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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豪要成家了?”何定賢略顯驚詫,問道:“十九哥的遺孀,十九哥那麼多遺孀,娶的是哪一個?”
白飯魚道:“六姨太,劉牡丹,以前在百樂門唱歌的一個紅牌。五年前跟了陳十九哥,一直替十九哥打理煙檔生意,算是社團的人。”
一般大佬家人很少入社團,一旦入社團,肯定就是要謀權。
何定賢沒料到伍世豪會同寡婦混在一起,但仔細想想,凡是牡丹在潮義勇內有一點權利,對於伍世豪的幫助都是巨大。
他蹙眉問道“這個姨太太在社團裡吃得很開?”
“之前挺得十九哥信任,以姨太太的身份幫十九哥管著社團賬目。”白飯魚斟酌道:“要說權利,沒有多大,但作為十九哥唯一在社團內的姨太太,人人都敬三分。”
陳十九最早娶的正妻早已逝世,後來娶的幾房姨太太,整天拿錢打牌,顧著享受,根本沒人願意入社團過刀口舔血的日子。
反而,最晚娶的姨太太,年齡最小,最有野心。
說不定就是看中陳十九的江湖地位高,年紀大,奔著遺產來的。
何定賢沉吟不語:“你想要順利掌權,是不是也得跟她談合作?”
白飯魚點點頭:“不給她好處,也不能拿她的權,否則外人都要罵我欺負孤兒寡母,這是犯了洪門三十六誓,絕不可為。”
“也就是說,她除了把賬目交出來之外,肯定還會繼續管著煙檔?”何定賢感覺出不對勁,沉聲道:“這就是義群會管著潮義勇的煙檔,等於義群拿到煙牌了!”
他心底生出一抹忌憚。
白飯魚道:“其實,如果她不同阿豪搞在一起,我們還能慢慢把煙檔收回來,但偏偏阿豪要娶一個寡婦.”
一個有名,一個有實,虛名加上實力撐腰,那可真就好玩了。
何定賢飲著茶,寬聲道:“這件事情,我也不好去講什麼,男歡女愛,天經地義,現在也沒有守節的說法。更何況,阿豪肯接受十九哥的遺孀,大家只會覺得阿豪講義氣。”
如果阿豪是一直為了煙檔而來,那事情就遠沒如此簡單。
“不過,兄弟打算結婚,我總可以去關心幾句,到時候問問阿豪吧。”何定賢說道。
白飯魚出聲道:“好,另外義群要併入潮義勇的事情,我可能停不下來,要是一力反對的話,好像是要故意排擠阿豪,名聲上也不好聽。”
他是完全能夠猜出何先生的想法,何生肯定不想讓義群併入潮義勇,兩個字頭分別掌管更輕鬆。
要是合併成一個字頭,何定賢反而不好對義群指手畫腳,當然,潮字頭肯定都得為他做事,但能否發展成想要的樣子就懸了。
因此,他上位後,嘗試著停下把義群併入潮義勇的事,但遇到的阻力比想象中大,其中很多叔父覺得收下義群,既可以壯大社團實力,又能風光一把,去去黴運。
而且,收下義群還能展現潮義勇廣納同鄉兄弟的胸襟氣魄。
何定賢心裡明白,笑著說道:“我看你是怕別人說閒話,話你也鐘意牡丹,一把老骨頭要同後生仔搶食吧?”
“哈哈哈。”白飯魚聞言笑出聲來,絲毫不顧及女兒就在身邊。
“停不下來就不用停了,義群要併入潮義勇的事情,阿豪根本也沒同我商量。”何定賢出聲道:“他作為字頭的話事人,可以決定字頭的一切,我作為字頭的老闆,只能決定支不支援罷了。”
兩天後。
中區,荷里活道。
茶餐廳。
何定賢坐在桌子後,手上拿著選單,出聲問道:“阿豪,吃什麼?”
伍世豪穿著白衫,坐在對面,話語爽快:“老樣子。”
“一份豬扒飯,一份燒鵝飯,加兩杯凍檸茶。”何定賢把選單放到一旁,朗聲說完,馬上有服務員複述一遍,寫好單子遞給廚房。
伍世豪喝上口送來的凍檸茶,調整姿勢,坐直道:“賢哥,有什麼事要幫忙嗎?”
“沒啦。”
何定賢悠哉悠哉的用吸管攪拌飲料,語氣輕鬆:“再好吃的水果,吃太多也會膩,今天是特意約伱飲茶的,順便聊點私事。”
“嘿嘿。”
伍世豪笑容開懷,暢快道:“好!”
何定賢見到兩份飯上來,問道:“白叔跟我講,你快要結婚了?”
