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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井長政不願意與市君同房,從一開始的勉為其難,到之後禮貌迴避。

市君是個好丈夫,他一直想做個賢惠的好丈夫。淺井長政知道是自己不好,是自己對不起他。

但是,對不起,我真的忘不了那個少年。斯波義銀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夢中的少年,他真的回來了。

———

近幾各方聽聞斯波義銀迴歸,已然亂成一團。

而在美濃國,斯波義銀已經到了岐阜城。織田信長為其準備一處居所,成為他暫時的駐蹕行在。

岐阜城天守閣下,織田家內院中,土田御前居所。

濃君謹慎行禮,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公公,把自己喚來所為何事。

土田御前看了眼自己的這位女婿,甩甩手。周圍的侍男鞠躬告退,將室內留給翁婿二人。

等人都走乾淨了,土田御前開口問道。

“你給御臺所寫了邀請函?”

濃君抬頭看向公公,心頭一凜,沒有立即回答。

土田御前嘆了口氣,說道。

“信函已經到了我手上,怎麼?你還想瞞我?”

濃君微微眯眼,鞠躬道。

“御臺所英武,尾張美濃的武家丈夫們,皆為男兒中能出現這等絕代人物,讚歎不已。

我琢磨著兄弟會開春的茶會就在這幾日,便寫了帖子邀請御臺所參與,也讓大家有機會一睹風采。”

土田御前深深吐出一口氣,說道。

“既然如此,為何要瞞著我行事?”

“這。。我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只是這幾日您忙於禮佛,尚未找到機會與您提起此事。”

濃君一時語塞,還想著如何搪塞過去,卻被土田御前一伸手阻斷她繼續說話。

土田御前厲聲道。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你與你要好的幾個丈夫在暗中商量點什麼,真以為我不知道嗎!

信函如何到了我手中,你難道就沒有半點疑惑?那是因為別人不想被你的愚蠢害死!

上次內院的清理之事,你還記得嗎?你我的貼身侍男被斬首拋屍,你就沒有一絲警醒?

信長的性子,我清楚,你也清楚。沒有下次了,沒有了。

上次殺光貼身侍男的警告如果沒有用,她下次就會殺光整個內院的侍男。

她沒有那麼多耐心等我們醒悟,她會用更多的鮮血來提醒我們注意分寸,她做得出來的!”

濃君渾身顫抖,她的面色忽而猙獰,喊道。

“我沒有想做什麼!我沒有!

我只是不甘心,我只想親眼看看,那個迷得我妻子不肯與我同房的狐狸精,他到底是個什麼模樣!

我要用我這雙眼睛,仔細看清楚,奪走我妻子之心的男人,他是長著怎麼個勾人心魄的狐媚子樣!

我有什麼錯!有什麼錯!”

濃君說著說著,掩面哭泣,伏地不起。

土田御前面色鐵青,沉默不語。要說織田信長不肯與濃君同房,織田家後繼無人之事,他也是心存埋怨。

但他這幾年心境變化很大,已經不願意與織田信長這個女兒為難,繼續僵持冷淡。

織田信行死後,織田信長將家業發展壯大,被織田家上下稱頌。

土田御前上次幫濃君說話,雖然被殺光了貼身侍男,但織田信長還是給了父親面子,安排好織田信包和織田信澄的出路。

他的幼女織田信包如今擔任織田信長的側近姬武士,死去的信行之女織田信澄在織田信長的小姓中侍奉,都有了自己的未來。

土田御前就算是為了女兒和孫女的前途考慮,也不願意再與織田信長鬧得不愉快。所以,他只好委屈濃君這個女婿。

他面色肅然,說道。

“家國大事不是你我男兒家可以參與的,御臺所來岐阜城,是為織田家的上洛大事。

你竟敢用兄弟會這點雜務去打擾御臺所清淨,真是不知輕重。”

濃君抬頭嘴硬道。

“兄弟會本就是武家丈夫們交流的聯誼之聚,御臺所是不是男人?怎麼就不能邀請?”

土田御前見他還敢頂嘴,怒極反笑。

“好,好,你現在已經聽不進我的勸告,那我也懶得管你。

但你給我記住,美濃尾張的兄弟會是我在主持,這裡還輪不到你做主!

