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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條氏政一懷上神裔,北條幻庵為首的家臣團就抖了起來,看似對家督無可奈何的背後,是北條家臣團的竊喜。
封建統治的核心是血緣,權力分配中,血親是繞不開重要一環。
春秋時期,晉國內部發生了曲沃代翼,以小宗取代大宗,從此以後,歷代晉公都對公室嚴加防範。
這樣做的政治後果,就是趙魏韓三家分晉。明明是春秋時期最強大的國家,晉國就這樣憋屈的消失了,實在是令人感嘆不已。
天朝自春秋戰國之後,逐漸走出封建,最終形成了獨樹一幟的大一統王朝。
特別是唐朝以後,科舉形成的獨特選拔,更是現代全球各國公務員制度的源頭,徹底改變了歷史。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了科舉制度輔佐的天朝皇帝,對皇室血親的依賴度一直在下降。
而島國卻不一樣。
島國雖然深受天朝文化影響,但島內小平原林立,碎散的地理特徵,更類似於西歐的封建特徵,血親依然是封建統治的重要一環。
在武家政權的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類似晉國的政治生態,那是在鎌倉幕府時期。
晉國的問題是小宗取代大宗,晉公不信任公室,所以借重公卿執政,導致公卿坐大。
公卿坐大之後,因為公室已經衰弱,歷代晉公沒有可靠的血親力量制衡公卿,逐漸被公卿取代,最後趙魏韓三家公卿瓜分了晉國。
鎌倉幕府的問題更簡單一些,那就是初代將軍源賴朝不相信自己的血親,剷除了自己的姐妹。
鎌倉幕府施行類似貴族共治的御家人制度,有力御家人共同商討事務,輔佐將軍執政。
隨著將軍家一門眾凋零,有力御家人的權力大漲,最終幕府大權落入了北條家為首的有力御家人之手,導致源賴朝一脈絕嗣。
足利幕府吸取了鎌倉幕府的教訓,以足利一門御屋形為羽翼,衛戍京都,維護足利將軍家的統治。
雖然血親也有奪權之心,但磕磕絆絆總算維持了兩百年,終究好過被外人篡奪基業。
如今的聖人,已經擺明車馬要對足利天下取而代之。
他與各家有力大名結合,生下神裔,在政治上就是類比足利一門御屋形,衛戍斯波政權的作用。
只是因為斯波義銀的男兒身,斯波政權在創業時期的打樁機可以把根基打的更猛烈,扎的更深入。
足利將軍家的崛起,是依靠血親的協助,但彼此分家多年,其實相互之間的利益聯絡已經不夠緊密,只能算是源氏武家聯盟盟主。
但義銀不一樣,只要他放棄男人的矜持與名節,就可以利用男性生理上的優勢,迅速開枝散葉。
與強大的武家大名誕下子嗣,用血脈連線神裔家族,再用宗教形式加固彼此之間的利益關係。
在武家們看來,斯波義銀真是一個政治天才,只可惜卿本佳人,奈何做鴨,日後的歷史評價少不了蕩夫兩字。
為了家業傳承,忍辱負重到這般地步,也是千年難得一見,斯波義銀不愧為絕世奇男子。
在這種封建社會的思想環境之下,當北條家擁有了斯波義銀的血脈子嗣,整個世界就豁然開朗,不用再糾結什麼。
從現在起,北條家不再是架空關東將軍,殺害兩上杉家,冒領北條苗字,揹負無數罵名的外來戶。
而是能與上杉謙信繼承的山內上杉家,武田信玄繼承的甲斐武田家平起平坐,無可爭議的關東頂尖名門。
亂世治平的交替時期,正是反賊洗白成為權貴的最佳時機。
足利幕府體系之下光耀照人的山內上杉家,甲斐武田家,那都是舊時代的眼淚,即將掃進歷史的垃圾堆。
在未來的新時代,神裔上杉,神裔武田,神裔北條,這三家斯波義銀的血脈都是貴人中的貴人,北條家自然不會再低人一等。
北條幻庵與大道寺盛昌嘴裡喊著祖宗創業不易,看似對眼前的現實不滿,痛心疾首,好像北條家當不了關東霸主就是對不起老祖宗。
但那都是口嫌體正直,其實她們比誰都清楚,就北條家這個造反起家的底色,能洗白上岸就偷著樂吧,關東霸主哪裡是那麼好當的?
