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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6月註定是世界戰爭史乃至世界歷史裡十分具有里程碑意義的一個月份。
而很顯然,6月底到7月初的這十天左右的時間,是僅次於諾曼底登陸的大事件。
6月26日從凌晨到天亮的這段時間,整座卡昂城都陷入到一種名為恐慌的情緒之中。
城北和城西兩個方向到處都在爆炸,清脆的槍聲不斷響起,讓人難以在臥榻上安心熟睡。
無數民眾走出家門湧入散落在城中早已修建好的防空洞,接著眼神空洞的凝望著外面的世界,等待著結果的到來。
無論是死亡,還是自由。
德軍還是“好心”的幫助平民進行了疏散,對於統治者來說,他們總不希望被自己統治的地方是一片死域,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幫助這些平民有序撤離都有助於建立起他們善待民眾的形象。
不過很快一個訊息便在民眾中傳播開來。
那些荷槍實彈的德國人似乎並不像他們表現出的那樣單純。
在協助平民撤離的同時,他們的眼睛彷彿鷹隼一般注視著這些慌不擇路的民眾們,間或有士兵從人群中抓出那些看起來鬼鬼祟祟的人,然後就地槍殺,惹起陣陣驚呼。
人人都不想成為被殺死的物件,人人都害怕自己成為下一個。
於是他們的腳步越發急促,身形越發佝僂。
早有專門的部隊在這些平民撤離避難的當下粗暴的闖入他們的住宅,大肆搜捕著一切可以作為證據證明有叛亂企圖的東西。
可能是一張報紙,也可能是一封家信。
法律在這裡已經失去了意義,槍械和子彈成了卡昂城中唯一的權力來源。
至少有數百人的“叛軍”被德軍敏銳的發覺並揪了出來,然後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沒有審判,沒有調查,只是一顆子彈便送他們歸西。
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不但沒有激起民眾的血性,在那些黑洞洞的槍口之下,民眾反而變得更加畏縮,甚至有許多婦人和孩子害怕的哭了起來。
卡昂城不大,卻也算不上小,可即便如此,三五步就能看到倒斃在地的悽慘屍體,已然讓他們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
保羅此時正靜靜的待在防空洞的一角,對面前這個男人已經佩服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他曾經質疑過撤退的決定,有了林疋他們提供的武器裝備,憑藉著對於卡昂城的瞭解和本那邊的守望相助,擁有將近三百人戰鬥隊伍的他,甚至不是沒想過就勢解放卡昂,哪怕做不到那種程度,他們也可以和對方打打游擊,畢竟卡昂城裡坦克施展不開,想來和敵軍周旋一番乃至取得極為令人可喜的戰果都不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最後他還是憑藉著自己的冷靜服從了林疋的命令,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如果不是林疋當機立斷的果斷下了判斷,只怕這三百人還不夠敵人塞牙縫的!
強者遵守規則是對弱者的尊重,可當強者撕下虛偽的面具,
弱者便只能任由對方宰割。
當坦克開上了街頭,當黑洞洞的槍口和迫擊炮瞄準了城內,保羅知道如果雙方開戰,無論他們能否保全自己,卡昂城都輸了。
敵人可以豁出一切,他們不行。
還是有很多起義軍計程車兵被德國人揪了出來當街殺死,可畢竟絕大部分人還是保全了自己的性命,這主要歸功於林疋在關鍵時刻將所有的武器全部回收,這些原本被關在集中營裡的起義軍士兵們,拿起武器是兵,放下武器則與平民無異,被揪出來的那些也是因為沒有掩藏住對德國人的刻骨仇恨而選擇的怒目而視從而被敵人揪出來殘忍槍殺的。
這已經是他們能夠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相比之下,本那邊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作為卡昂支隊的隊長,本其實還是非常冷靜的。
然而王建國之前所下的判斷沒有錯誤,從他們手裡送出的武器很難再從對方的身上收回來了。
更何況那些人根本就沒有想躲避的意思,能在卡昂城如此核心要害的位置拉起一隻敢於和敵人鬥爭的私軍,用腳趾頭也能想出這些人絕不是完全為了理想信念或者世界和平這種宏大的願望而戰,他們多多少少都和德國人有著刻骨銘心的國仇家恨。
一旦擁有了更加先進的武器裝備,他們就難免打出血性乃至上頭不顧一切,這種勇於犧牲自己不惜和敵人同歸於盡的心態在這個時候是十分愚蠢的。
卻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們這樣做。
本能控制的核心人員大概也就一個營左右,其實和林疋那邊差不太多,只是他手下的這些人裡面大多都是乳臭未乾的年輕人和年過半百的老傢伙,女人的數量也不算少,當真是雜牌中的雜牌了。
本在和齊貞商議過後,果斷的向所有人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然而除了自己真正能控制的那一部分外,其他人居然就這樣無視了他的命令,在原地和德國人打起了正面對攻。
憑藉著齊貞他們拿來的武器,這些人還真是在短時間內火力壓制住了德國人。
然而隨著時間的逐步推移,戰術素養以及單兵素質的優勢逐漸體現出來,這些起義軍計程車兵逐漸落入下風,被敵人團團包圍在電廠和水廠之外。
本聽著下屬的回報,憤怒的眼睛已經快要瞪出眼眶,目眥欲裂!
