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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晏北境驪州汾城。
天光大亮,城內居民起床洗漱後離家,開始一天的勞作。
“老丈,我幫你做工,不要工錢,只給一份餐點可好。”
城中桂花巷與春風巷交叉口有一個早點攤,攤主正抄著竹笊籬準備將鍋中已經煮熟的麵條撈起,便聽見一道脆生生的童音在身旁響起。
攤主扭頭見是一個不及自己腰高蓬頭垢面、衣衫破爛,渾身散發著餿臭味的小乞丐。
小乞丐的後背上還趴著另一個小乞丐,同樣破衣爛衫渾身惡臭,垂在前面的兩條手臂纏著髒兮兮的破布條,布條空隙裡露出黑褐色的血痂,三兩隻蒼蠅正圍著嗡嗡嗡的打轉。
攤主眉頭一皺,捂著鼻子驅趕道。
“哪裡冒出來的小乞丐,別在這搗亂,快滾快滾!”
“我叫榮非,不是乞丐。也不白要你的吃食,用做工來換。再沒有吃食,我妹妹就要餓死了。”
名叫榮非的小乞丐髒兮兮的臉上毫無懼色,昂首挺胸的高聲喊道。
“臭的像是從糞坑裡刨出來一般,用你做工非把客人都給燻跑了不可。算老子倒黴,拿著兩個饅頭速速滾遠些,別耽誤老子的生意。”
攤主說著將兩個隔夜饅頭扔到小乞丐腳下,滿是厭惡的叱罵道。
“我說過,我不是乞丐,不要你的施捨,我只要用做工來換。”
咕嚕咕嚕咕嚕。
聞到了食物香氣,已經餓得頭暈眼花的榮非肚子裡適時的響起咕嚕聲,可他仍是倔強的仰著頭陳述著自己的立場,看也不看腳邊的饅頭一眼。
“哎呀你個臭乞丐還挑三揀四的,再不走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狗腿。”
攤主抓起身旁的扁擔嚇唬道。
“哎哎哎,挺大個人跟小孩子較什麼勁。”
這時,坐在一旁桌子上的一名滿臉絡腮鬍,穿著青色皂衣,腰懸連鞘長刀的捕快有點看不下去了,沒好氣的叱責了攤主一句,而後朝榮非招手。
“小兄弟有骨氣,我喜歡。正好今早沒什麼胃口,東西叫了不吃也是浪費。這碗麵就請小兄弟幫個忙,幫我吃掉可好。事先說好,這可不是施捨,是請你幫忙。你若肯幫這個忙,我倒還欠小兄弟你一個人情哩。”
榮非走了過去,看了眼桌上加了一個荷包蛋還冒著熱氣的肉湯麵,嚥了一口口水,而後盯著絡腮鬍捕快的眼睛正色道。
“我不是小孩子,你莫要唬我,你也是把我當成乞丐,於是換了個法子施捨我對吧。不過你與攤主不同,我看得出你是真心想要幫我。所以,這碗麵我會吃,但卻不能白吃。我可以幫你做一件事,這樣就是公平交易,誰也不欠誰。”
“嘿呦,我倒是好奇,小兄弟能幫我做什麼事?”
絡腮鬍捕快被逗笑了,饒有興致的打趣問道。
“破案!”
榮非揚起面容,語氣鏗鏘的吐出兩個字來。
“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知道什麼是破案嗎?聞過血腥味嗎,見過死人沒有,大清早的你是想笑死老子嗎,哈哈哈。”
與絡腮鬍捕快同桌的兩個衙役被逗得哈哈大笑。
可榮非的下一句話卻直接懟的他們啞口無言。
“我們兄妹是從惇州逃難過來的,十二天走了八百四十里路,一路上見過的屍體不計其數,肯定比兩位差爺見過的活人還多。”
兩個衙役對視一眼,笑容凝固,可表情卻是半信半疑。
絡腮鬍捕快聞言卻是一驚,問道。
“半月前災星降世惇州大災我倒是知曉,可惇州災民盡數都往有官道相通的博州,為何你兄妹二人偏偏選擇來道路更加難行的汾州。”
絡腮鬍捕快如論如何也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小乞丐,其實就是導致惇州遭災,上萬人餓死,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的罪魁禍首,從天而降的那個災星。
聽到災星二字,榮非腦海中閃過一幅幅離奇的畫面。
如同彗星般墜毀燃燒的飛船…
神秘的半透明球形天體和漂浮在其中四四方方如同棋盤一般的大陸…
大陸四角懸浮著的虛幻影象,一柄鏽跡斑斑的古劍,一支散發毫光的毛筆,一柄沾滿血跡的戰刀,一把潔白如雪的拂塵。
還有那道似在耳邊低吟的蒼涼古音…助我…
榮非知道墜毀燃燒的飛船不是災星,靈魂重生的自己也不是災星,可他卻無法分辨,更不能去分辨。
否則只會被當成瘋子或是被憤怒的災民活活打死。
榮非只是稍微楞了一下神,意識到現在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於是開口答道。
“數十萬災民湧入,博州各城為防災民作亂,定會緊閉城門不許災民入城。去了也是在城外凍餓而死,不如來這邊拼一條生路。”
榮非毫不猶豫的答道。
“不錯,是這個道理。我再問你,似你兄妹這等年紀定是沒有路引的,又是如何進的城?”
