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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慶之自然比任何人都清楚緝仙司現如今的尷尬處境,因此見榮非一臉為難的表情也不意外。
若無十足把握,他也不會貿然前來。
敲了敲石桌桌面,見榮非看過來後指著他的懷中問道。
“懷中可是太上感應篇和冰肌露。”
太上感應篇和冰肌露正是榮非從黑市買來的修行功法和靈藥的名字。
緝仙司雖是沒落,但堂堂總捕想要查清楚自己一個縣衙的小捕頭卻也算不得難事。因此榮非也不驚訝,點了點頭將揣在懷中的功法和瓷瓶取出來放在桌面上。
餘慶之隨手將太上感應篇扒拉到一邊,就像是拂去桌面上的灰塵。拿起裝有冰肌露的瓷瓶,拔去瓶塞放在鼻端聞了聞,而後皺眉道。
“若是摻些水倒還無所謂,可這分明是在整瓶水裡摻了一點點冰肌露。塗抹之後傷疤倒是也能消退些,想要完全修復卻是絕無可能。”
榮非聞言苦笑道。
“單是摻了一滴冰肌露的這瓶水,就讓我足足等了半年,花費一千二百兩銀子。此等靈藥只在修行者中流通,我等尋常人能搞到一滴已是千難萬難了。”
“倒也是。”
餘慶之點了點頭,將瓷瓶封好還給榮非,瞟了一眼桌沿邊快掉到地上的太上感應篇。
“太上感應篇過於普通,即便是無門無派的末流散修也是不屑一顧的。榮老弟若想修行,可以考慮換一種品級更高的功法。”
“首先,我沒有錢。其次,即便是有錢,有品級的功法都被修行者視若珍寶,又如何肯賣。”
榮非苦笑道。
“說來也巧,我這裡正好有兩瓶未摻水的冰肌露和幾本功法。”
餘慶之揮動長袖,石桌上憑空冒出兩個玉瓶和三本古色古香的書籍。
“加入緝仙司的事情可以慢慢考慮,不過我現在手頭有樁棘手的案子想請榮老弟你幫忙,無論最後能否破案,都可以挑選兩樣作為酬勞。”
餘慶之指著桌上的東西對榮非說道,說完還特意撥開一個玉瓶的瓶塞,沁人心脾的清香頓時瀰漫開來,榮非只聞了一下便覺神清氣爽,身體的疲勞一掃而空。
再看那三本功法,名字都是聞所未聞。
“這是幾品功法?”
榮非感覺自己的心跳驟然加快,舔了一下嘴唇後問道。
“呵呵,緝仙司雖是不如往日,給出的報酬卻也不能過於小家子氣。兩本三品,一本二品。這三本功法即便是在修行界,也足以讓某些散修瘋狂了。”
也不知從何時起,修行界的修士、功法、法寶都參照朝廷官員體制進行了等級劃分,從最低的九品到最高的一品。
榮非花費近乎全部身家買來的太上感應篇則是沒品,俗稱不入流。
“什麼案子值得餘大哥如此大手筆?”
天上掉餡餅,不是誘餌,就是陷阱。
面對巨大的誘惑,榮非反倒是冷靜下來,思考了片刻後問道。
榮非沒有一口答應下來,餘慶之反倒是更加欣賞這個年輕人的沉穩與冷靜了,將之納入緝仙司的想法也更加強烈。
“對你來說應該算不得太難的案子,就是…傳國玉璽丟了。”
饒是榮非已經做好心理準備,還是身子一晃險些栽倒。
“按理說只是一塊石頭而已,丟了也就丟了,找塊材質顏色差不多的重新雕個新的能用就行唄。可朱晟擔心某些人藉此大做文章。畢竟他剛剛登基不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就想請榮老弟幫個忙,隨我去京都走一趟,估計也花不了你多少時間。”
朱晟就是大晏當今皇帝的本名。
餘慶之說得輕鬆,可榮非卻是恨不得堵住耳朵。
此時擺在桌上的功法和靈藥對榮非再無一丁點的吸引力,反倒像是透著殺意的催命符。
要說的、能說的都已說完,餘慶之也不催促,微笑看著榮非等待他的答覆。
低著頭權衡掙扎了好一會,榮非抬頭問道。
“兩個問題。第一,若我拒絕會是什麼下場。第二,若是最後沒找到,我又會是什麼下場?”
“未慮勝,先慮敗,有大將之風,我真是越來越欣賞你了。第一個問題,我不會殺你滅口,不過卻要請你去一個地方住些時日,待此事平息後再放你出來。第二個問題卻是不好說,朱晟虛偽、假仁假義,自然不會怪罪,況且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多多少少還是會給些獎賞意思一下。可若出現最壞的情況,介時京都甚至天下震盪,估計也沒人有空理會一個小捕頭吧。如此穩賺不賠的買賣,我覺得還是值得做一做的。”
餘慶之循循善誘道。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榮非在心裡暗暗嘀咕道。
不過細細想來,餘慶之說的也不無道理。
自己只是一個小捕頭,京都的那些大人物坐的高,看得遠,應該察覺不到自己吧。
一場豪賭擺在眼前,榮非發覺自己沒有了往日的決斷。
“哦對了,我這裡還有一本功法,也許更適合你。”
似乎看出榮非的猶豫,餘慶之決定加大籌碼。衣袖拂過桌面,一本功法秘籍出現在榮非面前。
“此乃捕神訣,由八百年前緝仙司第一任總捕所創,當世五本超品功法之首。”
聽到超品功法四個字,榮非的呼吸便是一滯,可同時心中不安的預感也愈發強烈。
何為超品,超越九品之上,堪稱人間仙法。
心中的不安僅是持續了一瞬,榮非便已做出抉擇。
機會難得,機不可失啊!
