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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崖山銅樓,聽風閣。
剛剛離開黃粱夢境的金生火,還沒來得及主動吸入一口現世的空氣,就被身後陡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
“出來了?”
汗水從仿生面板細膩的毛孔中快速浸出,爭先恐後從金生火起伏成疊的胖臉上流過,最終滴落在肩頭處綢緞衣裳上,悄無聲息被吞沒。
餓狼搭肩,切莫回頭。
金生火此刻根本不敢稍動,生怕自己一丁點的異動都會激怒身後之人。
心中念頭急轉,片刻後緊繃的身體微微放軟,鎮定道:“哥們,我能問問,你是怎麼進來的嗎?”
“什麼意思?”
金生火緩緩深吸一口氣,竭力壓制著胸腔中械心運轉的聲音,嘴上笑道:
“我這間安全屋雖然是在洪崖山的銅樓,可也是花了近千萬寶鈔買來的。你現在這麼簡單就進來了,我總得知道知道這安全漏洞在哪兒吧,要不然怎麼去找那賣家要個說法,您說是吧?”
金生火這句話問的巧妙,既是在投石問路,也是在借勢壓人。
不過這身後之人似乎也沒有隱瞞身份的打算,直接了當將答案說了出來。
“溜門撬鎖這種事,除了陰陽序列的人,龍虎山的天師也很擅長。”
“原來是李爺啊。”
金生火恍然大悟,只聽他笑問道:“你看要不咱們面對面聊?背對著客人,可沒什麼禮貌啊。”
“請便。”
滋!
金生火此刻似乎心神不定,在搬動屁股下這把紅木圈椅時,椅腳和地面擦出了一聲刺耳的異響。
他動作停頓了一下,見身後之人沒有任何表示,這才繼續轉動肥胖的身軀。
李鈞臥在椅中,雙手交叉放在腹前,翹著二郎腿,看著眼前這位小心謹慎,神態滑稽的風將。
“你這副模樣,可跟赫藏甲口中那位頤指氣使的風將不太一樣啊。”
“做人要學會分場合、識時務,要不然可活不長啊。”
金生火屁股貼著椅邊,胖臉上笑容諂媚。
李鈞淡淡道:“既然是個識時務的俊才,那為什麼要做過河拆橋這種蠢事?”
“李爺,這件事恐怕是誤會啊。”
金生火一臉無奈道:“從始至終,我都沒有過河拆橋的想法。實在是手下的兄弟們牴觸情緒太強,我要是一意孤行,‘牌系’的立馬就得分崩離析。”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這件事確實是我們做的不對,所以這不是把舊址夜場當成賠禮了嗎?那地方可是黃金地段,日進斗金不成問題。”
“拿人錢財,不該替人消災?”
“消不了災,所以如數奉還。”
李鈞眉眼冰冷,“不講道義?”
金生火滿頭大汗,一臉苦笑:“保命要緊。”
“既然話裡話外都是為了保命,那在現在這樣的生死關頭,為什你還不願意吐口?”
金生火心頭猛然一沉,臉上卻表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李爺何出此言?”
“你想拖延時間,我給了你機會。想掩藏械心嗡鳴,我也當做沒看出來。你現在還能開口說話,是因為我想聽聽到底是誰在背後指使你。”
李鈞輕輕搖頭,“不過現在看來,你還是不想活命啊。”
眼看自己所有的心思全被拆穿,金生火臉上倒也沒顯露出什麼尷尬的神情。
畢竟要是沒這點唾面自乾的本領,他早就死在了離開暹羅罪民區的路上,也不會進入帝國本土,登上這座寸土寸金的洪崖山。
嗡.
金生火乾脆不再掩飾胸腔中壓制的械音,屁股往後挪進椅中,兩手按握扶手,一顆肥頭微微向前探出。
此刻他臉上再無一絲諛色,反而饒有興趣的上下打量著李鈞。
他之前在青城集團的懸賞上見過李鈞的影像,但真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就在我下線之前,脫將趙通問了我一個問題。”
金生火厚重的眼皮幾乎要貼著眼瞼,幾成縫隙的眼眶中射出戲謔的目光。“他問我,今天這麼做會不會逼得你們狗急跳牆,倒是被他一語中的了。”
“不過可惜了,你們這些武夫雖然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但基因裡那股眼高於頂的桀驁還是半點不散。居然放任我催動械心,而不是痛下殺手。”
金生火感嘆一聲,“洪崖山的守樓山衛馬上就到,你現在逃可能還有一絲活命的機會。”
不過出乎金生火的意料,面對他的譏諷和威脅,李鈞依舊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甚至連翹起的二郎腿都沒有放下。
“所以,你的廢話說完了?
金生火驀然一愣,繼而凝視李鈞,猙獰笑道:“還想殺我?現在我械心已啟,大家都是序七,你憑什麼覺得你還能殺我?”
話音剛落,忽見李鈞叉在腹前的十指突然分開。
就這一個動作,金生火差點沒忍住暴起。
可下一刻,他卻發現李鈞並沒有出手的跡象,只是伸出一根手指豎在自己面前,輕輕搖晃。
“胖子,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這句話來的突兀,金生火下意識脫口而出:“什麼?”
“方寸之間,人盡敵國。”
砰!
李鈞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位,身後是拋飛的木椅碎屑和飄揚的青磚齏粉。
神經元的突然應激,讓金生火感覺周遭的時間彷彿被定格,視線中的畫面一格格慢放。
可惜他只能堪堪將瞳孔中的不屑變為驚恐,一身械體則根本來不及作出任何反應。
眼前的世界,便全部被迫近的拳峰佔據。
轟!
金生火連同身下的座椅一起,被李鈞一拳轟入地面。
嘩啦破碎石塊和機械零件撲簌簌掉落。
李鈞從身下的坑洞中拔出一個扭曲乾癟的腦袋,粘膩著白色液體的脊椎下,掛著一顆炸著火花的機械心臟。
嗡..嗡..
這顆剛剛攀升至超頻狀態械心,此刻就像是一個破損的風箱,發出斷斷續續、刺耳生硬的聲音。
李鈞將腦袋提放在眼前。
皸裂的面板下是彎曲的機械面骨,一雙義眼被巨力擠出眼眶,粉紅的牙床翻出唇外,上面看不到任何一顆牙齒。
此刻若是有外人在場,恐怕不會相信這個比街頭乞丐還要悽慘的腦袋,屬於曾經高高在上的川渝賭會‘風將’。
你開鴻門宴,我掀吃飯桌。
用智之人,遇上亡命暴徒,這樣的結果也是在情理之中。
“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在奉誰的命做事,鴻鵠還是金樓?”
可惜,此時的金生火只剩下一顆腦袋和一顆械心,雖然作為兵道序列,他現在還殘留著最後一口氣,但也沒可能還能繼續說話。
“既然要問話,那你把人擄走用刑啊,幹嘛一拳幹成這個鳥樣?”
說話的另有其人。
李鈞聞聲轉頭看去,只見許久未見的王謝正蹲在閣樓窗欞上,用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看著自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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