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3章 看手術也出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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協和的宋雲，除了溫仁濤，他不覺得任何人會是他的對手。

即使跟溫仁濤對決，宋雲也很有信心。

有些醫院某些專科比協和強，但是論綜合實力，協和是當之無愧的霸主，其優良的傳統，讓一代又一代協和人孜孜不倦，精益求精。

現在，宋雲對決的是楊平，而且在以前的賽事從未出場的楊平，出場便使用這種珠峰級的病例，說實話，這種病例在協和，就算他的主任也不敢接手。

醫學不是爭強好勝之地，不敢接手並不恥辱，而是對病人的負責。

越是高明的醫生，越是知道醫學的邊界在哪。

可是楊平憑藉什麼，如此狂妄，接受這種病例，還要放到比賽上來做。

從三博醫院的手術影片分析，宋雲不得不承認，單輪基礎手術，一助的實力已經跟自己一個級別，主刀楊平首創的膝關節多韌帶重建的新方法，簡直天才之作，所以一度讓人誤會出自美國紐約特種外科醫院。

要不是巡視組公佈真相，宋雲也不會相信是三博楊平的首創，這種手術方式的首創，除了天賦，還需要大量病例，後者三博無論如何不具備。

楊平的這種神秘，讓宋雲壓力巨大，他真的可以完成這臺手術嗎？

如果不能完成，為什麼要這樣做？可以創造新術式的人，一定不能簡單對待。

至於網上喊出的言論，什麼瘋狂，什麼膨脹，什麼忘乎所以。

怎麼可能呢，宋雲完全不相信這些言論，從一助手術中表現出的素質，可以推測主刀必是沉穩老練之人，而且外科素質非常優秀。

只是，宋雲不明白，楊平憑什麼拿下這種高難度的手術，簡直就是不可能的手術。

憑什麼？

不僅宋雲有這樣的疑惑，全國的骨科醫生都在疑惑，評委也在疑惑，幾位脊柱大佬也在疑惑。

到了第二季開賽的時候，楊平已經準備充分，病情隨時有變化，模擬手術積累的經驗，使用越快越好。

楊平不打算等任何人，也沒有刻意要第一個開臺，總之，為了病人，為了手術安全，他要儘快開臺。

術前，楊平再一次和盧鋼及他的母親進行術前談話。

手術的風險很大，存在死亡、癱瘓、感染等可能，醫生只能全力以赴，降低風險，但是不能完全避免。

“再大的風險也要冒，現在他吃點苦，冒點風險沒什麼，以後我老了，誰來照顧他，他從小學讀到大學，你不知道多辛苦，他辛苦，我也辛苦，每天要用輪椅推他去學校，接回來，大學也只能在學校旁邊租房子，每天接送，連中午晚上吃飯都是接回來，在家裡吃。”盧鋼母親邊說邊拭淚。

盧鋼只是在一旁默不作聲，即使一件平常的事情，他做起來也十分艱難。

比如吃飯，對普通人再平常不過的事情，盧鋼卻異常困難。

沒有母親，別說讀大學，連生存都是問題。

十多年來，母親帶著他到處求醫，光路費就花了不少，但沒有一家醫院敢做手術，現在楊醫生願意做手術，就算冒風險也要做。

直到楊平再次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盧鋼母子實在想不出其他問題，該解釋的已經反覆解釋，已經清清楚楚，盧鋼和母親都鄭重的簽字。

