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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老闆。”邱德更穿著灰色西裝,戴著眼鏡,俯身鞠躬:“今天錢莊已經關檔,特意來向您彙報下支取情況,全天共支取港幣八百六十四萬,其中特批銀票支取佔六百三十萬,當中十萬以上的大額支取發生三十二次,主要都是英籍警官。”
“嗯,看來情況挺不錯的。”何定賢對這個數目很滿意,點頭囑咐道:“錢莊的人手夠用嗎?”
“靠著加班還能頂一頂。”邱德更苦笑道:“但隨著業務變多,需要招募人手,當下錢莊已經有兩百二十多名員工,其中銀行佔七十人,餘下的都在各錢莊上工。”
“我打算讓銀行開設商業貸款和融資業務。”何定賢把大掌櫃叫來的最大原因,便是要把錢莊的擴張提上日程:“主要針對華人公司,利息與市面上一點,但批款速度要快。”
“開放綠色通道,支援華商經營。”
邱德更表情一肅,相關事宜在上次開會時大老闆就有授意,當即點頭:“我會成立專門的業務組,前去各商會做宣傳,這一塊是在同東亞銀行,華僑銀行搶生意,得花些苦功。”
“這方面我信得過你。”何定賢對於邱德更的能力十分放心,因為,邱德更歷史上便是銀行業大佬,在錢莊業有浸淫多年,有寧波商會的人脈支援。在東方銀行現金流充沛的情況下,已經彌補邱德更激進的性格缺點,東方銀行現在就需要一個激進的大掌櫃。
“可以給潮汕商會一點支援,減少一些利息。另外,東亞銀行,華僑銀行都只貸給有背景,有實力的老闆,東方銀行可以換一條路走,多貸出一些小額的經營款,給底層的華商一條出路。”何定賢又囑咐道:“當然,資質稽核,資金用途,以及抵押物要嚴格審查,對底層華商的估值可以適當做高一些。”
邱德更點點頭:“我明白。”
“不過大老闆,開放小額經營貸款,需要的審計人員,業務員數量會大增,成本也會上去”
何定賢寬慰道:“不用怕,業務員不夠就招,統一培訓,東方銀行現在要的是擴大規模,作為華資的一個經濟引擎,把港島城市經濟帶動起來。”
“適當多花一些成本,冒一點風險,不值一提。”
“只要港島起來了,銀行就只會賺!”
邱德更沒有盲目跟從,而是提出一個意見:“大老闆,既然要採取招收再培訓的方式,是否可以建造一所財經類的職業學校?讓學生直接考入,一邊經營,一邊為銀行做人才儲備。”
“學校畢業的學生,可以直接簽訂合同,進入銀行工作,前幾期甚至可以給予較好的職位。”
何定賢表情一愣,猛然察覺“學校”最初建立的目的,好像不是為了培養什麼人才,而是為了工廠、公司培養工人。教育同樣是資本鏈條的一環,初期是為工廠服務,後期則可以作為市場賺取學生利益。
難怪,真正的富家子弟都是搞科研,學藝術,精研工商。
底層學生不管怎麼努力,都是為了資本而服務,成績一般的讀職業學校,將來進工廠創造利潤,成績好的寒窗十幾年,殺出重圍,一樣是為資本服務。
只不過,越好的商品,賣越貴的價錢。
學校就一個工廠,專門生產零件,批發給下游的行業.當然,有一技之長以謀生,確實是人類社會的一大進步,在工業社會前一門技術可都是不外傳的。
但底層邏輯卻是血淋淋的現實,底層人出頭,果然只有搏命啊!
不是殺出來的地位,都是從一個囚籠,跳到另一個囚籠。人只有踩著屍骨才能登上利食者的位置,除非你生在利食者的家裡,能夠繼承祖輩的餘萌。
好在,這條邏輯的最終指向,是給了更多人創造生活的機會。
何定賢陷入思索片刻,在邱德更的等待下,點頭道:“可以,前幾期按照管培生來招,即管理人員的預備班,後幾期銀行視用工情況,給予一定的管培生名額。”
“再者,東方銀行要效仿花旗的方式,到臺島、新加坡、內地、濠江以及歐美開設駐事點,各點派設一組駐員,一來提供臨時的國際兌換服務,二來考察國內外的投資市場。”
他一邊說完,一邊拿來紙筆,寫了一張紙條遞給邱德更:“銀行的事情由你負責,學校的事情交給季正明先生,投資金額從銀行劃撥。”
“明白。”邱德更接過紙條,低頭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財經學校與銀行合作,速辦!
