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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層姬武士的女兒們眼皮子淺,她們不懂斯波家姬武士的美好生活,是來源於北陸道商路的巨大紅利。
她們只會認為是武家復興的新路線使得斯波家姬武士過上了好日子,她們會狂熱支援斯波義銀改變關八州現狀的任何決策。
堅固的堡壘,往往是從內部被攻破。
被武家義理促進會資助的少女姬武士,會成為斯波家滲透關八州之地的急先鋒,而且是自帶乾糧,心甘情願為斯波義銀搖旗吶喊。
這就是義銀建立武家義理促進會,所希望達成的目標。
將武家義理和自身緊密結合,成為不可忤逆的政治正確,關八州少女姬武士崇拜的正義使者。
而大藏長安恰恰擅長規劃制度,能幫助義銀建立有利於自己的協會綱領,給關八州新一代的年輕姬武士洗洗腦殼。
想明白這一點,大藏長安激動得雙手顫抖。這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機會,這個武家義理促進會,將是她一飛沖天的踏板。
斯波義銀志在天下,希望能以武家義理的軟實力,來影響武家子嗣的思想傾向。這個武家義理促進會,絕不會只限於關八州之地。
大藏長安如果做得好,能讓斯波義銀滿意,這個協會就會走向天下六十六國。
到那時候,為關東侍所制定法度,為天下武家少女求學斯波家引路的大藏長安,將成為不得了的大人物。
大藏長安想得心頭火熱,伏地叩首道。
“臣下願為津多殿分憂,一定將武家義理促進會打理得妥妥當當。
只是協會草創,資助武家子嗣求學一事,暫時用不了八千石那麼多的資金運轉。”
義銀笑道。
“這筆錢糧並非只用於資助觀摩學習,還有其他用處。
伊奈忠次,你呈上的利根川流域水利建設綱要,我已經看過了,非常好。”
伊奈忠次鞠躬謝過主君,說道。
“主君謬讚,這只是我個人的一點點小想法,有些不切實際。”
義銀笑道。
“我倒是覺得方案切實可行,哪裡不切實際了?”
伊奈忠次肅然道。
“利根川中下游與荒川合流之後繼續南下江戶灣,是武藏國與下總國的實際邊界線。
因為合流之後水源過於充沛,支流眾多,年年改道氾濫,下游兩岸的平原田地皆深受其害。
我下關東走遍武藏,上野,下總,下野四國,仔細琢磨各條河川的流向,才想到上呈給您的方略。
利根川中下游的水患,是因為水資源過剩。那麼我們只要將水源分流,控制下游年年高漲的洪水。
在上野下野武藏下總四國的交界處將利根川引走,不讓它與荒川合流,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而下野國的渡良瀨川與鬼怒川雖然貫穿下總國,卻因為水量貧弱,不足以灌溉沿途兩岸的田地。
如果能將利根川引入這兩條河川,改道下總國,還可以提高沿岸耕地用水,增加田地的畝產。
這樣做,武藏國的水患和下總國的幹貧都可以得到解決。
武藏國的石高大約在七十萬石,下總國的石高大約在四十萬石,但兩國戰亂多年,水利設施經久失修,實際石高可能只有七成。
如果我們能夠藉助利根川改道工程,順勢修繕武藏與下總兩國的水利設施,這兩國的石高會提高一大截。
武藏國可達到百萬石,下總國可達到六十萬石,關東平原核心區的總石高可以提高到二百五十萬石以上,堪稱王霸之基!”
