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九章 爺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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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後。

宋人地界一處仍未被戰火侵擾的城池，客棧內人聲鼎沸，不管是大人孩子，婦孺老翁，皆團團湧在一樓大廳，將中央地塊圍得水洩不通，很多擠不進去的便跳到旁桌上探首觀望，也不知在看些什麼。

但見這間客棧構架通透，一樓大廳上空開放，二樓的食客也能在看臺、走道憑欄處看到一樓全景，一樓中央那塊正好擺著一面小方桌，桌上除了一碟醃蘿蔔外就剩一壺涼茶，端得是簡單異常，此時一名鬚髮皆白的老翁正手持二胡端坐桌旁。

身邊侯著一名年歲不過八九歲的女娃，與周遭手捧零嘴吃得津津有味的孩童們不同，這女娃手中只有一張托盤，這會興許是被同齡人那嘎嘣咬動零嘴的聲音所吸引，女孩有些眼饞的瞅了眼幾個同齡孩子，見他們都在瞧來便迅速底下眼簾不敢多看。

沉默半響又鼓起勇氣抬頭看向周遭，用一雙靈動的大眼來回觀望圍觀眾人，眼神中有些怯意，更多的是畏懼，好似那些叔叔阿姨都是些吃人的怪物，雖然害怕，但她仍牢記爺爺的囑託，知道這些人都是他們爺倆的金主，能不能吃得起飯，便看這些人裡有哪些是大方的財主了。

所以女孩一直在打量看客，不敢有一絲懈怠。

過了半響，伴著老翁那漸漸拉動的二胡聲起，讓人沉浸其中的聲音便緩緩響起：“六月初七，終南山下，納士山莊群雄雲集，只為等候一個男人的到來，場內氣氛肅殺而嚴峻，次日清晨，大霧瀰漫，終南山上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濃霧，似也在為這場盛宴帶來一個序幕，很快，山莊守門莊丁看到了遠處緩緩行駛而來的馬車，一名手持黑刀的男人正漫步而至..........”

隨著二胡聲的漸漸響動，說書人那聲情並茂的開場白也開始傳入眾人耳畔，那淒涼的二胡聲很能讓人沉浸其中，很多人均已聽了進去，但奈何說書人隨即頓口。

惹得圍觀眾人紛紛催促：“後面怎麼了！？你倒是說啊！”

聽罷，說書人不慌不忙的拿起自己的茶壺輕酌一口，笑道：“莫急，莫急，老漢這就開解。”

話雖如此，說書人卻是不慌不忙，先是示意一旁的小女孩一眼，繼而又道：“誠惠，各位聽客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老漢便在此謝過了。”

說完那名手持托盤的小女孩便走上前頭繞了一圈，神情有些緊張，一連走了半圈也沒能拿個鏰子，全程女孩也不敢抬頭看向客官，縮著個頭如像一隻受驚的小白兔。

很快，哐噹一聲，女孩只覺得手中的托盤一沉，詫異的看向盤口，跟著便驚喜的看向來人。

“謝....謝謝....老爺打賞.....”

聲若蚊蠅，很多人一眼就能看出小女孩是第一次行走江湖，大多卻也給了個和善的笑容，但仍有些人卻不滿的嚷嚷道：“行了行了，別墨跡了！趕緊說，接下來怎麼了！”

直接就將受驚的小女孩縮回了小手，小臉煞白的快步走回爺爺身邊。

見此，說書人默默嘆了口氣，雖然少是少了點，但能收到錢，他爺倆的飯食至少是有了著落了，幹他們這一行的本就是看人臉色吃飯，講究一個笑臉迎人，可自己這個孫女，唉......