絡腮鬍上下仔細打量榮非幾眼後再次問道。
“前日聽到過往行商閒聊,汾城內有個海棠巷。我便誆騙守門的軍爺,說是來海棠巷東首第三戶的孃舅牛二寶家投親,再加上我妹妹傷重垂危,軍爺可憐我們便被放了進來。”
“既是災民應已數日未曾進食,卻為何放著到手的饅頭不吃?”
絡腮鬍捕快繼續問道。
“爹爹常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君子不食嗟來之食。”
榮非順口胡扯道。
“嘿嘿,毛沒長齊的小子算什麼君子,不過氣節還算可嘉。我再問你,你憑什麼敢口口聲聲說幫我破案?”
“在老家時我就喜歡賴在縣衙外面看官老爺審案,平時也喜歡看神捕辦案懲治惡人的閒書,自認也有些天賦,既然不能做乞丐,便想靠這份本事混口飯吃。
於是進城後我就在縣衙外面守著,觀察每一位差爺,發覺只有您與其他人的狀態不同,皺眉不展應是在為棘手的案子焦慮。待您走出縣衙後,我便跟在後面,想辦法制造機會與您搭上話。”
榮非神情鎮定,語氣從容的回答了絡腮鬍的問題,順帶著還將自己的謀劃也一五一十交代清楚。
在衙門外學習審案當然也是順口胡編的。
真正的原因是,榮非原本就是地球上頗有名氣的懸疑作家。
絡腮鬍與兩個衙役聽的是目瞪口呆。
若所言屬實,這小子豈不就是個活脫脫的妖孽,他才多大的年紀,竟有如此周密詳細的謀劃本領。
身軀單薄瘦弱,臉色蠟黃憔悴,可眉宇間卻是散發著讓人信服的氣勢。
上下打量榮非幾眼,單憑這份不凡的氣度,絡腮鬍捕快心中已是相信了幾分。
再加上也不知是這小子運氣好蒙對了,還是真的被他看出來,自己手頭的確有件棘手的案子,今日便是縣尊大人規定的最後一日期限。
不如就…死馬當作活馬醫?
思量片刻,絡腮鬍捕快忽然站起身來,拉著榮非朝街對面一家尚未開門的醫館走去。
咚咚咚咚。
絡腮鬍捕快沙煲大的拳頭將門板捶的震天響。
“開門開門,要出人命啦!”
“莫敲了、莫敲了,再敲老朽先要被震死了。”
年逾花甲的老郎中睡眼惺忪放下門板,瞪著絡腮鬍捕快不滿道。
“交給你了,若是沒救過來,老子拔了你的鬍子,拆了你的招牌。”
絡腮鬍捕快將榮非揹著的所謂妹妹塞進老郎中的懷中後威脅道。
老郎中翻著白眼剛要回懟幾句,卻是感覺到了小女孩身體的異樣,連忙伸手探了一下小女孩的腦門,失聲道。
“怎麼燒的這般厲害!”
醫者仁心立刻發作,急匆匆抱著小女孩返身進入醫館。
榮非邁步想要跟上卻是被絡腮鬍捕快一把拽住。
“你去也幫不上忙,反倒是添亂。放心吧,老齊頭的醫術還算說得過去,你妹子不會有事的。”
說罷,便拉著榮非回到街對面的早點攤,將仍冒著熱氣的湯麵推到榮非面前。
“趁熱吃,吃飽了才有力氣幫老子破案。”
“劉頭您不會真讓這小子幫著破案吧?”
一名衙役詫異道。
“有志不在身高,不指望他,難道還指望你們兩個囊貨。吃完沒,吃完了趕緊巡街去。”
趕走兩名衙役,絡腮鬍捕快生怕榮非吃不飽,又讓攤主上來兩個滷蛋。
絡腮鬍捕快如此仗義爽快,讓榮非有些感動。也就不再客氣,搓了一下發酸的鼻子,拿起筷子往嘴裡扒拉麵條。
“抓緊時間,差爺您說說案情,我這邊不耽誤。”
榮非嚼著麵條口齒不清的說道。
“什麼差爺不差爺的,我叫劉墉,小兄弟不見外喚我一聲劉老哥便好。這個案子…唉,我一個情同手足的兄弟,三日前被歹人殺害了。”
劉墉眼角隱現淚光,長嘆一聲將案情娓娓道來。
汾城東南角有一處佔地頗廣的樹林,從半月前起,每隔幾日便會有人慘死在其中。屍體皆是全身無傷,臉上呈現詭異的笑容,觀者無不毛骨悚然。樹林裡有吸人精魄的妖怪的傳聞很快便傳遍了全城,一時間鬧得人心惶惶。
死者苦主披麻戴孝的跑到縣衙門前哭鬧報案,縣尊大人迫於壓力便委派與劉墉關係極好的另一名捕快秦志負責偵辦。
三天前清晨點卯的時候,劉墉未見到秦志,便向兩名跟著秦志的衙役打聽。
兩名衙役回答說是精怪害人案一直沒有進展,死者苦主鬧得勤,縣尊大人催的又緊,秦志迫於壓力,昨晚便去東南角的樹林裡蹲守去了。
劉墉聽完隱隱感覺事情不妙,連忙帶人趕去,結果便在樹林裡找到了秦志的屍體。
與前幾個死者一樣,全身無傷,面帶詭異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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