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術前,楊平要跟郭敬堯作一次短暫的溝通,黃醫生和林醫生都陪在床邊。
在楊平眼裡,郭敬堯不過是他眾多病人中的一個而已。
醫生必須明明白白地上手術檯,病人最好也明明白白地上手術檯,這是溝通的目的所在。
即使千億身家,在手術檯上,跟普通人沒有區別,他的身體依然按解剖學構成,依然按生理學運轉。
古人寫書經常描述名人天生異相,不是胳膊長到過膝,就是耳朵大到垂肩,如果從醫學角度來看,這種應該算是一種畸形吧。
郭敬堯像普通病人一樣,渴望雙腿能夠恢復知覺和力量,渴望可以站起來,不用靠輪椅生活。
他對手術的細節提出了很多問題,有些十分幼稚,甚至啼笑皆非,但楊平還是耐心地解釋,他不想自己的病人懷著忐忑的心情上手術檯。
第二天上午九點,郭敬堯的手術正式開始。
手術安排在一個百級層流雜交手術室,這樣方便術後進行DSA血管造影,以確認瘻口是否真正封閉。
中國醫生天團蓄精養銳,精神抖擻,在黃醫生的帶領下,進入手術室。
黃醫生和林醫生陪伴楊平左右,幫忙開門,拿拖鞋,取衣服。
張林不僅髮型是新的,衣服皮帶鞋子全是新的,衣服還有新布料發出的淡淡機器味。
這次手術要進入椎管,還有可能進行椎管內血管吻合,為了降低感染機率,禁止無關人員進入。
除了黃醫生、林醫生、協助天團的麻醉醫生及護士,其它人員禁止進入手術,如果要觀看手術,只能在手術室的觀看區,透過影片觀看。
被禁止進入的人員包括奧古斯特和密爾頓。
楊平是主刀,他有絕對的權力來做出一些規定,這些規定的目的只有一個:讓手術儘量完美!
郭敬堯躺在手術檯上,身體有點發抖,心率也加快,達到105次分。
“不用緊張!”胖子安慰他。
他的聲音也有些顫抖:“我沒有緊張,可就是控制不住。”
不緊張?身體不會撒謊,胖子從靜脈推進鎮靜劑,開始麻醉前的誘導。
在鎮靜劑的作用下,郭敬堯的身體停止顫抖,心率也回落到正常範圍:87次分。
氣管插管成功,連線麻醉機,宙斯麻醉機獨一無二地實現了資訊處理引擎系統與生命體徵監護系統的一體化整合。
病人透過呼吸方式攝入麻醉藥,透過迴路系統,將麻醉藥送入肺泡,從肺泡進入血液,再沿著血管內的血液流動,麻醉藥彌散到全身各個部位,遮蔽中樞神經系統的感知,達到全身麻醉的目的。
郭敬堯的自主呼吸被麻醉藥暫時抑制,他的呼吸交給麻醉機接管。
胖子打了個ok的手勢,手勢很帥:“麻醉成功!”
林醫生在臺下,黃醫生上臺,這種手術,術者不能全是拿臨時執照的外國醫生,必須要有持正常執照的醫生站臺。
介入的周醫生在側臥位給郭敬堯進行一側股動脈穿刺置管,留作術後做DSA。
完成股動脈置管,病人由側臥位變成俯臥位,趴在脊柱外科專用俯臥架上。
巡迴護士周燦,將各個骨突的部位用軟墊保護;腹部懸空,避免擠壓導致脊柱靜脈叢的充血;雙眼在閉合位被貼膠固定保護;檢查尿管通暢,生殖器沒有受到壓迫。
每一個細節做到完美,由細節組成的整體才會完美。
洗手消毒鋪單,3M一次性的無菌單,一張一張地蓋上去,只露出手術的區域性。
宋子墨將無菌手柄連線無影燈,利用無菌手柄將無影燈的高度和角度調節到最佳。
“手術準備完成,開始術前暫停核對!”
大家立刻集中精神,停下手裡的一切動作。
“手術病人郭敬堯,男,六十歲,住院號---”
“正確---”
參加手術的醫生護士異口同聲,如果有異議必須當場提出,這是權利也是義務。
“手術部位?”
“胸椎!”
“手術方式?”
“胸椎後路椎板開窗硬脊膜動靜脈瘻成形術!”
“預計出血量?”
“50ml以內!”
“手術關注重點?”
“避免損傷脊髓及神經根,成功實施動靜脈瘻成形!”
“麻醉關注重點?”
“術中患者的生命體徵平穩。”
“請問對此次手術有沒有疑問?”
“沒有!”