義銀點點頭,說道。
“不錯。”
伊奈忠次嘆道。
“只可惜,上杉殿下兵敗下總國,我們通往武藏下總下野三國的通道全部被敵對勢力阻擋。
在打通道路,降伏地方武家之前,這個方案已經沒有了實施的可能性。”
義銀笑了笑,說道。
“上杉殿下以武力征伐這條路是走進了死衚衕,但這並不代表利根川改道工程不能繼續推進。
這次秋收之後,斯波家會獨立購買大量的糧食,充實斯波忠基金需求。直江津關所這邊,我剛才也說了,會下撥一萬六千石入庫。
大藏姬,八千石由你繼續賑濟換檢地,另外八千石做個規劃吧。
一部分用於關八州武家子嗣去斯波領地求學,另外一部分用以利根川水利建設第一階段的投入。
武家義理促進會不能只負責求學,你們要思考怎麼為關八州武家謀福利,為改善她們的生活出謀劃策。
協會是武家復興新路線的倡導者,和平發展不單單要學習斯波家的先進思想,還有完善水利,幫助武家提高土地產出。
伊奈姬,你給大藏姬打打下手,水利建設方面你可是專家。”
伊奈忠次為難道。
“津多殿,並非我有意推脫,只是這利根川流域廣大,比越後平原的水利建設花費更多。
八千石糧食,別說和求學一事分享資金,即便全部投入水利建設,也只是杯水車薪,做不了多少事的。”
伊奈忠次是個實在人,水利建設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這不是宣傳口打嘴炮拍馬屁,每年實際的畝產量騙不了人。
當初二公返稅評議,因為越後水利工程佔據太多資金,幾乎讓越後平原的水利計劃半途夭折。
最後是義銀出面和稀泥,把建設週期拉長到五年,減少每年的投入,水利計劃才勉強被各家接受。
利根川中下游流域比起越後平原可是大了數倍,說句難聽的,八千石糧食砸下去都聽不到一個響。
伊奈忠次想不明白,這點錢糧夠幹嘛?
義銀見她一臉疑惑,臉上的笑意更濃。
伊奈忠次不明所以,一旁的大藏長安出面解釋道。
“伊奈姬,秋後籌集的一萬六千石糧食冬天才能入庫,那時候大雪已經封了越後山脈,是運不進關東平原的。
你先好好設計一下,把利根川改道的水利計劃分成多個工期。第一期設計成只需要投入幾千石即可,但聲勢儘量搞得大一些。
最好各地都弄一些專案上馬,方便我宣傳利根川改道的好處,君上有意為關八州武家改善生活的慈悲之心。
等來年預算做好,就照著計劃一步步去實施,能修一點是一點。
這件事是斯波家對武家義理新路線的嘗試,希望關八州各家能夠坐下來一起和平發展。
利根川改道工程搞得好,是君上的恩德。如果搞不好,一定是有小人從中作梗,也怨不得君上。”
伊奈忠次恍然大悟。
原來這利根川改道能不能做成並不重要,斯波義銀有這個表態,肯拿出這個預算,就行了。
斯波家又不是冤大頭,拿點錢糧出來幫大家起個頭,畫個餅,至於之後能不能成,就看大家願不願意跟斯波家走。
只要有人肯跟斯波家合作,義銀就賺了。到時候有人出人,有錢出錢,這利根川流域的武家不就被義銀掌握了嗎?