人呀,要認清自己的處境,要懂得知足。
———
北條兩老嫗在南門城外密談,義銀此刻卻在西牆看著被洪水泡塌的城牆,唏噓不已。
他帶著甲斐君站在牆邊,身後蒲生氏鄉,小田氏治,妙印僧等人恭謹侍立。
義銀嘆道。
“疾風識勁草,板蕩見忠臣。今日見此危牆,才知你們這十一日來,守得有多不容易。”
甲斐君笑道。
“義父算錯了,從前天起,敵軍就已經停止攻城,昨天便倉皇北撤,滿打滿算就守了九日而已。”
義銀看了眼甲斐君,笑罵道。
“你說話太實誠,小心被麾下將士怨恨。死守孤城十一日,日夜煎熬,結果硬生生被你削掉兩日,少了軍功恩賞,伱給補上不成?”
甲斐君摸摸腦袋,哈哈一笑。
“義父教訓的是,大家鏖戰了這麼久,總不能讓人流血又流淚,還請義父忘了我的唐突,十一日,就是十一日沒錯。”
義銀就喜歡甲斐君這豁達性子,與前世的男子類似。如果他此刻學起這世界男人的吐舌可愛,義銀可就要噁心了。
看著甲斐君英武的樣子,義銀越發歡喜,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生子當如甲斐君,妙印大師,由良家有福氣呀。”
妙印僧此刻慈眉善目,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哪裡還有守城時候的陰狠毒辣。
他雙手合十作揖,恭謹道。
“這是託聖人洪福,甲斐君拜入您的門下之後的確長進不少。”
就在此時,遠處有同心眾跑到蒲生氏鄉身邊,在耳邊嘀咕一句。
蒲生氏鄉上前鞠躬道。
“聖人,島勝猛大人到了。”
義銀一笑。
“她倒是個急性子,估計又是帶了幾個人,快馬加鞭跑來的。
行吧,我們回居館議事,派人去城南通知北條軍的諸位大人,一同前來軍議。”
“嗨。”
義銀與甲斐君說說笑笑走在前面,蒲生氏鄉刻意落在後面,拉住井伊直政,低聲問道。
“你今天是怎麼回事,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井伊直政勉強一笑。
“剛見面就讓你看出來了?”
蒲生氏鄉白了她一眼。
“就你這臭脾氣,誰看不出來?怎麼?又惹聖人生氣了?”
井伊直政沒好氣道。
“我哪裡敢呀,只是被聖人教訓了一頓。
之前佐竹義重前來國府臺城請罪,聖人竟然對她禮遇有加。
我一想到此人掀起叛亂,毀堤淹田的喪心病狂,氣就不打一處來,出言頂撞了佐竹義重幾句,被聖人狠狠教訓了一頓。”
蒲生氏鄉嘲笑道。
“你是活該。
佐竹義重再如何卑劣,那也是源氏名門出身,手握四十萬石的大大名,你一個乳臭未乾的姬武士,有什麼資格去譴責她?
也就是聖人一貫寵著你,罵你幾句就算了,換做其他大名,要求你切腹謝罪都是輕的。
你這還不知足,還好意思在我面前埋怨,真是不知好歹。”
井伊直政撅起嘴。
“聖人待我如何,我自然心裡有數,這輩子為聖人做牛做馬也報答不盡。
我只是苦惱這亂世黑白顛倒,佐竹義重這種人竟然都能逃脫罪責,真是豈有此理,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蒲生氏鄉眉間一動。
“佐竹義重逃脫罪責?此話怎講?”
井伊直政看左右無人,低聲說道。
“佐竹義重為聖人出了個對口幫扶的主意,制衡關東侍所那些貪婪之徒。
聖人許她事成之後改易羽州,四十萬石家格門楣不墜。”
蒲生氏鄉面色肅然,但看見人群已然走遠,已經來不及細問,便說道。
“我們先辦正事,晚上你再與我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井伊直政點點頭,兩人快步跟上隊伍,一同向居館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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