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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銀躺在島勝猛懷中,一開始是想裝睡免得島勝猛尷尬,但真一躺下去也就真累得睡過去了。
說來好笑,像島勝猛這樣智勇雙全的忠義大將,也會被山中幸盛這種自己看不上眼的平庸之輩,在無意中擺了一道。
事實證明,人呀,逼太緊就容易犯錯。島勝猛兩年未見義銀,可不是緊逼犯了錯嘛。
她要是不想著和山中幸盛較勁,何至於鬧出這個烏龍。累垮義銀,得罪蒲生,結果山中卻因為有事來不了了。
義銀越想越好笑,甚至在夢裡都忍不住笑出聲來,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因為伊達政宗跑到了櫪尾城,山中幸盛傳訊請求指示。義銀立即派遣使番北上,要求山中幸盛帶伊達政宗南下,前來大胡城覲見。
厚待伊達政宗,並非義銀喜歡這個野心勃勃的獨眼龍,只是因為奧羽地區的關係複雜,處理伊達政宗必須謹慎。
奧羽地區偏遠苦寒,地廣人稀,在工業化時代以前,完全開發奧羽地區是不可能的。
缺乏燃料的北方凍土,僅僅只在南部擁有些許開發價值。
伊達家是奧羽南部的地頭蛇,在獲取足利幕府信任之後,事實上已經接替了早先幕府派遣的斯波親族,成為奧羽地區的霸主。
這個霸主地位不單單是依靠武力,更多的是一張世代聯姻的複雜關係網。
義銀想要壓制奧羽地區,最省力的辦法是兩個。
其一,利用當地的斯波親族,在當地武家內部搞平衡,由義銀這個外部大佬作為仲裁者,為當地武家紛爭斡旋,羈縻諸藩。
其二,給予關八州與越後國有力武家名分,讓她們去蠶食奧羽南部的領地,人為製造緩衝區,阻擋奧羽當地武家,限制她們南下。
之前,義銀選擇的是第一個辦法,因為他出身斯波宗家。
奧州大崎,羽州最上,這兩家當地大族,本質上就是幕府派來奧羽地區維持穩定的斯波分支。
她們主動求上門來,義銀也願意透過一門總領家的方式,為她們撐腰,制約野心勃勃的伊達政宗。
但義銀最終還是失望了,大崎最上這些斯波親族,簡直是把他當做傻子用,有需要了就求過來,沒需要就當做看不到。
在斯波織田大戰的時候,大崎最上兩家擺明要當牆頭草,坐觀中樞大戰,和東方之眾是一個心思,都是些不忠不義之徒。
義銀很憤怒,但他當時也騰不出手教訓,只能是先放一放。
誰知道,惡人自有惡人磨。義銀沒空管,這反倒成了伊達政宗的機會。
伊達政宗趁著關東侍所組建關東聯軍西進,無暇看顧奧羽方向的時機,一舉攻破大崎家,佔據了整個南仙台平原。
然後,伊達政宗全力南下,準備吞了心心念唸的會津四郡。
奧羽地區的土地,最有價值的耕田都在南部。
其中奧州的南仙台平原,會津盆地,是出入關八州的門戶。另一邊的羽州南部分佈著伊達郡,最上郡等山中盆地,亦是少有的良田。
伊達政宗幹掉了大崎家,把最上家嚇得不輕,連連向關東侍所求救告急。
關東聯軍那會兒正在北陸道和織田家開戰,哪有空搭理。
倒是東方之眾之一的常陸國佐竹義重帶兵北上,在會津四郡與伊達政宗開戰,打破了伊達政宗的如意算盤。
東方之眾與奧羽武家都在斯波織田大戰之時選擇袖手旁觀,結果也沒能儲存實力,自己打了起來。
更讓她們傻眼的是,斯波織田兩家二十萬人規模的大戰,只打了一場就匆匆苟合,把所有旁觀者的如意算盤都給砸爛了。
義銀與織田信長只是稍稍掰了掰腕子,就握手言和,要聯手征服天下。
這就像是老大老二劍拔弩張半天,結果決定聯手去幹老三老四老五老六,把西國,四國,九州,奧羽各地外圍看戲的大名都整懵了。
關東聯軍迴歸,義銀再臨關東,東方之眾已經被定性為不義,就等著挨刀子放血,給關東侍所大快朵頤。
至於奧羽地區,義銀暫時顧不上,但他對那些斯波親族非常失望,籠絡親族,制約當地的心思也就跟著淡了。
正因為如此,義銀才會毫不猶豫抬舉戶澤盛安,陪她睡覺給她資源,忽悠她繼續努力,期待這支潛力股能幫自己在奧羽開拓影響力。
