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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郝德夫坐在辦公室裡,一臉嚴肅,表態不再追查重案組貪汙案時,何定賢沒有否認,而是喝了口咖啡,正色道:“sir,我一直沒有打算追究重案組。”
“重案組既是華警的首要部門,又涉及眾多高層的利益網路,本該點到即止,不應再往下查。”
“我查大館紀律科負責人,高階警司胡比利。”
郝德夫滿臉驚詫,不可思議道:“你要查紀律科?”
紀律科可是直屬處長的重要部門,負責維持警隊秩序,除了貪腐案之外的違紀案件,不分大小,全部由紀律科負責。
紀律科高階警司胡比利,則是一位備受信重,資歷頗深的官府派長官。
在職能上,紀律科與反貪室各有分工,但因其都為糾察部門,業務上是直接的競爭對手。因此,郝德夫與胡比利關係不和,要查胡比利對反貪室是件好事。
因為,紀律科比反貪室成立更早,是早期內部糾察的唯一部門,更晚成立的反貪室,就算有內部調查科、商業罪案科兩個科室,一樣給紀律科踩一頭。
如果能夠紀律科負責人,高階警司胡比利扳倒,紀律科在政治上的地位將會一落千丈,在糾察業務上將丟失優勢,反貪室一個發令都不需要,便可以踩過界去查紀律科的案子。
警務處長一個部門用得不順手,自然會用另一個部門,反貪室有望增權!
郝德夫的政治前途也將更加明朗,別說是總警司,高階助理處長,或許都有機會衝一衝!
“yes,sir!”何定賢放下咖啡杯,坐在對面,肅聲道:“重案組警長洪天賜已經供認,為了躲避糾察,貪汙受賄,曾向紀律科負責人胡比利行賄過一筆二十七萬的鉅款。”
郝德夫立即明白,面色一正,囑咐道:“何sir。”
“好好查下去!”
“我決不允許糾察部門中,出現貪汙腐敗分子!”
何定賢起身立正,敬禮喊道:“是!”
“長官!”
確實,何定賢有能力調動整個反貪室進行作戰,但是,影響力是用錢拉起來的,反貪室鬼佬是會受到高層壓制的。如果做的太過,反貪室高層更換,導致影響力喪失,得不償失。
反貪室這把利刃很重要。
他只能利用反貪室,在上級允許、或可能允許的範圍內,進攻一個關鍵敵人。
這個敵人不會是受鬼佬處長,命令保護的高永盛,用蠻力往鐵板撞,會頭破血流的,所以,他只是逼高永盛一手,再調轉槍口,瞄向一個鬼佬!攻擊鬼佬,一能繞開處長對高永盛的保護,二能站住大義,不引起華警恐慌,等於一次重新表態,獲得華警們的信任。
打鬼佬處長一個措手不及,也能便宜行事,製造優勢。
高永盛在警隊內部散發的言論,調查警司級以上,憲委層需要處長批准,等等事件
何定賢都心中有數,打算一招破盡!
因此,到底搞哪一個鬼佬,便顯得十分重要,看來看去,何定賢選定和他無冤無仇的紀律科鬼頭,為乜?一、紀律科與反貪室存在一定的業務競爭,搞紀律科會獲得反貪室上下的鼎力支援。
二、紀律科是官府派的重要位置,搞定胡比利,會讓軍隊派刮目相看!
三、胡比利是高階警司銜,幹掉他,可以推葛白上位,以此把葛白再往上推一級。
這一箭三雕,精明到極致,彰顯出政治中“認清敵人是誰、朋友是誰”的重要性,認得清敵人,找得到朋友,才能分化敵人、團結力量!
果然,郝德夫批准了朝胡比利下手的決定,何定賢離開大館時與高sir打了一個照面,二人對視一眼,竟都表情漠然,擦肩而過,一句都沒有交談
隨後,何定賢乘車前往東方日報公司,與鄒懷文詳談了輿論計劃。
翌日,東方日報頭版整個版面,連篇累牘,刊登出《重案組貪汙案》的最新報道,標題特意加大加粗,標紅印刷,加有“紀律科高階警司牽涉其中”的字眼。
由於東方日報在本期,加送了很多贈刊,導致很多報亭都擺在最外邊,輿論頓時引爆全港。
在市民口中《重案組貪汙案》已經變成《紀律科貪汙案》。
要知道,在市民們眼中華警本來就是“有牌爛仔”,撈錢兇,辦事狠,貪汙不是家常便飯嗎?再者,風紀比以前已經好上不少,華警們規費越多,越不會欺負小市民。雖然,警察的形象還是黑,但是,比曾經多了一些人情味,不再是市民眼裡的惡人。
何況,重案組確實做過不少事,破過不少案,裡面一個小隊長貪點錢,說實話,市民們都覺得正常。在一個比爛的城市裡,好人,做不了警察。
而且重案組隊長不是被抓了嗎?都已經扭送赤柱,等待法庭審判,抓人的還是反彈室華人警官,整套流程把市民心裡按摩的舒舒服服,抓住工作重要點了!
