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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一眼就看出,海礁心裡不大情願。
她不解地問:“哥哥怎麼啦?你不想告訴人,敵人會來破城嗎?可我們無法說服爺爺離開,離開後也不能保證半路不會遇上胡人。除了將實情告訴將軍們,讓他們去抵擋敵人大軍以外,就沒有別的保命法子了呀?”所以你就聽話吧!
海礁不知道小妹心裡在想什麼,只低聲道:“為什麼要告訴他們?他們上輩子就沒能保住肅州,聽說還是疏忽職守才出事的。”
海棠想了想:“除了那個孫永祿以外,其他將軍們都很有本事,鎮守邊關多年,都沒出過什麼岔子。我相信,如果他們及時得到關城警報,事先對敵襲有所準備,是不可能保不住肅州的。肅州城破,應該是那個姓孫的奸細害的,只要把他抓起來,再告訴將軍們敵人會來,他們定能將敵軍趕跑。”
她壓低聲音對海礁說:“爺爺在這裡做過好些年的官,很多將軍和大人們都跟他交好。要是能幫助將軍們抵擋住胡人大軍,爺爺和你就等於是立下了大功勞。那我們家還怕誰來?表叔公和曹爺爺、陸爺爺也能光明正大地出門了。那個孫永祿信錯了奸細,差點禍害了肅州城,事後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官職,哪裡還有閒心為難表叔公他們?”
海礁有些不以為然:“那些將軍大人們就真的可信嗎?上輩子我們家落得閤家死絕的下場,有誰伸手拉過我們一把?事後我從胡人馬場裡逃回來,想要回家,卻被人打得半死。當時那麼多人聽到我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還有爺爺的官職,又有誰來救我了?霸佔咱們家宅子的,就是城中的官員,聽說也是老資歷呢,他就真的不知道我是誰?!”
海棠看了看海礁臉上的表情,知道他上輩子的苦難經歷必定導致他心性變得偏激,不容易相信人。但沒關係,她可以慢慢引導他。
她便問:“哥哥逃回肅州的時候,主事的將軍姓什麼?是姓周嗎?”
海礁想了想,搖頭道:“不姓周,是個……別人都稱呼他為馬將軍,據說是孫大帥的心腹。”
海棠眨了眨眼:“我們在邊關多年,幾時聽過什麼孫大帥?能稱得上是大帥的,就只有鎮國公周老元帥了吧?這個孫大帥該不會是指孫永祿吧?他跟鎮國公府對著幹,一心要奪權的,難道上輩子真讓他成事了?”
海礁若有所思:“如此說來……我上輩子回到大楚邊城後的那幾年,確實聽說鎮國公府備受打壓,死了好幾位少將軍,殘的也有兩人。後來……差不多十年後吧,鎮國公周老元帥去世,國公夫人便帶著孫輩進京長住了。那時候這西北邊關又換了大將,執掌帥印的是一位何將軍,出自鎮國公麾下,原本是鎮守涼州的。之前那孫大帥因為貴妃失勢,也跟著落敗了。他本就沒什麼真本事,丟官的時候,軍中上下都拍手叫好呢!”
海棠合掌:“那我知道了!這場肅州大戰,那些與爺爺交好的將軍們定是戰死了,反倒是引來了奸細的孫永祿逃過一劫,又或者是他自知理虧,為了掩飾罪行,就故意把戰敗的責任推到了鎮國公府的少將軍和其他將軍頭上。他有貴妃和閣老撐腰,不但沒被罰,反倒還上位做了元帥!做了元帥他不可能再留在肅州,於是將自己的心腹安插在此。哥哥逃回來的時候,這肅州城已經沒有周家人在了,自然不會有人聽到爺爺的官職名字,就特來關照你。”
城中知道爺爺海西崖與鎮國公府周家關係親近的人,沒有對海礁落井下石,就已經是他走運了。
海礁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從來沒想到事情的真相有可能是這樣的。上輩子的悲憤似乎稍稍消散了一些。至少,他知道自己一家人並不是真的被友人背叛了。
海棠趁他心神動搖時,繼續勸說:“哥哥你看,城中的將軍們沒有防備,被奸細算計了,就是這樣的結果。那孫永祿反得了好處,咱們一家就算成功逃離肅州,也不見得會有好下場。孫家的勢力大著呢,不僅僅是在邊關,咱們老家就在直隸,被孫家知道咱們跟鎮國公府有交情,咱們回了老家也不會有安樂日子過。所以,必須要讓將軍們知道奸細的事。只要他們打跑了敵人,再把孫永祿跟奸細勾結的事報上朝廷,倒黴的就是他們了!咱們家得了功勞,無論是在西北哪個地方生活,都有人會關照我們的。”
海礁有幾分意動,只是有一件難事,他不知該如何解決:“我要怎麼說,才能讓將軍們相信胡人要派大軍前來攻打肅州城呢?總不能告訴他們,我活了兩輩子吧?”並不是人人都如小妹這般,深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的。
海棠故意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樣,其實心裡早就有了腹案,沉默了一會兒,才給他出主意:“哥哥就說是無意中聽到那奸細跟同夥暗中議事好了,說你是偶然碰上偷聽到的,那樣就算那奸細被抓起來後否認,將軍們也只會以為他在狡辯。反正這人是貨真價實的奸細,他身上肯定有證據能證明這一點,不算是汙衊了他。”
海礁輕哼了一聲:“他身上當然有證據!昨兒我去跟蹤他時,就真的看到他跟同夥接頭了!他那同夥還是跟在咱們家身後進的城,還真是個瓜州商人!”
海棠有點驚喜:“呀!這樣哥哥就用不著說謊了,只需要說實話就好。這奸細跟他同夥都說了些什麼?哥哥可聽到了?”
海礁點頭:“那奸細從同夥手裡拿了一大包東西,壓低聲音說了半天的話。我離得遠,聽得不大真切,只隱約聽到他們好象在說軍營的井什麼的……”
海棠合掌一拍:“難不成他們是打算在軍隊日常用的井水裡下藥?如果是這樣,就算關城及時示警,城中守軍也無力抵抗敵軍來襲呀!早就被藥折磨得手軟腳軟了!”
海礁咬了咬牙:“對,很有可能是這樣!但關城絕對沒有示警!”他上輩子就在城裡,就在肅州城中心的鐘鼓大街上。倘若關城當真有過示警,哪怕肅州衛上下都中了藥,無法警醒,街上的百姓們可不是聾子,肯定會聽到警報鐘聲,也會看到烽火的。
海棠緊緊握住他的手,用鼓勵的語氣道:“沒關係,上輩子的事都過去了。咱們這就把事情告訴爺爺,讓他趕緊通知城裡的將軍們,把守好水井,別讓奸細奸計得逞,還要想辦法將關城那邊的守將換了,別讓孫永祿誤了大事。只要肅州城早有準備,就算胡人大軍來襲,我們也能把敵人打回去!”
海礁深吸了一口氣,胸中湧現出一股勇氣,清楚地知道自己眼下最應該做的是什麼事。
他對妹妹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出了東廂房,前往正屋。他要向祖父賠罪,再把“偷聽”來的秘密告訴祖父,請祖父告知肅州衛的將軍們,一定要守住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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