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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是一種極為普通但又極為神秘的存在,能探究徹底其秘密的文明全宇宙屈指可數。作為神級文明造物的角徵羽,儲存介質裡自然是完好儲存著有關靈魂的一切知識,供她在看到真實事例時不會因為疑惑而失了神級文明造物的面子。

就比如現在。

被動物們引導著的拉斐爾和邢一凰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什麼,她們的腳步也越來越快,甚至都不需要動物們來引路了,面朝的方向就是瓦倫丁坐著的那塊草地。

沒有人告訴她們瓦倫丁坐在哪,沒有人跟她們說過在這片密密麻麻的樹木中該怎麼走,動物們都被她們甩在了身後,這兩位姑娘卻驚人地沿著正確的道路向前奔跑,距離她們的摯愛越來越近。

角徵羽遠端觀察了一眼她們的視野,邢一凰與拉斐爾的視線交匯處正好就是瓦倫丁雕塑的位置,沒有偏差。

就像是開了透視科技。

角徵羽的儲存介質裡有對這種現象的描述,多發生在受難者親人、愛人的身上,被稱為“靈魂羈絆”。

生命與生命之間的聯絡會因為其感情的加深而加深,主要表現在靈魂層面上,以一種物質生命無法理解的方式重合在一起。

當雙方的情感濃厚到了一定程度,同時其中一方即將或是已經遭受到致命之災時,“靈魂羈絆”遭到觸動,這種神奇的現象就會出現,哪怕是從未挖掘過靈能科技的生命也能感受到。

這是每條生命都擁有的被動技能。

就是可惜,當一個生命感覺到“靈魂羈絆”的觸動時,那就代表著另一方凶多吉少。

瓦倫丁三人就是絕佳的例子。

跟這個小龍人所描述的一樣,拉斐爾和邢一凰確實是一路奔跑過來想要儘早見到他,只不過掛在臉上的不是笑容而是焦慮。

當她們衝破綠色世界的視野阻礙看到坐在草地上的瓦倫丁時,這份焦慮也消失了。

變成了難以置信、恐懼、悲傷。

拉斐爾站在草地邊緣,雙眼死死地盯著坐在地上的瓦倫丁,微微搖頭。

“不……這……不應該……”

細微的聲音從她的喉嚨中擠出,就像此刻這位天使的身體一般,瘋狂的顫抖著。眼前的現實宛如一柄巨錘狠狠地轟擊在拉斐爾的心上,讓她感受到了難以忍受的尖銳痛苦,雙腿一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邢一凰站在拉斐爾的身後扶住了她,同時移開了眼,不看向前方。

作為一名獵人,雪原和天災磨練了她的心境,讓她的精神變得如鋼鐵般將不可摧。但就算再硬的鋼鐵都有融化成鐵水的時候,再強的抗壓能力也扛不住摯愛離世時的悲傷。

那是比天災還要猛烈的情感洪流,瘋狂地衝刷著邢一凰的心,讓這個姑娘瀕臨崩潰。

但幸好長年累月的磨練讓她守住了最後一道理智防線,卻沒守住關住淚水的大門。

邢一凰只能別過臉去,不再看不遠處那讓自己悲傷的場景,雙臂死死地摟住拉斐爾的腰,免得她衝到瓦倫丁身邊再因此感染了礦石病。

“你冷靜一點!”

“放開我!你放開我!”

“我要怎麼冷靜!他死了,死在我的面前!”

“小瓦……”

痛哭與哀嚎在草地上方迴響,角徵羽坐在一旁看著這幅離別場景,緩緩搖頭。

“還真讓他說中了。”

拉斐爾痛哭流涕,瘋狂地想掙脫邢一凰的手臂跑到瓦倫丁的面前。邢一凰沒有鬆手,任由這個已經崩潰的天使拍打自己的胳膊,腦袋扭向一旁閉上雙眼,臉頰劃過兩行清淚。

情感的釋放需要時間,角徵羽沒有在這個時候出現打擾她們,一直躲在暗處觀察。當拉斐爾終於止住哭聲的時候,她撤去了偽裝,出現在兩人面前。

“你們好。”

話音剛落,角徵羽頓時感覺自己很欠艹。

……

算了,既然惡役人設已經立起來了,那就貫徹到底好了。

突然出現的溫迪戈少女沒有引起拉斐爾和邢一凰的注意。這倆姑娘仍然沉浸在喪夫之痛中,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遠處的瓦倫丁源石塊,彷彿她們自己也是一座雕像一般。

