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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緝仙司,榮非親自將範理和兩個戶部主事關入牢房。苦勸了一路卻是無果的魏琳無奈,只好先做好自己的份內之事,帶著人去懸掛匾額。一大群戶部官吏堵在大門外邊,翹首以盼的等著看此事會如何收場。

十三個捕快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躲在院子角落裡暗暗祈禱,城樓失火莫要殃及自己這些小小的池魚。

戶部尚書單仲季今日起得晚了些,進到戶部衙門時卻是沒有了往日熱鬧的景象和低頭問好的下屬,冷冷清清的讓人好不習慣。

正納悶呢,便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跑步聲,正是之前趕去單仲季府上報信的人。

只不過這人走的小路抄的近道,跟單仲季的轎子錯開了。

“大…大人,大事不好了。範大人被抓了,還有張主事和李主事也被抓起來了。”

單仲季心裡頓時咯噔一下,連忙一把揪住報信之人問道。

“是刑部還是大理寺抓的?”

“是緝仙司。”

“你說什麼,本官沒聽清楚,再說一遍,是被誰抓的?”

“大人,您沒聽錯,就是被緝仙司抓走了。”

單仲季愕然半晌,隨即卻似想到了什麼,急匆匆的離開戶部衙門,乘著轎子往皇宮的方向而去。

“陛下,戶部單大人求見。”

今日沒有朝會,可朱晟仍是很早就來到御書房裡處理政務。聽聞內侍通報,朱晟放下毛筆說道,也正好趁機休息一會。

“老臣無能,求陛下恕罪,求陛下恕罪啊。”

來到御書房內,單仲季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一般的連聲告罪。

朱晟眨巴著眼睛,不知道單仲季搞的是哪一齣,剛想出言發問,隨即想到從昨晚到現在一直在綢繆的朝堂大調整和大計劃,便連忙止住了。

不管單仲季是因為何事才如此驚慌失措,總歸是一個敲打他的好機會,且聽他一會怎麼說。

朱晟不動聲色,單仲季心裡更慌了。

緝仙司怎麼會平白無故去戶部拿人?

整日躲在衙門裡廝混的那些個捕快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所以只能是奉了餘慶之的命令。

餘慶之一向不問政事,甚至緝仙司的事情都懶得管,為何這次卻是變勤快了。

答案似乎只有一個,餘慶之是奉了陛下的命令。

難道是陛下對自己昨日在祭天台時的表現不滿?捉拿範理和兩個主事只是第一步的敲打,若自己還不自知,下一步便要對自己動手了。

單仲季越想越是後怕,御座之上的朱晟不發話,他也就不敢停,磕頭磕的更加的賣力。

單仲季不說到底出了何事,朱晟這邊卻也不好主動開口問,一君一臣就這樣僵持住了。

過了好一會,單仲季越發悲涼。心道自己都已經做到如此程度,陛下竟然還沒有寬慰或訓誡的意思,這次怕是真的躲不掉嘍。為今之計,只有主動辭官或可平息陛下的不滿了吧。

朱晟也好生鬱悶,有事說事,一個勁的磕頭算怎麼回事。正想著該尋個什麼樣的由頭讓單仲季開口說話,目光瞥到魏琳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魏琳是回來交差的,看到單仲季的醜態雖是感到有些迷糊,但也隱隱猜到和榮非有關。強忍著笑意,魏琳輕手輕腳的走到朱晟身旁,將今早緝仙司和戶部發生的恩恩怨怨說了出來。

魏琳沒想明白單仲季為何會被嚇成這樣,可朱晟卻是立刻便猜到了單仲季的想法。

原來竟是個誤會,是單仲季想多了,自己嚇自己。榮非那廝也的確是太大膽了,三品侍郎說抓就抓了!

不過,也算歪打正著。雍黨倒臺後,朱晟欲要重新整肅朝綱,而吏部和戶部便是重中之重。單仲季忠心尚可,才能卻是普通,而且把持戶部的時間也足夠久了,是時候換換位置了。

心中打定主意,朱晟敲了敲桌子道。

“好啦,不要再磕了,磕的朕都有些頭痛了。”

單仲季如蒙大赫,喊著謝陛下聖恩,這才敢抬起頭來。

這一抬頭不要緊,卻是差點把朱晟的鼻子給氣歪了。只見單仲季的額頭光潔一片,雖是泛著一層薄薄的汗珠,卻沒有一丁點青紫的痕跡,甚至連灰塵都未曾沾染。

敢情剛剛磕頭都是做樣子的,只是那咚咚聲是如何發出來的,這讓朱晟百思不得其解。

“老臣無能,未能管理好戶部,辜負了皇恩,罪該萬死。”

“好啦好啦,單卿年紀也不小了,不要動不動把死字掛在嘴邊。這麼多年堅守戶部,也算是勞苦功高,是時候動一動了。如今高太吉下獄,老首輔還未甦醒,內閣空缺,明日單卿便到內閣報道吧,暫任次輔之職。”

單仲季愕然抬頭。

陛下這是什麼意思,非但沒有怪罪自己,反倒進了內閣當次輔?