然而,這次貪汙案牽涉到紀律科的高階警司,卻讓市民們驚掉眼鏡。首先鬼佬貪汙,他們懂,鬼佬貪的更狠,他們知道,但是,你TM別讓我知道啊!
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群眾的心是可以自我安慰的,群眾是要臉,要自尊的!
有些事情,人人都懂,人人可以裝不懂,但看見了,沒法裝了,那必須要有個交代!
紀律科最高負責人,高階警司都涉嫌貪汙,警隊不給出答案,市民們的怒火將席捲全港,《大公報》、《文匯報》、便連《南洋日報》都跟進了新聞,一時間,全港輿論引爆,隨之引爆的還是政治格局。
胡比利本人拿著報紙,坐在辦公室裡,身體忍不住發顫。
他明明沒有做什麼,卻成了暴風中心的人物,政治永遠是要犧牲人的,華警犧牲一個警長,就要換鬼佬犧牲一個高階警司?憑什麼!
世界上哪得是貪汙的人,但貪汙犯,往往是政爭之敗犬。
胡比利作為官府派的一員,升官發財,威風赫赫,從來不是什麼無辜者.同時,軍隊派話事人堅寶寧,敏銳注意到時局變化,正在等待最後的結果。
麥sir作為官府派領袖,自然是想要死保胡比利,但隨著潮義勇、老福幾間社團挑頭,街道上出現了大型遊行示威活動後,不得不正式考慮處理胡比利。
高永盛吩咐韓森、江祖輝等港島區探長,率隊上街,驅趕市民,高層政治之爭鋒,在底層已經演變為血鬥,潮義勇、老福、義群三間社團擺明車馬,率人與刑事組、軍裝組惡鬥。
“高sir。”
“根據線報,中環晚上又有非法集會活動。”韓森打著電話,語氣嚴肅,滿臉疲倦之色。
高永盛在辦公室裡強硬下令:“打散他們!”
“把潮義勇、老福、義群出來帶頭的扎職人抓起來,面子我給了,是他們不要!”
雖然,他不敢抓補三大社團的話事人,生怕激化社團衝突,但是抓挑頭的扎職人,給予三間社團一個警告卻可以。
“yes,sir!”韓森結束通話電話,嘆氣一聲,心頭情緒難言。
高永盛獨自一人,坐在沙發上,出聲咒罵:“TMD,以後我要三間社團都在江湖上除名!”
本來他與潮義勇、老福的關係不錯,以前任職總華探長期間,潮義勇還是堅定支援他的,畢竟,那時他才是潮汕商會在警界之代表。未想短短几年時間,他便與潮汕幫勢力貌合神離,潮汕社會更是徹底走到他的對立面,孤注一擲的壓下籌碼!
其實,在高永盛將潮汕社團的人,視作何定賢心腹,不予扶持,且打算抬高號碼幫、新記、東義堂等社團時,便自己與潮汕商會劃清了界限。有些人,夠精明,有本事,風雲際會,是天生的大佬,但偏偏不能得人。
這無關頭腦,是性格使然,有時亦是時局逼的,有人站住正面,想要起勢者,必然要站向反面,否則只能伏低做小,沒有前途。
可要用人時,卻會發現無人可用,感慨英雄末路。
高永盛還沒走到那一步,但當面對江湖社團在街頭搞事的時候,卻已經感到手下人馬捉襟見肘。因為,他根本使喚不動新記、號碼幫、乃至東義堂的人!這些社團已經從他手裡拿到利益,面對強勢敵人時,明哲保身是最好的辦法。
何sir贏了,他們不會被清算,高sir贏了,不敢清算他們。
兩天後,警務處長麥景陶接到總督秘書電話,驅車趕往太平山,面向總督做工作報告。總督格洪量身穿西裝,坐在辦公桌後,合上鋼筆,只問了一句:“街頭的集團騷亂你該怎麼解決?”
“警務處會給市民一個合法合理的交代!”麥景陶身板筆直,手臂夾著檔案,立正敬禮。
“好!”
格洪量話語簡練,出聲道:“儘快!”
“yes,sir!”
麥景陶再度立正,見港督低頭翻看公文,轉身退出辦公室。
回到警務處。
他立即叫來反貪室負責人郝德夫,當面簽署一份檔案,起身遞上前,直勾勾看著郝德夫下令:“捕了胡比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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