見狀,角徵羽沒有再次問好,而是很有耐心的站在一旁等待這兩個姑娘恢復正常。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原本有些暗淡的天空此刻已被染上了鮮豔的紅。點點星光出現在了這塊紅藍漸變的綢布上,宣告夜晚的到來。

角徵羽坐在草地上眺望天空,觀賞遠處的日落。拉斐爾與邢一凰背靠背坐在一起,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從下午停止哭泣開始到現在,她們已經沉默數個小時了。

終於,當角徵羽快要忍耐不住的時候,坐在草地上的拉斐爾有了動作。

天使站起身,朝著瓦倫丁緩緩邁出腳步,動作僵硬的像是木偶。她的光環與翅膀散發出的光芒極為暗淡,彷彿隨時都會熄滅。

邢一凰沒有制止她,只是坐在草地上看著拉斐爾的背影,雙眼無神。

當拉斐爾走到角徵羽身旁時,一隻胳膊擋在她的身前。

“我有些話想跟你們說。”

溫迪戈少女擋住了拉斐爾的路。但天使只是簡單掃了她一眼,便繞開了她繼續前進。

作為一名醫生,拉斐爾很清楚礦石病的傳染途徑。時間已經過去了那麼久,瓦倫丁身軀旁高濃度的源石氣體早就揮發乾淨了,她現在只想過去最後看這個男孩一眼,替他收屍。

“我有些話想跟你們說。”

但角徵羽沒有讓路,她又一次擋在拉斐爾的身前。

這一次拉斐爾停下了腳步。

“讓開。”

聲音低沉,跟平常的語調完全不一樣。

邢一凰抬起頭看向前方,她從這兩個字中察覺到了危險。

“冷靜一點……”

角徵羽剛想說些什麼,她的身軀卻被猛然亮起的光線籠罩住了。

原本看起來魂不守舍的拉斐爾在此刻突然間變得如同戰神一般,身後四對光翼燃起了熊熊烈火猛然放大,卻沒有傷及到地上的青草一絲一毫。她頭頂的光環在此時也擴大了一圈,內部出現了極為繁複奇特的花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二維的皇冠懸浮在頭頂。

原本“借”給瓦倫丁兵刃天使此刻突然出現在了拉斐爾的身後,無數把神兵利器懸浮在天使身旁,利刃對準了她面前的角徵羽,似乎下一秒就會飛出去將這名溫迪戈少女紮成篩子。

與此同時,一把巨大的手銃抵在角徵羽的眉心處。那正是拉斐爾的守護銃,有著金色線條裝飾的改裝版沙漠之鷹。

馬格努姆,永遠滴神。

“讓開。”

即便此時拉斐爾的氣勢擴大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地步,甚至邢一凰都感覺有些喘不過氣,她的聲音還是那麼低沉,就跟死了一樣。

就像她的心。

“看來你的魂是有找回功能的啊……”

“當擁有者的身軀已經死亡而其並非聖人的時候,這個魂就會回到原主的身體裡。”

角徵羽打了個響指。

“就像剛才那樣。”

伴隨著她的動作,草地上冒出來的太陽突然就消失了。兵刃天使迴歸到了她主人的身軀裡,燃起來的翅膀和光環也恢復為了原來的模樣。

“沒有破壞到花草樹木,不愧是‘神將治癒’。”

溫迪戈少女環視一週,微微點頭。

“你跟瓦倫丁很般配呢……”

“但是他已經死了!”

一股巨力從角徵羽的眉心處傳來,但她並沒有因此後退。拉斐爾緊握住手中的沙漠之鷹,銃口用力抵在面前這個她曾見過的“神”額頭上,咬牙切齒。

“你有這種能力……為什麼不救救他!”

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滴在草地上滲入泥土消失不見,似乎從來沒存在過。

剛剛那一響指讓拉斐爾記起了這個奇怪的溫迪戈少女是什麼人,正是她曾在精神世界中交談過的跟神明一般的存在。

只不過那個時候的“神”還是一副菲林少年的模樣。

“瓦倫丁說他不想看到你哭泣時的樣子,因為你笑起來很美。”

角徵羽沒有理會對方的生命威脅,語氣淡然的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不過,你流淚、發怒時的樣子也很漂亮,讓我想起了二維宇宙裡的那些女孩。”

“就是哭泣的時候不太好看。臉部肌肉擠在一起,再漂亮的人也會變醜的。”

拉斐爾眼中燃燒著怒火,她緩緩開啟了手銃的保險。

“所以啊,為了瓦倫丁,你應該多笑一笑,而不是哭喪個臉。”

嘭!

