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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茫茫,人心難安。

月光照在袁明妃臉上,映照出點點淒涼。

“這些年看似大家都是八將,可你們這些嫡系不過是坐享其成,我們這些靠自己本事上來的人卻是累死累活,辛辛苦苦幫賭會賺了那麼多錢,到頭來真就一點情面不講?”

“可若是沒有靠山,川渝賭會怎麼可能壟斷重慶府那麼多灰色產業?再說了,我們這些人也不是光拿錢不辦事,現在需要有人賣命,可不就得衝在前頭了。”

宮晴莞爾一笑,“老話說的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現在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再計較以往那些事情已經沒有意義了。”

“確實是沒有意義了。”

袁明妃臉上的猶豫漸漸散去,嘆了口氣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我加入。”

“我就知道明妃姐姐你不是個蠢人。”

宮晴兩頰莫名染上一抹酡紅,似乎當真在為袁明妃高興。

“姐姐你也不必懊惱,張大人也不是讓伱白乾活,他讓我給你帶了件寶物。”

“什麼東西?”

宮晴臉上紅暈漸深,水汽氤氳的眸底似有金光閃動。

她伸手前線,纖細的五指徐徐攤開,露出掌心中一朵含苞待放蓮花!

可下一秒,她眸中的瞳孔驀然擴散,整個人如同失了神一般,僵硬在原地。

無獨有偶,袁明妃此刻的神態與她一模一樣,也是呆了原地。

世上一秒,佛國千年。

夜色漸深,庭中起風。

對普通人來說只是尋常涼爽的夜風,卻在吹過宮晴身體的時候,宛如刮骨鋼刀,將她身上的血肉寸寸割下。

細看之下,這些割痕竟有幾分像是指甲撕扯的痕跡。

轉瞬之間,美人已成血人。

宮晴猛然癱倒在身下的血泊之中,重新凝聚的瞳孔中密佈驚駭和恐懼。

那朵栩栩如生的蓮花還未綻開,便碎裂成無數細小的機械零件,散落裙邊。

“為什麼?”

宮晴抬起那張血紅色的臉,眼中的怨毒如有實質。

袁明妃卻是展顏笑道:“妹妹,你是不是忘了當年姐姐生活在什麼地方了?

“難道不是大昭寺?”

“是地獄啊!你身上那股子佛門的臭味,剛進門我就聞到。”

袁明妃嗤笑道:“我知道你能睡,但我沒想到你連大昭寺的金剛杵都敢試,真是不知死活。”

女人撕心裂肺吼道:“隆圖告訴過我,你手中根本沒有佛國主機!”

“如果老孃連佛國主機都沒有,你猜猜我當年靠什麼逃出大昭寺?隆圖那個禿驢又為什麼不自己親自來。

宮晴面容呆滯,渾身血色橫流。

“他騙我你就是佛國主”

砰!

一根鐵棍從斜刺裡揮出,將女人的頭顱直接砸入腹中。

姍姍來遲的曹倉一身戾氣橫生,轉頭卻看到女人對他笑道:“這下又要亡命天涯了。不過走之前,老孃要先宰了隆圖這個禿驢!”

咚。

曹倉單膝點地,雙手合十,碗口粗細的鐵棍就架在虎口之中。

“護法神曹倉,謹遵菩薩法旨。”

叮鈴叮鈴

迎客的風鈴隨著店門被推開,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

這種老式的玩意兒在隆武帝早起曾經盛行過一段時間,不過如今早已經被淘汰。

恐怕也只是這種老式的篦頭館子還在使用。

大明帝國的傳統是男女皆留長髮,但是大多數普通百姓根本請不起專門侍弄頭髮的僕人,所以一些篦頭匠人瞅準了其中的商機,效仿西夷那邊開起了篦頭館子。

這間名為‘雲鬢館’的篦頭館子沿襲的是老明人風格,內裡的鋪面並不算寬敞。

桐油木板上只能堪堪擺放下兩三張皮製發椅,旁邊的三層木架上擺放著毛巾、護布、剃刀、篦子等物件。

唯一可能有新明風格的,只有發椅前那一面自帶髮型模擬和環繞觀看功能的鏡子。

右側的空白牆壁上掛著一副兵戈畫卷,內容赫然是隆武帝御駕親征倭寇,成功登陸之時的偉岸雄姿。

“大雪飄,撲人面,朔風陣陣透骨寒,彤雲低鎖山河暗,疏林冷落盡凋殘.”

店內音響中播放的是前明時期的崑曲劇目,唱的正是那豹子頭雪夜上梁山。

“來了?”

說話之人語調渾厚,卻透著一股刀劈風雪般的凌厲。

這是一個年逾六旬的老人,鬚髮花白,眉眼卻極為鋒利。

一身尋常明衣,唯有腰間繫著一條兩指寬的腰帶,右手拇指扣在其上,指間的形如黑玉的無常簿戒指反射著淡淡幽光。

李鈞點頭道:“來了。”

“你可不好請啊。”

“沒辦法,在成都府丟了大半條命,好不容易活下來了,怎麼也得謹慎點。”

“那現在為什麼又願意來了?”

“既然決定要殺人了,總得看清楚敵人都是誰。”

“聽你這意思,如果老夫勸你停手,你連我也要殺?”

“勸不是攔,恩怨我還是分得清楚。”

一問一答,如同武夫出拳,果斷痛快。

燕八荒沒有繼續發問,一雙虎目凝視著李鈞。

驀然間,李鈞感覺館內溫度似乎在不斷上升,細密的汗珠轉眼間爬滿背心。

驚駭之中,李鈞的視線寬度似乎在快速收窄,亦或者是燕八荒的身影在不斷擴大。

片刻後,他眼中只剩下那張蒼老卻絕不衰老的面孔,還有耳旁那越發高亢的崑曲唱腔!

這名錦衣衛百戶的實力絕對超過了序七!

“在成都府,你能拿得起樂重的法尺,說明在大明律面前,你尚無重罪。”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李鈞不由愕然一驚,“樂重?”

燕八荒平靜道:“親朋。”

李鈞眉頭緊皺:“那吳家怎麼敢.”

“是儒教。”

燕八荒的眼底閃過一絲悲慼和憤怒,“他妄議朝政,當了出頭鳥。大勢傾軋之下,我縱然是錦衣衛百戶也保不住他。”

悲是子嗣落難,自己無能為力。

怒是法家不爭,輸的一敗塗地。

李鈞沉默片刻,忽然拱手抱拳,朝著燕八荒躬身一拜。

這一拜,是在還當日樂重的救命之恩。

如果沒有他贈予的那把法尺,李鈞或許已經死在了餘寇的飛劍之下。

燕八荒身軀巋然不動,堂堂正正受了這一禮。

等李鈞抬身之後,眼眸之中的隱匿的防備已經散去許多。

燕八荒冷硬的臉色也柔和了不少,只見他拍了拍手邊的發椅,朝著李鈞輕聲問道:“昔日重兒最喜歡我為他潔面,試一試?”

“樂意之至。”

李鈞咧嘴一笑,大步上前躺進發椅之中,神色淡定從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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