簡簡單單一句話,連一個簽字都沒有,但卻已經可以決定銀行百萬資金的流動去向。
這就是大權在握的大老闆!
“記者,海外駐點超過一萬的兌換服務都要給我打電話,沒有我的允許,不能把錢兌到國外。”何定賢合上鋼筆蓋,插回邱德更的西裝胸袋,邱德更立即應命:“知道了,大老闆。”
中環。
百樂門,一間VIP包房內。
杜益華手中舉著酒杯,望著面前一箱的銀票,臉色霎時間沒有了笑意,一言不發的起身來到門邊把燈光打亮。昏暗曖昧的氣氛消失不見,幾位穿著西裝,叼著雪茄,氣勢不俗的鬼佬坐在沙發上,眼神斜斜瞥向桌面的四個箱子。
一位警司起身招招手,把陪酒的小姐趕出房間,再順勢把門帶上,默默守在門口。
杜益華等到外人都已撤走,回到桌前指著錢箱,出聲質問:“堅sir,我找伱拿規費,你就拿一箱白紙來糊弄我?你是第一次當處長,我TMD不是第一天當署長!”
“錢!”
“我要錢!”
消防署長哥文聞言猛然色變,回頭看向堅寶寧一眼,果然見堅sir已經暗藏怒意,死死瞪著杜益華。他連忙站起身勸道:“杜sir,你喝多了,先坐下來談。”
“沒有!”杜益華臉色坨紅,一身酒意,咬牙說道:“我就算喝的再多都不會把白紙當成錢!”
“堅sir,你要給海關署的兄弟們一個交代!”
堅寶寧放下威士忌杯,扭頭看向他道:“交代?我要給你們什麼交代!這是一張紙,港幣就不是一張紙?能花出去的就是錢,不管是紙還是金子!”
“FUCK!”杜益華罵道:“梅sir,你是金融局的負責人,來,告訴他這是紙,還是錢!”
金融局長官梅勒沉吟片刻,吸了口雪茄,斟酌道:“理論上來講,可以算作是支票,只要兌取沒有問題,可以當作錢。”
堅寶寧面色流露出滿意:“梅sir既然都承認,你有什麼話好講。你能拿著它去銀行取出現金,警隊就不欠你們海關署的!在這裡罵人沒有意義,錢,你就收著,不要,什麼都沒有!”
“呵!”杜益華卻冷笑一聲,舉杯飲下一大口,擦著嘴道:“滙豐的支票我認,一間華人銀行的支票,我不認!在港島可以取得出錢,我能在倫敦取出來嗎?”
“海關署的職員不滿意,會罵我,不會罵你啊!”
堅寶寧豎起手指向他,猛的起身喝道:“住嘴!”
“我們警隊上下拿的都是銀票,你們海關、消防有什麼權力特殊,我已經跟你把話講完了,不要再讓我說第二遍!梅sir、哥sir、霍sir,你們收不收?”
消防署長哥文把目光轉向金融局長梅勒,梅勒略作猶豫,選擇息事寧人,將面前的錢箱合上。雖然他是在場最專業的人,深知銀票背後的金融意義,但偏偏金融局的份額最少,連一百萬都不到,根本犯不著與警隊產生衝突。食品局同樣沒到一百萬,第二個把錢箱收下,哥文見兩個部門已經低頭,便少數服從多少,把面前的錢箱提起。
“堅sir,走了。”哥文、梅勒、霍特三人一齊起身,出言告辭。現在玩樂的氣氛已經被破壞乾淨,留下來沒什麼意義,等到下一月收錢的時候見,大家自然又開開心心的。
“好。”堅寶寧點點頭,目送三位長官離開,再吐出口煙,把雪茄摁滅在菸灰缸裡。隨後摸起桌面的火機,出聲講道:“杜sir,我只是幫忙送錢的人,不用和我爭,想拿現金,是要論本事的。”
“你大可以把銀票取出來,再存進滙豐,警隊不少也這樣幹。至於這些白紙,你不喜歡,我幫你燒了。”
叮!
他甩開火機,擦著火苗,直接將整個火機丟進錢箱。
隨後堅寶寧頭也不回的走出包間,帶著下屬離開夜總會。杜益華楞在原地,急忙撈起錢箱,將裡面的銀票全部倒出,他望著面前化作飛灰的銀票,以及灑落地面,附著上灰塵,酒漬的銀票,狠狠把錢箱砸向沙發。
“砰!”堅固的皮箱又彈回地上。杜益華彎下腰把一疊疊銀票撈起,一份份再放到桌上,整個過程中房間裡沒有第二個人,但他心裡卻倍感憋屈,下定決心:“海關署一定要擴大,不再給警察辦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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