義銀暫時顧不上奧羽地區,不代表奧羽武家心裡痛快。看著東方之眾要捱揍,奧羽武家心裡也慌。
但從奧羽送來的討好書信,義銀是一封都沒看。近畿關東一大攤子事等著他梳理,他的確是沒空,也沒心思管奧羽那些牆頭草。
但他萬萬沒想到,伊達政宗也是個狠人,竟然自己跑到越後國請罪來了。
比起那些遲疑的奧羽武家,比起最上家這個斯波族親,伊達政宗的確夠狠。
她不可能帶兵穿越到櫪尾城,唯一的可能就是和戶澤盛安上洛的時候一樣喬裝商賈,輕車簡從,真不怕在路上被人給宰了。
想要伊達政宗死的人可不少,這小妞年紀不大,膽子倒是不小,敢作敢為。
要知道,連斯波族親的最上義光都還在猶豫是否南下,只敢寫信求見義銀,等候訊息。
伊達政宗卻是徑直跑過來,完全不顧自己是發動戰爭的第一責任人,義銀完全有理由一刀宰了她。
對這個膽大包天的伊達政宗,義銀也一時拿不定主意,先等她過來,看看她自己怎麼說吧。
———
就在義銀滯留大胡城,等候伊達政宗前來請罪的時候,冬末的越後國,風雪始停,已然期待著新的春天。
春日山城,居館。
廳內溫暖如春,房間四角的火盆燒得正熱,上杉謙信手持著一面小巧的撥浪鼓,不斷撩撥敲擊著。
在她眼前,快兩歲的上杉深雪睜大圓圓的眼睛,不斷試圖觸控撥浪鼓,卻被上杉謙信一次次躲開,惹得孩子氣鼓鼓,大喊媽媽壞。
主位之下,本莊實乃與直江景綱這兩位老臣看著上杉謙信戲女為樂,亦是嘖嘖稱奇。
聖人的種子就是不一樣,這女嬰是去年春天出生,這會兒才剛剛過了一歲半,就已經會爬會走,還知道媽媽在戲耍自己,懂得罵娘。
義銀來自男尊世界的現代男人體魄,加上女尊世界姬武士超強的身體素質,一加一產生了大於二的效果。
他的孩子都是從小表現出不同於常人的聰明,強壯,發育迅速,幾乎就是封建血統論的最佳證明。
武家們承認義銀是神,不單單是緣於他的權勢,也是因為眼睜睜的事實擺在眼前,無法否認。
身高一米八三的偉男子,永遠不老的十六歲容顏,超出普通人想象的優秀子嗣,怎麼可能不是神?
再加上,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改變天氣的誓言,戰無不勝的事蹟,義銀就算現在想要否定自己的神格,許多人也未必肯答應。
你可以鄙夷武家的人品,但不能看低武家的智商啊!大家都不是傻子,又是眼見為實,你這麼牛B,總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吧!
你說你不是神?那你又是啥?
總之,上杉謙信現在是越來越相信神裔一說,她懷胎十月,身上掉下來的這塊心肝,那是真正的小寶貝。
不枉上杉謙信苦熬十月,產後還虛弱了半年,才誕下這真正的貴種,與尋常姬武士懷孕的過程很不一樣,真是太遭罪了。
姬武士懷孕,一般就是產前產後三天難受些,平時能騎馬能開弓,還可以上陣砍人,哪有上杉謙信這麼受罪的?
可真的生下來,上杉謙信才發現這罪受得不冤枉。
上杉深雪一歲就已經開智,一歲半學習走路,聽到敲擊聲能找到旋律,這會兒甚至開始表達自己的情緒了。
武家哪裡見過這麼聰明的孩子,能生下這等神裔,上杉謙信自然歡喜,舐犢情深,日日夜夜呵護照看。
玩得有些乏了,上杉謙信一把將孩子摟在懷裡,將撥浪鼓丟給她自己玩去,看向兩位重臣,問道。
“兩位大人深冬臘月一同前來拜見,就是為了看我逗孩子嗎?”
兩人一起伏地叩首,恭喜主君得一麟女,上杉家後繼有人。
講完了客套話,直江景綱話鋒一轉,說道。
“聽聞米澤的伊達政宗殿下輕車簡從,喬裝打扮,五日前到了櫪尾城。現在據說已經被山中幸盛大人帶去大胡城,向聖人請罪。”
上杉謙信點點頭。
“大胡城,他已經到了大胡城嗎?硬要從東海道繞回來,也是難為他了。”
上杉謙信不在意伊達政宗,卻對斯波義銀繞路東海道耿耿於懷。
誰都不是傻子,明明開春化凍就可以從北陸道上船直達越後國,斯波義銀偏偏要騎馬勞碌,大冬天頂著寒風走東海道,所謂何意?