你要是有本事,日後隨你妻子上洛做大家業,去京都作威作福。讓那裡的武家丈夫們恭賀你上位,請你當兄弟會之首!

但現在,在岐阜城裡,還是我說了算!你聽懂了沒有!”

濃君見公公發火,這才醒悟自己一時情急,說話孟浪。

他伏地叩首,說道。

“非常對不起,是我太激動失了分寸,請您一定要原諒我!”

土田御前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他對這個女婿沒有意見,織田信長也的確是個混蛋女兒。

可問題是,織田信長這個混蛋女兒,誰又能奈何得了她呢?不得已,只好找軟柿子捏,逼著齋藤濃君這個女婿安分一點。

土田御前平復心情,柔聲道。

“濃君,我們做男人的就是這樣。妻子是我們的天,不論她是對是錯,我們都得跟著,受著。

信長如今已經是百萬石大大名,上洛之後更是未來可期。

你作為她的丈夫,那是天上掉下來的大富貴砸在了你的頭上。好日子還在後頭呢,你要懂得珍惜。

我與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御臺所那是千年難得一遇的武家男兒,不能以尋常丈夫看待。你若是不識趣,日後才叫麻煩。

男人要賢惠,要懂得忍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是為夫之道。”

濃君咬著下唇,聆聽公公教誨,但她心中卻是不平靜。

市君的性子像是織田信長,那就是眼中容不得沙子。濃君能與她交好,當然亦是性情相投,自視甚高。

當初濃君出嫁,母親齋藤道三曾賜予他一把短刀。要是織田信長待他不好,便刺死信長。

洞房花燭夜,濃君還能拿出短刀與織田信長調笑幾句,敢於暗示一下。

可如今美濃齋藤家已是灰飛煙滅,織田家如日中天,濃君還有什麼底氣再次拿出短刀,複述前言?

不是誰家的男人都如斯波義銀那麼厲害,上得陣,喝得茶。濃君只是一個普通的武家男子,他的命運和家族的興衰息息相關。

此時,濃君雖然心中知道公公土田御前心存偏袒,但他卻是有苦說不出。

苦到深處,他真希望自家還能有個外戚支撐局面,才不至於心裡沒個著落依靠。

就算是齋藤義龍那個逆姐的孩子,又或者是明智家滅門逃亡的表姐妹,但凡留下一個也好。

濃君心嘆道,至少能幫襯幫襯自己這個無依無靠的出嫁男。

———

岐阜城內院中,土田御前正在教訓女婿要秉持夫道,好好當一個三從四德的賢內助。

而距離他們不遠的天守閣下,斯波義銀正與織田信長在茶室品茗聊天。

前田利家為兩人開啟局面之後,就回去郡上郡動員軍勢,充當斯波家上洛的軍事主體。

而對天下公佈將攜手上洛的兩位主君,關係也變得融洽起來。至少,斯波義銀敢來織田信長的居館做客,不怕被她扣下當***。

茶人演示完畢,奉上香茗鞠躬告退,斯波義銀拿起茶湯輕輕品了一口,問道。

“聽說,足利義昭殿下已經啟程了?”

織田信長點點頭,隨手把茶湯吞了幾口,便沒了興趣。

這種抹茶道的茶粉澀嘴,兩人其實都喝不慣。義銀還有心裝裝有文化,織田信長則完全沒興趣裝。

她說道。

“足利義昭不來,還能去哪裡?

沒有你我相助,她要實力沒實力,要名分沒名分。我們送她一場大富貴,還容得她裝腔作勢?

據說淺井長政一改之前的殷勤,送都沒有送她。謙信公在近幾之威望,名不虛傳。”

斯波義銀微微皺眉,織田信長對足利義昭毫不掩飾的輕蔑,讓他非常不安。

雖然他就早知道,信長之野望已經刻在那塊天下布武印上,她成為天下人的渴望是熾熱難耐。

但親眼看到她這副輕視幕府的態度,還是讓斯波義銀心底發涼。

足利義昭再落魄,那也是斯波義銀與織田信長約定的下一任足利將軍人選。武家重禮儀,心裡看不上,臉上也不會露出來。

織田信長的囂張,出乎義銀意料。至於淺井長政的態度轉變,義銀並不奇怪。

就算淺井長政犯渾,淺井家臣團也容不得她亂來。

那都是當初和義銀蹲在一個戰壕裡的老戰友,看著義銀砍遍近幾無敵手。她們又不傻,局勢未明之前,誰會願意當出頭鳥得罪義銀。

織田信長說完,輕咳一聲。那茶粉澀喉,實在不舒服。

她衝著一名侍奉的小姓喊道。

“給我倒杯清水!快點!”