伍世豪露出害羞小男生的樣子,不好意思地笑笑,含蓄道:“是啊,我老婆長的靚,人又好,能看上我是我的福分。”
“恭喜你啊。”何定賢笑道:“你娶十九哥的遺孀,我是完全沒有意見的,但有些事情,我得提前講好。”
伍世豪點頭:“放心,賢哥,義群絕對不會賣粉,賣大煙,”
何定賢搖搖頭:“不是這些,這些事,我已經講過,便沒必要再講,義群併入潮義勇,也是你作為坐館自己的選擇,兩間潮字頭並在一起,我沒拒絕的理由。”
“我想問你一件事,陳十九是不是你殺的。”
伍世豪表情略顯錯愕,眼神裡倒沒有意外,不像是沒有猜到,只是沒想到大老闆會講的如此直接,連忙搖搖頭:“不是!”
“賢哥,你要是懷疑我為了女人,加害十九哥,我以命擔保,在此之前我都不認識牡丹,是在喪禮上,我才第一次見到牡丹。”伍世豪語氣堅定,表情剛毅:“如果,你是要懷疑我為了權力,那麼,潮義勇有多位叔父可以替我作證。”
“十九哥給義群併入潮義勇的價碼,便是下下屆讓我當坐館!”
“那可是全港持牌社團,潮汕幫第一字頭,十幾萬會員的潮義勇!”
伍世豪道:“有什麼價碼比這個大!”
何定賢則在想:TMD,喪禮就勾搭在一起?別人剛死老公呀,搞什麼未亡人!撲街仔!
他片刻後道:“好,你說我就信,案子都是阿翁做的,結婚記得請我。”
伍世豪鬆出口氣:“肯定會的,大佬。”
不過,伍世豪雖然同牡丹在一起,但顯然二人不會那麼快結婚,因為,二人之間亦是一種合作關係,利益聯合遠比一張婚約管用,二人只要站在一起結不結婚都無所謂。
何定賢在送走伍世豪之後,感覺阿豪遠沒當初好控制,以前一點點的權力,就能夠趨使他賣命。
現在他手中有權力,心裡有野心,有意無意,也在自己的路。
“呼。”伍世豪坐上黃包車,長洩口氣,整個人都變得輕鬆,拉車的馬仔正是手下阿明,只聽阿明問道:“豪哥,大老闆說了什麼?”
“沒什麼。”伍世豪輕飄飄地將事情揭過,他嘴上不說,心裡卻明白:“賢哥已經懷疑我了。”
年中,港島電影界,悄然間殺出一匹黑馬。
來自新加坡的南洋商人“陸運濤”來到港島,成立港島國際電影公司,打算在港拍攝國語電影。
這匹黑馬的到來,沒有引起正在為意識形態作鬥爭的一眾左派電影公司注意,卻引起東方電影公司、邵氏父子公司的強烈關注。
因為“陸運濤”並非無名小卒,而是新加坡“國際影片發行公司”創始人,專做華語電影在南洋的發行生意,是南洋“邵氏兄弟公司”的主要對手。
跟邵氏兄弟的掌門人“邵毅夫”相比,陸運濤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江湖晚輩,但陸運濤出身南洋豪門,受到過良好的高等教育、藝術教育,做電影的初衷源於攝影愛好,成立發行公司之後,是南洋唯一會進口藝術電影的公司,靠著劍走偏鋒,在南洋佔據了一定市場,在臺島也有投資電影拍攝。
鄒懷文在大老闆的提點下,有特意關注邵氏父子公司,順其自然就關注到南洋的“國際電影發行公司”,繼而收到陸運濤在港島成立分公司的訊息。
何定賢收到訊息只覺得人名有印象,卻不記得是哪個大導演,抑或是哪間電影公司的老闆,在想到邵毅夫的時候,猛然想起在邵毅夫本人的傳記裡,看見過陸運濤的名字。
這位陸先生是邵毅夫在縱橫電影市場的歲月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對手,靠著“高質量,大投資,精益求精”的精神,一度將邵氏兄弟公司的“短平快”,“高週轉”策略給打到牆角,站不起身,因為,電影畢竟是一種文化創作,質量是有目共睹的,“短平快”的生意經能夠掘到一時利益,卻註定不可能在長久,市場上越多爛片,越能夠加持優秀作品的口碑。
陸運濤出身南洋富商家庭,不管是生活、還是生意,一直都不缺錢,方能夠有心走“精益求精”的路線,無意間成為邵氏兄弟電影道路的一大阻礙。
過兩年,陸運濤就會收購瀕臨破產的“永華製片廠”,組建“國際電懋影業”,為烏煙瘴氣的港島電影市場開啟新局面。
而他之所以名聲不顯的原因,是他在事業鼎盛之時,與家人一起遭遇了空難身亡,“國際電懋”由此改組“國泰機構”,由妻子胞弟繼承經營。
俗稱死的太早。
何定賢在看見陸運濤來港,當即便明白:“邵毅夫也快來了。”
不過,他現在沒有理會電影市場正在醞釀的轉折,而是在同霍官泰聊一件更為迫在眉睫的事情,由於鬼佬聯軍在半島局勢的急轉直下,港英政府收緊了航運禁令。
霍官泰有一批棉花被海關查獲,扣在鬼佬倉庫裡提不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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