手術知情同意書、輸血知情同意書、麻醉知情同意書、委託授權書。

這種複雜高風險手術，術中可能出現計劃外的事情，一旦發生此類事情，病人是麻醉狀態，無自主能力，需要一個人代行法律權利，盧鋼就用委託授權書將這種權利委託給他的母親。

手術風雲難測，楊平有信心控制出血量在兩百毫升以內，但還是準備了自體和異體輸血，準備越充分越好，哪怕用不上。

韓主任和張教授在一旁坐著，平車推著盧鋼進手術室。

過床，小五張林演練很多次，輕車熟路，他們帶著規培生一起，將盧鋼過到手術床上。

胖子開始氣管插管，雖然在盧鋼的模型上練習了很久，用兔子又練習很久，現在還是沒有十足把握。

胖子將纖支鏡慢慢伸進去，第一視角的口腔、咽喉和氣管慢慢顯露，然後他將視野停留在聲門裂口。

喉鏡輕柔的插進，氣管導管置入，胖子的手很穩，導管越過聲門，胖子一手扶著導管，另一隻手拿著聽診器聽筒聽診雙肺，然後打了OK的手勢。

很順利，插管成功，大家鼓掌，第一關邁過。

張林小五將各種體位墊塞在盧鋼身體周圍的縫隙，擺出一個奇怪的體位。

楊平打算先做髖關節和膝關節鬆解及關節置換，這樣讓髖以下活動自如，方便下一步的體位擺放。

這種蜷縮體位下完成雙側的髖膝關節置換，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即使正常體位下，同時完成雙側髖膝關節置換也是富有挑戰的手術。

這種極限體位，能夠完成手術，難之又難。

連張教授和韓主任都不得不好奇，他怎樣快速完成這四個關節的置換。

如何手術，楊平熟練到形成肌肉記憶，他在系統的盧鋼身上做了近一百次手術，還進行過多次研究式病理解剖。

宋子墨消毒鋪單，動作非常快。

術前最後一次核對，開臺，楊平取微創髖關節置換切口，幾分鐘就顯露到深部的髖關節，幾把髖臼拉勾放好，讓張林小五扶著。

拉勾放在哪，裡面是什麼，張林小五根本不知道，但是他們只需扶穩拉勾。這項工作他們完全可以勝任，按照楊平的要求，他們穩穩地扶著拉勾。

股骨頸截骨一次到位、已經變形的股骨頭被取頭器輕鬆取出。

剛剛韓主任擔心截斷的股骨頭取出困難，股骨頭已經被小蘇接過，放在金屬盆裡。

平時需要用卡尺測量股骨頭的直徑，以指導選擇人工關節假體的型號。現在因為股骨頭已經變形，完全沒有指導意義。

盧鋼的髖臼在哪?