上杉謙信每次想到這裡,都不免有些幽怨。
她對斯波義銀是一見鍾情,七年前在京都一見,就全心全意追求義銀,把自己的一切都與之分享。
而斯波義銀呢?一直是若即若離,直到最後主動送上門艾草,也是為了維護越後雙頭政治的穩定。
上杉謙信恨斯波義銀嗎?不恨,反而是愛死了他。
武家以家業為重,斯波義銀時時將家業放在心頭,在姬武士看來是理所應當的事,沒什麼可以指責的地方。
上杉謙信能拋棄府中長尾家的苗字,繼承山內上杉家名,其實她也不在乎斯波上杉兩家合流,讓自己的子孫後代以斯波苗字延續。
但斯波義銀卻始終不願意嫁給自己,最後毅然踏上神道,追求斯波神權這一更高層次的統治地位。
上杉謙信可以理解,但她不免幽怨呀。自己當了七年舔狗,被吊了七年,終究還是得不到那個男人的全部。
要說上杉謙信的無私付出,其實也是得到了豐厚的回報。
在斯波義銀來之前,越後武家集團是被上杉謙信以武力強行鎮壓,雖然說是實力強橫,但也是內亂不斷,隱患重重。
上杉謙信為了追男人,把半個家業送給了斯波家,看似鬼迷心竅吃了大虧,但七年之後回頭看,上杉家賺大發了!
在斯波義銀的掌舵下,越後雙頭政治解決了一個個內部隱患,外部敵人,上杉謙信儼然成為斯波義銀之下的關東第二人。
要說北條氏康,武田信玄等等這些人傑,她們對斯波義銀是服氣的,但對上杉謙信這個軍事天才,政治苦手,其實並不服氣。
上杉家能在今天的關東政局中,力壓武田家與北條家,保持老二的地位,不是因為上杉謙信牛b,只是她找對了盟友。
一條舔狗為了舔男人,竟然送出半數家業,在武家看來就是腦子壞了,遲早藥丸。
但誰能想到,這個男人牛B成這樣,舔狗舔到最後竟然是應有盡有,看得大家眼紅,只能暗罵一聲狗屎運。
上杉謙信對斯波義銀有怨氣,抱著孩子說了幾句埋怨的話。
可聽在本莊實乃與直江景綱耳中,卻讓她們很不是滋味,兩人相視苦笑。
上杉謙信想要扶持上杉深雪成為斯波家的繼承人,上杉家臣團當然是舉雙手贊成,這份超級大的好處,的確讓家臣團垂涎欲滴。
但如果上杉謙信是想逼著斯波義銀做選擇,用對抗的心態去完成這個目標,上杉家臣團可就慌了。
關東武家之中,越後武家是最瞭解斯波義銀的。
當年,斯波義銀整合越後國,是怎麼威逼利誘,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慢慢滲透調教,越後武家是自己親口品嚐過這滋味的。
和斯波義銀搞對抗?光是想想,上杉家臣團自己就能把自己嚇尿了。
要是上杉謙信搞得太過分,一不小心拆了越後雙頭政治,上杉家還怎麼維持自己在關東的超然地位,當這個老二呢?
關東體系事實上已經被關東侍所取代,關東將軍足利義氏連傀儡都算不上,成了透明人。
上杉謙信這位山內上杉家督,關東管領,關東體系的二號人物,又有幾個武家在意?
大人,時代變了!
真正維繫上杉家特殊地位的,不是關東體系的關東管領身份,而是越後雙頭政治的特殊政治地位。
上杉謙信如果和斯波義銀鬧翻,武田信玄與北條氏政睡覺都能笑醒,馬上就會跑到斯波義銀面前表忠心,取代上杉家的特殊地位。
當然,這種自毀根基的事,斯波義銀肯定不願意幹,他整合越後的過程多不容易,如今根基穩固,怎麼可能願意改弦易轍?
但這件事的根子出在上杉謙信身上,很大程度上是由不得斯波義銀選擇。
上杉謙信打仗算是一把好手,但現在圍繞神裔的對弈是床上政治,不是上陣砍人,上杉謙信比起武田信玄可是差得遠了。
要是被她自己瞎搞,活活把上杉家的先發優勢浪費掉,上杉家臣團要哭死了。
在這一點上,譜代重臣的直江景綱與直臣一派的本莊實乃是有共同訴求的。
她們身後的利益集團,都希望上杉謙信這位主君不要亂來。
斯波義銀走東海道迴歸關東這件事,已經是一個明確的政治訊號,說明斯波義銀心裡對上杉謙信是有疑慮的。
如果上杉謙信在這個時候亂來,導致斯波義銀誤判,真的拆散了越後雙頭政治這一緊密相連的盟友關係,對雙方而言都是雙輸。
最重要的是,上杉家輸得比較慘啊,所以上杉家臣團不願意啊!
可偏偏這件事不是一般意義上的武家矛盾,不可能透過勸誡,下克上等武家熟悉的傳統方式解決問題。
用勸誡能讓上杉謙信不爭神裔排位嗎?用刀子能讓斯波義銀和上杉謙信繼續親密無間滾傳單嗎?
牽連到男女感情,肉體關係,孩子地位這些複雜的神權血脈床上政治,上杉家臣團使不上勁啊!
上杉家臣團只能派兩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前來,跪求家督別瞎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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