雖說只是個內閣次輔,一切事物還都要老首輔才能拍板,也不如戶部尚書握有實權,但現在老首輔劉傳芳還病重未醒,只要他一天沒有醒過來,自己這個次輔便可當做首輔來看。

逢凶化吉的單仲季醒過神來,連忙磕頭謝恩,感動的涕淚橫流,卻是把範理和兩個主事被抓的事情給忘到了腦後。

“好啦,單卿抓緊時間回戶部交接一下吧,戶部暫且先由右侍郎張勉管著吧。對了,告訴張勉,沒事不要招惹榮非。下去吧。”

被趕出御書房的單仲季一路傻樂的回到戶部,叫來右侍郎張勉開始交接工作。

交接完畢後,這才想起來範理還關在緝仙司呢。

同時想起了另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榮非是誰?

單仲季將朱晟的原話轉告給了右侍郎張勉。今早榮非抓人時張勉就躲在值房裡偷看,自然知曉榮非就是抓走範理和兩個主事的緝仙司捕頭。

找來另外四個在範理手下做事的主事,問清楚事情緣由竟然只是因為拖欠了半年的餉銀,嚇得張勉連忙命人按照賬冊上的數額支出銀錢,去給緝仙司送去。

好傢伙,只是拖欠半年的餉銀就敢把侍郎抓起來下獄,若是拖欠了一年還不把整個戶部給掀了。

目送兩名主事拿著餉銀離去,新任戶部掌舵人張勉的臉上不禁露出深深的疑惑。

這個榮非到底是何許人也,競得聖上如此看重。

緝仙司大院內,榮非又換上了那身御賜的金玉獬豸冠服,扯了張椅子放在鎮仙石前面,捧著今早餘慶之丟給他的捕神訣書冊,在眾目睽睽之下,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一邊曬太陽一邊饒有興致的看書。

榮非抓捕範理和兩個主事到底是不是一直衝動?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之所以搞得如此大張旗鼓,目的有二。

第一,當然就是索要拖欠的餉銀,並讓他們今後都不敢再拖欠。

第二,則是要放出一個很重要的訊號。緝仙司已經今非昔比,不再是誰都能捏咕的軟柿子了。

至於會不會不小心玩脫了,榮非更是一點都不擔心。

大晏建國已八百餘年,官場貪墨之風盛行,而戶部和工部更是重災區。

曾有這樣一個說法,將戶部的官員全都以貪墨罪砍了,或許會有那麼一兩個是冤枉的。可若是隔一個砍一個,則必保有漏網之魚。

從李駉所說的話中榮非判斷,範理和那兩個主事肯定是不乾淨的,即便戶部那邊真要硬鋼,榮非也絲毫不懼。

大不了就費些力氣查這三人的賬目,憑榮非的本事,查他們個抄家滅族想來是很輕鬆的。

再有一點,榮非可是剛剛幫過晏帝朱晟的大忙,此時二者的關係還在蜜月期呢。榮非相信只要自己不是直接把範理砍了,朱晟都不會把自己怎麼樣的。

若還是不行,榮非還有餘慶之這張底牌呢。身為緝仙司的總捕,是時候該為司裡做些事情了。

基於以上的兩點述求和三項保障,榮非才會以如此囂張跋扈的姿態搞出現在的這副局面。

但是榮非心中有譜,別人卻是不這樣想。

首先就是緝仙司的十三個捕快,看著被堵得水洩不通的大門,再看看時間已經快到午時了,眾捕真的是欲哭無淚。

而後便是堵在門口的戶部官吏,其外還有其他衙門趕來湊熱鬧的人。

昨日剛放了乾坤觀的聖女,今天又抓了戶部的侍郎,這緝仙司莫非是要瘋啊。

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等著看緝仙司如何收場。

快到午時,這些官吏們估摸著訊息已經傳到了上層大佬們的耳中,針對緝仙司的反擊應該也不遠了。

果然過不多時,便有眼尖的喊道。

“快看,是清吏司的徐主事和周主事。”

“範侍郎都被抓了,來兩個主事能頂什麼用。”

“總不能讓尚書大人親自下場吧,我估摸是帶著大殺器來的,沒看到徐主事手裡拎著個包裹嘛。”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徐、周兩名主事分開人群,擠進緝仙司大院。

二人早上都是見過榮非的,此時更是差點被其一身金光燦燦的獬豸冠服晃瞎了雙眼。

“見過榮捕頭,這裡是緝仙司二十一人半年的餉銀,共計一千一百七十二兩三錢,請過目。”

看到徐主事將帶來的包裹開啟,露出裡面的銀票和碎銀,恭恭敬敬的呈到榮非面前,所有圍觀者都被驚掉了下巴。

戶部——認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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