CT三維重建上的骨盆髖臼區，已經沒有真正意義的髖臼，淺淺的凹痕毫無意義。

這十多年來，他的髖關節一直處於脫位狀態，股骨頭已經漂浮在軟組織中，沒有容納它的髖臼窩。

平時關節外科醫生處理髖臼時，為了讓髖臼的方向深淺正確，他們以平躺的病人為參照，來尋找角度。

現在楊平要重新給盧鋼做一個髖臼，這個髖臼的位置、方向和深淺都要合乎解剖要求，盧鋼的體位極不規範，這種體位下找角度，要求醫生空間想象力極強。

“小楊——”張教授剛剛想給他一些意見。

髖臼銼已經伸進去，沙沙作響，隔著護目鏡，血霧升起。

高速電鑽帶著髖臼銼還沒完成工作，楊平直接報出髖臼假體的型號引數。

黃佳慧立刻開包，將假體開在器械臺上。

比賽步驟要求需要試模，不然楊平根本不需要試模，做了一百次手術，還是什麼試模，純碎浪費時間。

楊平走完試模的流程，直接讓小蘇開假體。

盧鋼因為活動量不足，存在骨質疏鬆，生物型的假體不合適，採用骨水泥假體。

骨水泥開包，在專用溶解液的攪拌下開始混合，芬芳的氣味飄滿整個手術室。

髖臼沖洗，紗布漬幹，髖臼假體帶著麵糰期的骨水泥，被準確地植入人工開鑿出來的髖臼窩，壓緊。

緊接著，股骨端進行擴髓，髓腔沖洗，試模也是走走流程，骨水泥槍將骨水泥打入股骨髓腔，然後真正的股骨端假體被植入髓腔，壓緊。

一點多餘的骨水泥被徹底清除，關節頭和關節窩的人工假體都已經安裝好，剩下的就是徹底止血了，根本沒有出什麼血，連引流都不用放。

負責特寫放大的鏡頭下，觀察幾分鐘，沒有明顯出血。

因為使用微創入路，各種重要結構，諸如梨狀肌之類的都沒有損傷，骨面的出血早就被關節假體和骨水泥的壓迫止住，哪還有什麼出血。

沖洗，逐層縫合，一側髖關節就這麼換完。

小夥子，你這做手術跟玩遊戲一樣，張教授眼睛也不敢眨，這手上的功夫，還是不是人。

本來還想跟楊平溝通幾句，另一側的髖關節又開始，動作太快，腦子都跟不上楊平的節奏，張教授和韓主任在心裡跟著楊平跑步。

雙側髖關節換完，沒有停歇，接著換膝關節。

宋子墨當助手第一次感到吃力，不過還能勉強跟上節奏，張林小五全程沒有看清楚手術怎麼做的，每次楊平將拉鉤放好，他們只是機械地扶著。

不過還好，哥倆經過那麼久的訓練，拉鉤的功夫那是一流，兩人拉得輕重得當，絲紋不動。

膝關節置換考驗的是截骨和軟組織平衡技術，楊平的動作太快，不管是參與手術的成員，還是觀摩手術的張教授和韓主任，大家連稍微放鬆都不敢，哪還能說話，稍有遲疑，就會被節奏甩掉。

顯露、清理膝關節滑膜，韌帶及關節囊的鬆解，脛骨端和股骨端的截骨，又是手術步驟的要求，否則楊平還要什麼截骨模板，直接徒手截骨，可以精確到毫米級以下。

定位器裝好，脛骨截骨模板裝配好，幾下就完成了截骨，再是股骨的截骨，也是幾步一氣呵成。完成截骨，脛骨端假體和股骨端假體，先後植入，靠骨水泥牢牢地固定骨端上。

芬芳的骨水泥氣味越來越濃，雙側膝關節人工關節置換完成，縫合，敷料貼覆蓋切口。

重新擺體位消毒鋪單，進行頸椎的截骨矯形，這是最危險的一步，尤其上頸椎顱底畸形的處理。

“小楊，不要趕時間，慢點，實在不行可以分期。”韓主任簡直將心臟捏在手裡。

張教授也提心吊膽，八十歲的人，看小夥子這樣做手術，這算心臟好的，不然估計被嚇得心肌缺血。

“慢點，慢點--”張教授說話被嗆到。

可是，楊平已經完全沉浸在手術中，他要按照自己的節奏走，就像正在跑步中的運動員，不能被旁人拉住突然停住。

越快完成手術，風險反而越低。

切開顯露完成，先打釘，後截骨。

要不是術前用3D模型，楊平帶著大家反覆訓練，沒人能夠跟上他的節奏。

寰椎的側塊螺釘，其它頸椎的椎弓根螺釘，這是頸椎椎弓根螺釘呀，弄不好損傷椎動脈，動脈血會飆到天花板上。

頸椎周圍有椎動脈，椎弓根細小，不像胸腰椎那麼粗，做頸椎椎弓根螺釘是高風險手術，大牛級才敢動手，一般脊柱外科主任都不敢動手。

現在楊平就像挖土種豆一樣，一顆一顆螺釘種進去，完全無視風險。

我小爺呀，你能不能慢點，韓主任站著看螢幕，身體都有點不安，雙腿不自在，心裡不斷地喊，唾液吞了一次又一次。

張教授乾脆搬凳子做到螢幕前，站著看太耗體力，看手術也是一件費心費力的事。

這速度真的太快，就像大街上，到處是人，你上演速度與激情，誰看到不是心臟打鼓。

幾個攝像頭，不同焦距，不同方向，將手術拍攝得清清楚楚。

又截骨了，超聲水刀截骨，跟玩似的。

我天啦，年輕人，慢點，慢點，慢點，一個八十幾歲，一個五十幾歲，不曾見過這樣做手術的，你這是鋼絲上翻跟斗呀。

由不得你，主刀現在按照心裡的節奏走！

截骨完成，現在要重新組合頸椎，這一步是整個手術風險最高的，稍有不慎，損傷上頸髓，病人直接死在手術檯上。

“宋子墨，脫手術衣，去調節頭顱固定器，張林小五，注意自動拉勾位置，麻醉醫生注意病人生命體徵。”