然而無論是他還是齊貞,都沒有辦法拯救他們於危難之間。
不說核心戰場那裡,現在他們所在的房屋前的街道上,一邊是數架坦克正在頭尾相接的朝著那兩個地方開去,一邊是匆匆趕往防空洞避難的密集平民所形成的人流,二者涇渭分明,各行其道。
所以本的憤怒終究也只能是無能狂怒。
他懂得什麼叫大局為重,卻難以自抑的去想那些曾經和自己並肩戰鬥過的戰友們的悽慘下場。
齊貞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說道:“走吧。”
本脫下頭頂的帽子,遙望著那個方向,心中輕聲和他們告別。
接著乾脆利落的走下樓去,不再回望一眼。
只是他離開的時候,齊貞分明看到幾滴熱淚從這個漢子的臉頰滑落,讓人動容。
齊貞心有慼慼,和王建國兩個人跟隨著他下樓,匯入到人群之中。
“哎,不是我在這個時候對他們評頭論足,只是像這種有組織無紀律的雜牌軍隊,依靠他們註定很難成事。”王建國小聲說道。
齊貞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知道你心裡也不痛快,但你要知道我黨當年為何能建立起新中國來,就是因為我們有綱領,有組織,有紀律,如果沒有這些東西保障,那我們的隊伍也註定是一盤散沙。”王建國認真說道:“無論是在正面戰場還是地下陣線,都由嚴格的組織形式,連級有指導員,營級有教導員,團級以上有政委,確保一個隊伍之內必須有人能在關鍵時刻傳達並確保上級指示精神嚴格落地,思想教育更是必不可少的工作,服從命令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在面對國仇家恨時,有能平衡熱血和大局的觀念。”
這些東西不知是否勾起了老王頭經年的回憶,或許是被那些盲目犧牲自己的起義軍激發了心中的哀痛,他的話格外多了些。
王建國長嘆一口氣,開口說道:“軍人可以有自己的思想,但是軍隊是不能有自己的思想的,不然等待他們的,只有失敗,甚至死亡。”
“看來我註定是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軍人的。”齊貞自嘲的笑了笑。
“嗯。”王建國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二人很快便跟隨人流來到了一處防空洞,防空洞中人員密集,通風效果又不太好,濃重的黴味和人體的汗臭味交雜在一起,讓人直欲作嘔。
“我們到了,根據本的訊息,現在他那邊能拿出手的戰鬥力也就250人,而且人員都被打散在城西幾個防空洞之中,想聚集起來需要時間。”齊貞對著通話器開口說道。
“我們這邊也是差不多的情況。”林疋說道,“張弛,你們那邊怎麼樣?”
“城東這邊還好,因為這裡沒有發生戰鬥,所以德軍的檢查明顯要鬆散很多,不過似乎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民眾去防空洞避險的人數也並不多,不過還是有一些。”張弛回答道。
“孫婕,你們那邊呢?”林疋接著問道。
“師父,這邊和張弛那裡差不多,只不過這邊的軍隊之前似乎有要大規模調動的傾向,只不過之後來了一輛軍車之後,這裡就又安定下來了,其他一切如常。”孫婕說道。
“好的,待命吧。”林帥說道。
“現在我們還應該做點什麼?”梁思丞開口問道。
林疋看了看錶上的時間,時針和分針已然在錶盤上拉成了一條直線,六點了。
外面天光大亮,搞不好太陽已經從地平線上升起,只是不知為何,城中除了小隊眾人造成的騷亂之外,再沒有其他動靜。
難不成盟軍那邊遇到了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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