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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雍王、高太吉、戴遠志等雍黨骨幹已被下獄,但雍黨畢竟人數眾多,佔據了朝堂官員過半之數。為了朝政穩定,肯定不能將他們全部掃地出門。
兼之祭天台上高太吉雖然咄咄逼人,玉璽丟失一事卻是並未坐實。若是做得太過,反倒顯得朱晟心虛。
因此,朱晟並未將雍黨斬盡殺絕。
臨時召開的朝會上,朱晟對群龍無首的雍党進行了一番恩威並施的敲打,順理成章的讓他們讓出一些掌握著實際權力的關鍵位置,而後反手將這些空出來的位置作為獎勵分給了保龍一脈。
秦楓、蔡健等一眾都察院清流言官雖未獲得實際好處,但從朱晟對其態度的轉變來看,都察院揚眉吐氣指日可待,被雍黨壓迫不敢作聲的日子則是一去不復返矣。
朝會散場已是亥時,忙碌了整整一天的朱晟未見絲毫疲累的模樣,精神奕奕、興致昂揚的朝御書房快步走去。
雍黨垮臺,朝堂原有的格局被打破,必須儘快建立起新的平衡。
以老首輔劉傳芳為首的保龍一脈崛起已是必然之勢,卻必須有其他的勢力對其制衡,否則難保日後不會成為第二個雍黨。
數來數去都察院都是最合適的人選,可他們雖有超強的戰意卻還顯得有些勢單力孤,若在加上苟延殘喘的雍黨,應該就差不多了。
留下雍黨制衡保龍一脈,這也是朱晟沒有趕盡殺絕的原因。
帝王眼中沒有所謂的善惡、對錯、忠奸,他只在乎下面的臣子是否有其存在的價值。
維持朝廷各方勢力平衡是一件非常細緻的工作,時不我待,朱晟再去御書房的路上就已經開始在心中構思具體的操作手法了。
御書房遙遙在望,朱晟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便在此時異變突生。
一眨眼的工夫,夜空竟然變成了白晝。
朱晟抬頭四處觀望,很快便發現皇宮南方相聚不遠的地方升起一道金黃色沖天光柱。
眼看那光柱越升越高漸有衝破雲霄的架勢,卻是不知什麼原因突然又瞬間消失。
四周的光亮退去,重新恢復黑暗,夜幕中的朗月和繁星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依舊孜孜不倦的努力散發著微弱的光輝。
“那個方向…是緝仙司。”
朱晟遙望光柱出現又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低語。
“陛下,老奴剛剛收到宮外傳來的訊息。下午的時候,乾坤觀聖女慕容秋水砸了緝仙司的招牌,恰巧被小榮捕遇到,打了慕容秋水一個耳光後將其下獄。青陽道人進入緝仙司要人,不知裡面發生了什麼,離開的時青陽道人和慕容秋水的神情都頗為慌張。據說慕容秋水還在街上大哭了一場。”
魏琳附在朱晟耳旁低聲彙報道。
“榮非擒住了慕容秋水?你懷疑剛剛那道光柱是榮非搞出來的?榮非也是修士?”
朱晟皺眉問道。
“下午之事具體如何老奴還不清楚,不過榮非就是一個普通人,並沒有修行過,這點老奴卻是可以確認的。”
魏琳言辭鑿鑿的肯定道。
“不是榮非,那就一定是餘總捕了。如此聲勢浩大的異,想來應是餘總捕的修為更進一步。可喜可賀啊。”
朱晟目光閃爍不定的低聲道。
回到御書房,朱晟第一件事便是讓魏琳磨墨。
在御案上鋪開宣紙,手執浸飽了墨汁的狼毫,沉吟片刻揮毫潑墨,緝仙司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一蹴而就。
吹乾墨跡,朱晟將宣紙遞與魏琳道。
“拿去命人連夜製成匾額,要最好的木料和金漆,明日一早敲鑼打鼓送去緝仙司,由你代朕去給掛上。”
魏琳領命離去不久,一名內侍站在門外稟報道。
“陛下,太子和齊王殿下求見。”
“讓他們兩個滾進來。”
朱晟冷著臉哼道。
過不多時,兩個小小的人影出現在御書房門前。朱晟擰眉看去,卻是被兩小隻的造型搞得一愣。
只見朱允、朱琰兩個小人兒赤著上身、後背用細繩繫著兩根荊條。
跨過御書房門檻後,兩小隻便單膝跪地,扯著嗓子吼道。
“兒臣年幼無知,險些鑄成大錯,請父皇責罰。”
“臣弟年幼無知,險些鑄成大錯,請皇兄責罰。”
“這是何意?”
朱晟指著荊條不解的問道。
“這是一個典故,叫負荊請罪。”
朱允咬著手指奶聲奶氣的答道,見朱晟還是滿臉疑惑,朱琰便把將相和的故事講了一遍。
“這是昨日榮非講的故事,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道理,要勇於承認自己的錯誤,不要試圖隱瞞或逃避,否則只會錯上加錯,從而犯更大的錯誤。”
初聞玉璽竟是被兩小隻拿去玩耍弄丟,以至於搞出一系列險些天翻地覆的變故時,朱晟自然是極其憤怒的,甚至一度有了廢太子、革去齊王王爵的想法。
可如今想來,也正是兩小隻的無知頑劣,成為成功除掉雍黨這個頑疾的契機,二人勉強算是功過相抵了。
一個是自己的嫡子,一個是疼愛的幼弟。看著兩小隻赤著的上身在微微發抖,本想重重責罰的朱晟卻是有些心軟了。
虎著臉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你二人可知錯了?”