這和大禹治水是一個道理,當年大禹為何能夠成為上古第一個王朝,夏朝的開國君王。
就因為在古代治水是大工程,需要集中黃河兩岸所有部落的人力物力。
大禹治水多年,掌握了這些資源。等治水之事成功,聲望衝上巔峰,立朝稱王自然也是水到渠成。
義銀這是拾先人牙慧,利用利根川改道工程,嘗試將沿途武家資源集中到斯波家手中。
一旦此事做出聲勢,即便有睿智之士看出蹊蹺,也無可奈何,不敢阻撓。
斯波義銀行正道,得天命,順勢而為。
誰出來阻攔利根川改道,就是不想讓沿岸武家改善生活過上好日子,是會被人怨恨得亂刀砍死的。
義銀笑著補充道。
“我之後南下關八州,會與利根川相關流域的有力武家談一談。
治水增產是關乎所有武家利益的大好事,我會一家家去拜訪當地村落的地頭地侍,希望得到她們的理解和支援。”
大藏長安一臉崇拜看著義銀,主君真是有大志向大毅力之人,只要他肯踏遍利根川中下游的村落,利根川改道之事還真有可能做成。
天朝有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古書中所指的民,可不是工業時代的國家全體公民。
在古代天朝,君權不下鄉。縣城之下宗法治理,以鄉間三老為首的鄉賢坐鎮宗祠,教化百姓。這裡的百姓,這裡的民,其實是地主。
在上層權利者眼中,黔首不算民,那就是牲口。而在武家社會,村落的地頭地侍就是武家的百姓,武家的民,賤民村婦那也是牲口。
義銀揹負八幡太孃的御白旗,在關八州之地是最接近神靈祖先的血脈高貴之人。越是下層姬武士,越是保守迷信血統,崇拜祖宗。
他要是願意下去鄉間,一村村和那些僅僅擁有千石,甚至百石領地的地頭地侍談心說事,那就是降維打擊。
村裡的姬武士雖然蠢,但水利建設有利於耕種的道理,她們還是懂的。
當地的高門貴胄也許不願意接受斯波義銀的利根川改道工程,這會動搖她們的權力基礎,但中下層的姬武士沒那麼多的小心思。
說到底,給誰交糧不是交呢?反正繳稅勞役是免不了的,交錢出人去搞水利工程,總比動員人力物力出去幫大名打仗更讓下層動心。
前者是助長了大名的實力和野心,後者那可是自家田地裡多出來的糧食。孰優孰劣,地頭地侍又不傻,自然分得清。
武家義理促進會一邊資助村落地頭地侍的孩子出去見見世面,洗洗腦殼,另一邊幫地頭地侍重建年久失修的水利建設,提高畝產。
潛移默化建設幾年,等斯波家的武家復興新路線深入人心之時,關八州還有哪個大名敢與斯波義銀叫板對抗?
真到了舉兵對陣之時,斯波義銀一人一旗立在陣前,敵方中下層姬武士就會割了主將的頭顱,主動降伏。
親不親,利益分。
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但統治集團內部的矛盾,完全依靠武力也是不行的。
當統治者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誰是自己的基本盤,最需要籠絡住誰。
天朝有云,可在馬上得天下,不可在馬上治天下。
武力鎮壓不是萬能藥,要形成長期穩定的統治,必須是從上而下統一思想,從下而上的認可秩序。
武家復興新路線,將成為義銀手中最強大的思想武器,用以團結武家階級中人數最多的中下層姬武士。
只要掌握了這件大義武器,義銀就可以對內鎮壓麾下各方重臣,對外與織田信長的集權革新一戰。
義銀與大藏長安,伊奈忠次在為武家義理促進會的具體事務探討交流,一旁的大熊朝秀卻是如坐針氈,越來越不安。
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而有的人一出生就是牛馬。
大熊朝秀這樣的牛馬,哪怕武勇可以和上泉信綱對剛,內政打理得義銀讚許,也不過是一頭有些價值的牛馬而已。
正所謂學得文武藝,賣於帝王家。武家社會階級森嚴,出頭的機會並不多。
大熊朝秀的一身富貴,都是義銀恩賜。若是沒有義銀的提攜之恩,她就是一個永遠受欺負的苦b。
可即便今日她身居高位,但也不過是在羅馬打工的牛馬。她只是因為自身的能力被義銀看中,才偶然走了進來。
義銀出身足利一門眾,是三管領之一斯波宗家的嫡子,而大熊朝秀又算個p呢?
德川家康一門心思改苗字,硬是要攀上源氏名門,連自己的祖宗都丟了不認,為什麼?
誰不希望住在羅馬?誰願意在價值耗盡之後被踢出羅馬?
大熊朝秀這個工具人,現在面臨可能被主君冷落的尷尬處境,可以替代她的人就在眼前和主君熱烈討論。
因為這兩年順風順水而有些得意忘形的大熊朝秀,此時已是汗流浹背,深深懊悔自己的衝動。
她恨上杉輝虎,不希望看到斯波上杉兩家長久合作下去。
但她更害怕被義銀拋棄,淪落到之前那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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