麵皮始終太薄了些，這樣是會餓肚子的。

收起這些心思，說書人繼而又開始了講述，以他那極有技巧的話術很快又將眾人代入了場景中，彷似身臨其境般。

與此同時，二樓無門的雅間內，正坐著一群神色兇悍的白衣人，他們人人挎刀，表情陰霾，一看就知不是好相與之人。

正中間坐著一名身穿絲綢鍛衣老者，眼睛低垂，不知在想著些什麼。

半響，身旁一位劍眉星目，俊朗異常的少年問道：“太師傅，接下來我們便要回白駝山了麼？”

正是歐陽鋒一夥，聞言沒有立刻搭腔，歐陽鋒耳畔聽著樓下說書人的贅述，緩緩點了點頭：“嗯，金輪法王此次大敗，折了諸多好手不說，坐下弟子也殞命當場，這仇，他不可能不報，他與東丈的仇怨現下已是化解不開，以他的性子定會再次捲土重來。”

“東丈的崛起已勢不可擋，江湖上必然會迎來一番腥風血雨，以往很多看不慣我們這些老東西的，想必也會紛紛出山，這片江湖，看來要重新洗牌了......”

楊過幾人聞言皆大驚失色，身上的寒毛根根倒豎，這.....怎麼會呢？太師傅不是五絕麼？

江湖上以五絕為尊不假，但沒有一個人是能讓全部人都認可服軟的，便是帝王都還會有人心生不滿繼而起義，何況是他們這些江湖客了。

歐陽鋒深知其中道理，他的白駝山莊不正是這樣過來的麼，在他奪得西毒名號之後，白駝山莊很多人便打著他西毒的名號打家劫舍，做那土匪勾當，歐陽鋒知道，但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雖不知道東丈會不會大肆招收那些投奔他的江湖浪人，以此將古墓做大，但有一點歐陽鋒可以確定，那就是東丈與他們這些老牌五絕的決鬥已經不遠了，那個男人，一定會親手將他們這幫老傢伙拉下神壇，塑造他自己的‘神話’。

他很瞭解自己這個學生，東丈不是甘於人後之人，五絕肯定不是他最終的目標，他的目標，是要登頂。

而頂峰那條路，便有自己幾人這四座大山擋著，東丈能不跨之？

歐陽鋒想想都覺得會，因為他年輕的時候也曾想要登上頂峰，只是同時期的高手太多，更是有一個高出他們一籌的王重陽，那條路實在是太難走了。

不同於自己的漸漸老去，東丈現在年紀輕輕便已神功大成，正是志得意滿的時候，那條路，他一定會走的。

歐陽鋒非常篤定。

心裡這麼想著，歐陽鋒立時便覺得有股危機感縈繞心頭，瞬間也沒了聽下去的興趣，放下酒杯起身就往樓下走去：“回莊，接下來我要閉關一段時日，白駝山莊一應事務全憑少莊主定奪。”

“是！”

白駝山一行緊跟歐陽鋒腳步往樓下走去，楊過吊在了最後，神色複雜的看向歐陽鋒的背影，喃喃道：“太師傅也老了啊......楊過啊楊過，你也趕快成長起來吧，快快長成參天大樹庇護那漸漸老矣的太師傅才是啊......”

說著少年目光堅定的走下樓道，臨了甩了個錢袋扔向了說書人身旁那小女孩手中的托盤上......

.....................

是夜。

說書人祖孫兩蝸居在一處簡陋的棚房中，興許是晚上吃到了心心念唸的大雞腿，也可能是周圍再沒了那些陌生的叔叔阿姨們，雖然房屋簡陋，但小女孩卻重新變得活潑起來，眼神也更加的靈動了，此時的她才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

“爺爺，他們都說東丈是個壞蛋，是個大魔頭？”

納士山莊的故事小女孩自然已在爺爺這裡聽完了，此時不禁有些疑惑的問向身旁的爺爺。

說書人聞言笑了笑，伸出佈滿溝壑的手掌摸了摸女孩柔順的頭髮：“咱們說書人哪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啊，咱們只說不評.........”

小女孩愣了半響，隨即噘起了小嘴：“他能讓我們吃飽飯，能讓芸兒吃上大雞腿，那他就是個好人.........”

“呵呵呵呵.......”

說書人也被自己孫女這童言無忌的話給逗了，將被子往女孩肩膀旁掖了掖，柔聲道：“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

“嗯........”

女孩乖巧的閉上眼睛，腦中不禁也浮現出那個自己從未謀面的模湖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