不過卻也不能立刻答應,還有一道程式要走。
榮非站起身來對餘慶之抱拳道。
“餘大哥請稍坐,我去跟柔姐商量一下。”
密諜給餘慶之的資料裡有提及紀柔兒,還專門註明二人自小相依為命,感情甚篤。因此餘慶之也不意外,微笑點頭同意。
榮非長出一口氣,先前還擔心餘慶之將自己扣在這裡不準外出,如今想來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走出桂花巷後,榮非的身子便開始不受控制的輕顫,心臟劇烈跳動,血液不停的湧入大腦讓他有些眩暈。
淡定…淡定,從心理年齡來算,自己好歹也是快四十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般沉不住氣。
榮非一邊往醫館趕去,一邊在心裡告誡自己。
……
醫館對面,崔顯左顧右盼好半晌,終於看到一個渾身被汗水打透的後生揹著個白髮蒼蒼的老婦跑進醫館。
“賢弟,注意看。”
崔顯連忙扯了一下郭瀟的衣袖低聲道。
老婦人也不知是發了什麼急症,雙目緊閉、身體僵硬,身下的衣裙更是溼透散發著尿騷氣。紀柔兒卻是渾不在意,與後生合力將老婦人平放在診案上,又是聽心跳、扒眼皮,又是施針、抓藥的好一通忙碌。
醫館對面的郭瀟此時也終於搞懂崔顯到底是讓自己看什麼了。
這個叫做紀柔兒的女醫之前看來眉眼顯得有些俗氣,氣質也是普通。可就在剛剛給老婦人瞧病的時候,卻是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整個人都散發出一種看不到、摸不著,但卻實實在在能夠感受得到的慈悲,就好似散發著光輝一般。
就如那遠山芙蓉一般,嬌而不媚,豔而不俗。
剎那間,郭瀟感覺自己的心似乎停跳的幾拍。
得女如此,夫復何求!
郭瀟看的有些痴了,崔顯卻是煞風景的重重拍著他的肩膀道。
“看你小子的眼神恨不得立刻把紀姑娘生吞了一般。事先說好,那可是你以後的嫂子,不許動歪心思。”
“啊…崔兄說笑了,君子不奪人所愛。”
郭瀟心中火熱,可顧忌顏面卻只能口不應心的答道。
“不行,我信不過你小子,還是要先下手為強。只是…要想個什麼藉口接近紀姑娘呢,裝病如何?不好不好,紀姑娘醫術高超,萬一被當場拆穿豈不是以為我是登徒子。賢弟,不然你打我一拳,不要太重,稍微吐一點血就好…”
崔顯這邊還在費心琢磨接近紀柔兒的法子,卻見到一個身形瘦削長得也還算俊俏的後生急匆匆的走進醫館,抓住了紀柔兒的手。
“哎呀!大膽登徒子,光天化日竟敢調戲本公子的心上佳人,看本公子今日不打的你娘都認不出你來。”
崔顯見狀頓時面孔猙獰,怪叫一聲擼起袖子就要衝過去英雄救美,可下一刻就像被雷劈了般呆立原地。
只見紀柔兒的手被那人抓住卻也不惱怒,清麗可人的臉蛋上反倒是露出堪比蜜糖般甜蜜的笑意。而後也不知那後生說了些什麼,紀柔兒更是露出驚喜萬分的表情,眼角還隱現淚光。
“原來…竟是紀姑娘的情郎。唉,罷了罷了,君子不奪人所好,有緣無分吶,苦也!”
崔顯整個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無精打采的嘆息道。
“嘿嘿,兩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在我們汾城,誰不知曉妙手仙子與小榮捕頭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莫要再做無用妄想啦,哈哈哈。”
一名剛剛忙活手裡的活計,趕去縣衙看熱鬧的漢子聽到崔顯的哀嘆,停下腳步揶揄道。
他便是榮非!
聽到這個名字,郭瀟左眼皮莫名的跳了幾跳,先前強行壓制的怒意不受控制的蒸騰起來。
便在這時,一陣陣好似雷鳴般的呼和聲從遠處傳來。
崔顯也是個跳脫的性子,立刻將傷心事丟到一旁,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張望卻是什麼都沒看到,便問那漢子出了什麼事情。
得知是縣太爺審案,崔顯立刻來了興致,拉著郭瀟便要去湊熱鬧。
“自小整日見父親審案,看得慣了也覺平常,崔兄自去便好,我再隨意逛逛。”
將崔顯支走,郭瀟目光轉回醫館,見榮非和紀柔兒還在膩膩歪歪,怒火之上再澆妒意,燃燒的愈加猛烈。
“好,縣老爺當真神斷,堪比青天!”
縣衙門前的呼喊聲傳來,郭瀟竟是聽到一清二楚。
這分明是在稱讚那隻癩蛤蟆,是在打自己的臉。
郭瀟面孔猙獰、目光陰冷,雙拳攥緊手背上青筋暴起,心中湧起無窮殺意。
卑微螻蟻,亂吾心境,當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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