那名小姓被她吼得慌張,動手之間差點倒翻茶杯,氣得織田信長罵罵咧咧。

義銀望著這名小姓,見她眉目之間與織田信長還有幾分相似,奇怪道。

“這小姓看著有些眼熟。”

織田信長呵呵一笑,說道。

“您看出來了?這是信行的孩子,織田信澄。我那老父親一生偏愛信行,對我卻是愛理不理。

如今為了這個孫女,朝我低聲下氣懇求。不得已,我就收了當個小姓,以後保她一份富貴就是。”

織田信長言語埋怨,眉眼之間卻是掩不住得意。

義銀暗自搖頭,這傢伙的腦子就不正常。她竟然覺得老父親肯低頭,信行的孩子給自己當牛做馬很驕傲,充滿了征服的快感。

這性子,真是惡劣到了極點,也是自信到了極點。這人,遲早有一天要死於自大。

義銀望著織田信澄,想起織田信長身著紅衣,一刀砍下她母親織田信行腦袋的那一幕,不禁搖頭。

他替織田家操什麼閒心,織田信長愛死不死。

義銀嘆道。

“已經過去三年多了,不知不覺,孩子們都長大了。”

織田信長望著義銀,表情微妙得柔和起來,跟著嘆道。

“是啊,三年了。”

義銀笑了笑,說道。

“那你呢?信行的孩子都這麼大了,這些年你也該有孩子了吧?讓我見一見可好?”

織田信長面色一僵,這話要是別人說起,她定會勃然大怒,以為是指桑罵槐。

但看見義銀一臉誠然望著自己,她卻是訕訕難言。最後,她指著身旁一名小姓,轉移話題道。

“信行的孩子你見到了,那這孩子你看看,像誰?”

義銀沒有多想,順著織田信長的手指看去。那名小姓能夠捧著信長的刀劍,必然是親信之人。

他仔細辯識,還真看出了一絲端倪,說道。

“這五官相貌,有些森可成的影子,莫非是她的孩子?”

織田信長拍手讚道。

“謙信公好眼力。”

義銀微微點頭。

刀劍乃是兇器,小姓日夜陪伴,室內數步距離,足以取走織田信長的性命。能為她捧劍的小姓,必然是非常信任的人。

如果是森可成的孩子,這就解釋得通了。

森可成與河尻秀隆兩人,是織田信長母親留給她的備隊大將,皆是美濃武家投效而來。

平定織田信行叛亂之時,她們就是主力。森可成這些年跟著織田信長水漲船高,看來混得不錯。

就在義銀腦中自圓其說之時,織田信長忽然把那捧劍小姓拉到身邊,捏了捏她的臉蛋,親暱說道。

“她叫森蘭丸。”

義銀目瞪口呆,忽然想起當初被前田利家捅死的愛智十阿彌,原來這是織田信長的新眾道物件,難怪這麼信任。

他的目光有些詭異,在兩人身上打轉。剛才問起子嗣,織田信長避而不談,好傢伙!

想起武田晴信和高坂昌信,義銀摸了摸鼻子。貌似和小姓那啥,在武家挺普遍,是自己大驚小怪。

他又想起自己那兩個小姓出身的親信,蒲生氏鄉與井伊直政,趕緊搖搖頭,不去亂想。

織田信長並不知道,自己轉移話題,不想提及男女私情的結果,會讓義銀有此誤會。

若是知道義銀此時心中所想,她一定會當場爆發,好好陪義銀喝另一種茶。

這些年是織田信長不想男人嗎?是這天下的男人不如斯波義銀這杯茶好喝!

食髓知味,甘之如飴,意難平,求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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