這一步，楊平放慢了節奏。

術前他們用模型演練過每一步，尤其這一步，楊平將宋子墨的動作分解為十幾個步驟，怎麼調節，調節多少，十分精確。

宋子墨脫下手術衣和手套，換上新的手套。大家各司其職，聚精會神。

“準備好沒有？”

“準備好了！”

“1、2、3，開始調節。”

楊平不需要看宋子墨怎麼調節的，他只需看頸椎各段的移動就行，宋子墨調節頭顱固定器，楊平開始對頸椎進行矯形，兩人配合默契。

截斷的各段頸椎在三條軸上開始發生空間移位，椎管內的頸髓也開始受到影響，但是楊平已經將這種空間移位軌跡規劃到最好，對頸髓影響最輕。

在預定的軌跡上進行精確的移位，無人敢鬆懈，盧鋼的命就捏在楊平和宋子墨手裡，一個小小的失誤，盧鋼就永遠下不了手術檯。

“停！”

頸椎的矯形完成，生理曲度成形，上棒，內固定牢牢地鎖定，頸椎矯形成功完成。

老韓的背上已經溼了一大塊，憋在胸中的一口氣，長長地吐出來。

張教授揉了揉眼睛，凳子上溼了一大塊，是汗。

看手術也出汗，這是兩人沒有預料到的。

頸椎的矯形完成，短暫的慢節奏之後，又開始了快節奏的手術。

又要調整體位，重新消毒鋪單。

胸腰椎矯形，麻花將被鬆解，重塑，恢復前後前後的脊柱S生理彎曲。

這時候不僅會影響脊髓，還會影響胸腹腔的臟器，雖然比起頸椎的矯形要好很多，但是風險還是很高。

張教授要休息一下，心力體力都消耗太大，韓主任有點支撐不住，也搬凳子坐在張教授旁邊。

兩人只是眼神對視，沒有說話。

顯露，椎弓根釘又像種豆子一般，宋子墨跟著楊平的節奏，雖然是被楊平拉著走的，但是已經很不錯了，換個人，估計完全跟不上，拉都拉不上。

幾十枚螺釘植入椎弓根，又是截骨，這次張教授和韓主任心裡舒服多了，沒有那麼提心吊膽，畢竟最危險的一關都跨過。

這次還是需要宋子墨協助，楊平每矯正一處，宋子墨緊固內固定器械，靠內固定器械將截斷的脊柱固定在新的位置，一步一步，沒有一步多餘的，胸腰椎又進行了重新組合。

當最後一枚螺絲鎖緊。

“透視！”

“等下也直接做個三維CT掃描重建？”韓主任提醒。

這是從手術開臺，楊平第一次聽到韓主任說話，突然想起，韓主任和張教授在旁邊呢。

“行！”

手術步驟要求，必須術後在手術室進行C臂機或G臂機的透視；而CT掃描，有條件的可以在手術室完成，沒有條件的可以術後回病房，以後再到放射科做。

脊髓生電監測的螢幕上，波幅一直平穩，沒有出現異常變化。

透視完，再是CT三維重建。

漂亮！

別人一般追求適度的矯形，這手術做到了恢復正常S生理曲度，將手術效果做到了極限。

每一枚螺釘處於最佳位置，長短粗細極為合適。

“喚醒試驗！”

梁胖子的麻藥用量很考究，楊平告訴他四個小時，那就是四個小時，手術三個小時，中途幾次消毒鋪單一個小時。

慢慢地，盧鋼醒來，術前對盧鋼，反覆進行過這方面的配合訓練。

“動一動腳趾，對，往上，往下，非常好！”

手術成功，相當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