“兒臣/臣弟知錯!”
“禁足七日,抄寫聖祖訓十…五十遍,但有一處錯字或字跡不整便多罰一遍,可有異議?”
“兒臣謝父皇開恩。”
“臣弟領命。”
“哼,快滾吧。記得穿上衣物以免著涼。”
兩小隻的裝模作樣讓朱晟感到既好氣又好笑,強忍著沒笑出聲來,揮手讓二人退下。
走出御書房,立刻便有宮女內侍圍過來給兩小隻穿上衣服。
朱允和朱琰無聲的對視一眼,同時咧嘴一笑。
榮非的法子果然管用。
守在園子外面心情忐忑的皇后唐悠兒見到兩小隻臉上的表情後,一直懸著的心也終於落了下來。
唐悠兒和朱允、朱琰離開不久後,一隊打著燈籠的禁軍朝這邊行來,隊伍中間夾著個穿著蟒袍、身形佝僂的內侍。
“啟稟陛下,慈寧宮內侍總管喬輝求見。”
很快便有小內侍站在御書房外稟報道。
正手握毛筆,作思量狀的朱晟聞言一愣,心道他怎麼來了?難道老妖婆那邊又要搞什麼么蛾子?
很快,喬輝便被兩名禁軍押著來到御書房外。
“奴婢參見陛下。”
喬輝在御書房門檻之外跪地磕頭行禮道。
大晏雖是以禮治國,但多數時候也只需作揖即可,只有在一些祭祖、祭天等重大場合才會偶爾用到跪禮。
喬輝乃是慈寧宮的內侍總管,此番一跪倒是有些代表太后服軟的意思。
只不過,妄想服個軟便既往不咎,老妖婆也未免太天真了吧。
朱晟嘴角噙著一抹嘲弄的笑意,也不說話,冷眼盯著跪在門口的喬輝。
過了一炷香的工夫,朱晟才沉聲問道。
“喬總管,何事啊?”
“奴婢替太后傳句話與陛下。太后近日頻頻夢到小時候的場景,因此思鄉之情愈發迫切,便想趁著雪落之前,回家鄉居住些時日,還望陛下應允。”
朱晟聞言手掌便不受控制的緊緊攥在了一起,身體更是有些僵硬、有些微顫。這倒不是因為憤怒,而是因為興奮。
自朱晟登基以來,一直有兩個毒瘤讓其寢食難安。一則便是滯留京都遲遲不歸封地的雍王朱成,另一個便是慈寧宮裡的老妖婆了。
如今朱成已被下獄,是貶為素民還是直接殺掉,只在朱晟的一念之間。
此時老妖婆又主動要求離開京都,遠離權力中樞,這對朱晟來說無疑是雙喜臨門。
雖說白日裡老妖婆為了配合自己的兒子,命反叛的飛羽衛封鎖了皇宮,單此行徑便已構成同謀之罪。但老妖婆畢竟身份太高,又是朱晟名義上的母親,到底要如何處理,朱晟也是十分撓頭。
而此時老妖婆卻是自己給出了答案,一個讓朱晟欣喜若狂的答案。
不過,朱晟卻是從中嗅到了交易的味道。
沉吟片刻後開口問道。
“太后可有何要求?”
“太后娘娘年邁,希望身邊能有親近的人照顧。恰好雍王封地與太后家鄉相距不遠,太后希望能與雍王一同上路。”
喬輝抬眼偷偷瞟了下朱晟的表情後答道。
朱晟聞言恍然大悟,難怪老妖婆肯主動離京,原來是為了保住親兒子的性命和王爵,才以此作為交換。
而且老妖婆吃準了自己,一定會答應她的這個條件的。
但…老妖婆還是有些錯估此時的形勢了。
“朱成罪大惡極,僅是逐出京都還遠遠不夠。但念在太后僅有這麼一個子嗣的份上,便削去雍王爵位,降為修德郡王,明天便隨太后一同離京吧。”
朱晟這樣的決定顯然也在太后的預料之中,因此喬輝都不用回慈寧宮請示,直接滿口答應。
河清海晏,自今日起真可稱得上是河清海晏了。
望著喬輝離去的背影,朱晟志得意滿的想道。
驟然出現又轉瞬消失的光柱幾乎將半個京都照的亮如白晝,自然勾起了許多人的好奇心。
可絕大多數人也就是好奇一下就完事了,之後該睡覺睡覺,該喝酒喝酒。京都居民畢竟見多識廣,極少有什麼事情能讓其大驚小怪。
城西,禮部為四絕聖地來人安排的宅院。
青陽道人、長空無忌、沙滿爾、趙革四人,各率著隨行而來的門人弟子,站在屋頂之上朝緝仙司的方向遙望。
眾人的面色都是陰晴不定,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那聲勢浩大的光柱異象是怎麼回事?
難道真的是餘慶之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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