“沒有疑問,請現在開始手術。”
巡迴護士合上病歷本,核對完畢,手術才能正式開始。
“麻醉醫生,請彙報病人的生命體徵。”
“心率82次分,呼吸20次分,血壓13284mmHg,耳溫36.6攝氏度---”
“很好!我現在要開始手術,刀!---”
術前暫停核對是一項嚴肅的工作,來不得半點馬虎,這是對手術病人、手術部位、手術方式的一次最後確定。
一個手術病人從病房進入手術室開刀前,需要進行三次核對,在病房接病人的時候,核對一次,進入手術室麻醉前,要核對一次,主刀醫生開刀前又要核對一次。
不厭其煩的核對,將做錯病人,做錯部位,做錯手術的失誤降到最低。
觀看區的螢幕上,術前核對時,奧古斯特、密爾頓、小林篤也身體挺直,畢恭畢敬,如同身臨其境。
這種儀式感可以時刻提醒術者,對手術保持敬畏之心,對生命保持敬畏之心。
手術檯旁邊地板上的黃線,是禁止線,現場觀摩手術的人必須在黃線以外。
如果越過黃線,容易給手術造成汙染,一旦汙染,就有造成感染的風險,感染對任何手術都是災難性的後果,尤其骨科,簡直是毀滅性的。
在手術的蠻荒時代,沒有消毒,沒有麻醉,沒有止血輸血,這種三無手術時代,即使簡單的截肢手術,死亡率百分之五十,疼痛而死,出血而死,感染而死。
那時候,手術後能夠活著是一件幸運的事情,能否活著,取決於硬幣拋向哪一面。
解決了消毒、止血輸血、麻醉三大技術之後,外科才正式進入現代。
很難想象,在那個時候,截肢手術後,為了止血,有醫生將血淋淋的肢體按進滾燙的沸水或沸油,病人經常痛得昏死過去。
唯一的現場觀摩者林名遠醫生,自覺地站在黃線之外。
空氣處理機和空調系統發出的噪音,麻醉機的“呼吸”聲音,成為手術室的背景音,大家早已習慣。
楊平穿著手術衣,帶著無菌帽和口罩,露出的一雙眼睛也被護目鏡保護,宋子墨站在對面,張林小五分別站在兩人旁邊。
刀在手心裡,猶如豢養多年的寵物,擁有靈性。
一個十厘米的縱行切口劃出來,一刀切透面板,電刀切開深筋膜,鮮紅的出血點在起始階段被雙擊電凝消滅。
沿著棘突一側進行骨膜下剝離,這樣可以減少出血。
椎旁的肌肉在棘突和椎板上,貼著骨面被剝離下來。
雪白的紗布捏在宋子墨的手裡,隨時準備用於壓迫止血,可是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手術出血越少,對患者的生理機能干擾越少,越能體現術者的手術水平。
無影燈上的幾個攝像頭,從不同角度,拍攝術區,將影像傳輸到螢幕上。
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每一個步驟極為簡練。
不到三分鐘,術者在無血狀態下顯露出椎板,自動拉鉤被放進去,手術空間顯露出來。
手術顯得十分輕鬆,動作極為精確,這種手術,已經進入另一種境界。
“你可以做到這樣嗎?進入椎板後,還沒有用上紗布?”奧古斯特問道。
密爾頓搖搖頭:“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
“難道他有魔法,可以讓病人的血液暫時停止流動?”奧古斯特總是有一些古怪的想法。
“記住,你的身份是醫生。”密爾頓提醒。
“醫生是巫師分化出來的。”
“你怎麼不說是理髮師呢?”
“歐洲最初的醫生由理髮師擔任的,紅白藍三色標記以前就是理髮店門口的標誌。”
“在椎板上開窗了,他不需要利用一些解剖標誌或影像手段定位嗎?”
“揭蓋式開窗,這是我的拿手好戲。”
揭蓋式開窗,需要極好的手法,從椎板上開窗,椎板外表面和內表面的大小不一樣。跟井蓋的原理一樣,外口大,內口小,這樣做完手術,可以將蓋子復位,剛好嵌合,還不會陷進去。
這樣做,椎骨的後面被保護,沒有骨質缺損,脊柱的穩定性更加好。
蓋子被揭開了,硬膜囊被顯露出來。
脊柱中間是一個空心的骨性管道,這個管道里藏著脊髓,脊髓跟大腦一樣,是人體的神經中樞,不過大腦是高階中樞,脊髓是低階中樞。
脊髓跟嫩豆腐差不多,十分嬌嫩,它的外面包了幾層被膜,其中最外面的那層就是硬脊膜,這個手術就要在硬脊膜外面操作。
“已經找到瘻口了,就在視窗下。”密爾頓看著螢幕。
“就憑這麼精準的定位,他領先我們至少五年。”奧古斯特感嘆。
“不,這裡沒有別人,就我們,可以在大膽一點,十年何妨。”密爾頓很認真。
“天啦,血管真的霸道地橫在動靜脈瘻前面,無法牽開,該死的東西。”
“只能露出一點點空隙,手術要在空隙裡完成,很困難。”
顯微鏡下,兩根細小的橡皮條將血管輕柔地牽開一點點,露出了操作的空隙。
手術目標安靜的躺在視窗下,它奸詐狡猾,逃過一輪又一輪*的病例分析,終於倒在楊平的手裡。
“要是有做顯微外科的手術機器人就好了,用精細的機械臂終端器械,三百六十度活動方向,才能應付這種手術。”
“難道楊醫生的手腕手指可以三百六十度活動?”
“認真看。”
“我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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