如雷霆般的槍響在森林中心炸起,驚飛了一片鳥兒。巨大的銃口火焰照亮了被黑暗籠罩的草地,也照亮了溫迪戈少女的黃泉路。

.50口徑的馬格努姆子彈旋轉著擊碎了她的顱骨,緊接著在巨力下扭曲變形,將血液和腦漿攪合在一起從她的後腦處飛出,裡面還夾雜著些許碎掉的腦花和顱骨碎片。

錯綜複雜如樹枝般的大角與地面相撞,緊接著便是失去了生機的身軀。拉斐爾雙眼血紅,膝蓋抵著這個不知死活的溫迪戈少女的軀體,右手食指扣動扳機將彈匣剩下7發子彈盡數打出。

嘭!嘭!嘭!嘭!嘭!嘭!嘭!

七個如西瓜般大小的銃口火焰,七聲如雷霆般的猛烈槍響。

黃銅彈殼落在草地上,與冰冷的空氣摩擦冒出一縷白煙。刺鼻的硫磺氣息裹挾著難聞的血腥味道衝進了拉斐爾的鼻腔,但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難聞。

邢一凰坐在草地邊緣,冷冷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

沒有想著上前阻止,也沒想著離開。

拉斐爾就這樣單膝跪在溫迪戈少女的屍體上,身軀佝僂如老人,過了許久才站起身。

金色長髮沾染上了不乾淨的紅色,銀白色銃口上的血跡已經乾涸,似乎很難再清洗乾淨。拉斐爾瞥了眼腳下面目全非的屍體,不管空氣中瀰漫著的血腥氣味做了個深呼吸。

而跟隨著二氧化碳一起撥出去的,是不久前積壓在她心中的沉重悲傷。

瓦倫丁的死已成事實,無法改變。八下槍響宣洩出了她心中的壓力,卻讓這世界又少了一條鮮活的生命,拉斐爾好不容易宣洩乾淨的心房裡又多了幾絲悔恨。

自己……其實沒必要也沒理由殺了這個女孩的……

她咬了咬牙,將守護銃收好,對著地上的屍體微微鞠躬。

“沒必要這麼感謝我,只要你不流淚就行了。”

但拉斐爾剛低下頭,那個聽起來有些邪媚的聲音就又在她的耳邊響起,讓這個自以為犯了不可饒恕之罪的天使女孩微微一愣。

她抬起目光,那名溫迪戈少女正好好地站在她的面前,嘴角還帶著微笑,看起來有些邪惡。

“怎麼樣,是不是很解壓?”

角徵羽舉起右手,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做了個“開槍”的手勢,同時歪了下頭做了個鬼臉。

“這也應該是你第一次覺得殺人很爽對吧?”

她剛剛看得很清楚,拉斐爾心中的壓力隨著槍聲在逐漸減小。就像曾經在巴特摩爾的瓦倫丁一樣,每帶走一條生命心裡就“輕鬆”一分。

對於這種危險的言論拉斐爾並沒有正面回應,她只是微微低頭道歉:

“對不起。”

“用不著道歉,幫自己代理人的摯愛解壓也是我的分內工作。”

溫迪戈少女語氣大義凜然,內容卻無比奇怪。

但拉斐爾並沒有想跟她開玩笑的想法,這位天使姐姐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悲傷。

但比一開始時要好多了。

“抱歉,我想最後再看小瓦……”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

角徵羽抬手製止了她的話語。

“不過,你可能誤會了一件事。”

這話讓拉斐爾皺起了眉頭。

“你是不是覺得瓦倫丁已經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了?”

“那如果我告訴你,瓦倫丁沒死,他還活的好好的,甚至比在這個世界過得還要爽呢?”

什麼?

拉斐爾瞪大了雙眼。

邢一凰微微抬頭,看向遠處的溫迪戈少女,眼眸中出現了高光。

“‘生機’的代言人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死了呢?”

注意到移來的視線,角徵羽嘴角的笑意更濃了。

“不過,在告訴你們怎麼救他之前,先讓我好好講一講你們老公是個多偉大的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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