽擱這麼久,丟不丟人?這讓新同僚怎麼看待我們的業務能力?”
出聲訓斥的是一箇中年男人,臉型圓潤,長相普通,就算是擺出橫眉怒目的架勢,也看不出一點威嚴。
“特別是你小黑,你剛才怎麼開的車?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咱們這樣的身份要低調,低調你懂不懂?!回去給我把工作條例抄十遍!手寫!”
見中年男人還在喋喋不休,謝必安站到他左手邊,低聲提醒道:“車進站了,注意形象!”
男人這才意猶未盡的閉上嘴巴,又剜了範無咎一眼,這才停下嘴巴。
片刻,減速之後攘夷號緩緩駛入月臺。
那人神色錯愕看著眼前破破爛爛的列車,愣了片刻之後,突然露出讚歎的笑容。
不愧是我犬山城錦衣衛戶所的未來之星,瞧把攘夷號折騰的,年輕就是有勁!
呲.
廂門滑動著開啟,李鈞的身影緩緩步出。
“老李,本地的錦衣衛看起來很囂張啊。”
裹著一襲黑袍的馬王爺看著眼前殺氣騰騰的歡迎隊伍,低聲說道。
“小李是吧,我是犬山城錦衣衛百戶鬼王達,你可以喊我老鬼,也可以喊我鬼哥或者達哥,反正就是別喊大人就行了。”
中年男人迎了上來,一臉殷勤拍了拍李鈞的肩頭。
“李鈞見過鬼鬼哥。”
“到了這兒就是一家人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咱們戶所的同僚們。”
鬼王達轉身面向眾人,抬手拍了拍,“來,喊人了。”
一眾錦衣衛齊齊躬身,整齊喊道:“鈞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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