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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戒嚴,京畿一片譁然。
最先知道訊息的是孫太后。
御馬監掌印太監劉永誠攜御馬監監督太監郝義匆匆趕到慈寧宮,如此這般一說,孫太后拍案而起,“小兔崽子鬧哪樣!”
劉永誠面無表情。
但站在劉永誠身後的監督太監郝義,眉頭卻挑了挑。
孫太后問劉永誠,“可還有其他動向?”
劉永誠,御馬監掌印的大太監,聽起來御馬監好像打醬油的衙門,而劉永誠這個太監就是個弼馬溫,但其實內官十二監、四司、八局中,御馬監絲毫不輸司禮監。
劉永誠在宮中的地位,甚至比司禮監太監興安還要高出一頭。
須知御馬監掌控騰驤左右衛、武驤左右衛。
四衛軍共兩萬兩千多人。
職宮中宿衛。
何況劉永誠還有個侄兒劉聚,在北京保衛戰中血戰西直門,立下赫赫戰功,如今是五軍都督府的右軍左都督。
劉永誠聞言搖頭,“倒也沒其他事,殿下就是傳值四衛戒嚴。”
孫太后思忖了一陣,“除了陛下病重,宮中還發生了什麼事嗎?”
劉永誠搖頭。
有些東西你不去想,就不會去關注。
比如劉永誠雖然掌宮中宿衛,但他從沒想過還能讓堡宗復辟的這種騷操作,所以根本沒關注南宮那邊的動向。
孫太后有些不解,“那小兔崽子聰慧的很,張鵬說他是生而知之者,如此大動干戈,肯定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既然宮中沒有動靜,難道是于謙?”
同樣的,作為皇室人員,孫太后也擔心於謙篡國。
咱老朱家自己人怎麼搶皇位都可以。
但于謙不行!
劉永誠哂笑一聲,“於少保麼……奴婢沒猜錯的話,這一兩日消失不見的錦衣衛指揮使和兩個錦衣衛指揮僉事、指揮同知,盯的就是團營那一群人。”
孫太后不解了,“那兔崽子到底在針對誰,難道是哀家?”
劉永誠微微頷首,“奴婢認為應該是。”
孫太后聞言怒極反笑,“好一個兔崽子,這連哀家都開始提防了,哀家既然允了祁鈺登基,又怎麼可能如此下作!”
劉永誠沉默了一陣,“太后娘娘,奴婢是不相信什麼生而知之者的,太子殿下此舉,很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的授意,奴婢沒記錯的話,當日陛下從先農壇歸來,太子殿下覲見的時候,皇后娘娘也在乾清殿內,之後太子殿下就傳陛下口諭了,這裡面著實有些蹊蹺。”
孫太后冷笑,“你知道什麼!”
景泰四年末五年初的太子落水案,自己就被這小兔崽子算計了一次。
那時候才五歲。
現在只會更妖孽。
朱祁鈺生了個好兒子!
一念及此,孫太后只覺妒火中燒,為什麼自己就生不出這麼優秀的兒子,若是朱祁鎮有朱見濟這小兔崽子一半的聰慧,何至於淪落到被幽禁南宮的下場。
沉默了一陣。
孫太后冷靜下來,在心裡仔細碟片刻,情緒黯然的道:“罷了罷了,御馬監這邊的騰驤和武驤四衛暫且不動罷,先看看那小兔崽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今天乾清殿那邊傳來了訊息,朱祁鈺醒過一次。
但狀況不容樂觀。
據說,醒來後身體不能動彈,和杭皇后說了兩句話,又暈了過去。
皇城戒嚴也不是壞事,負責宿衛的騰驤和武驤四衛在她手上,如果朱祁鈺真的駕崩了,那一切還不是她說了算。
所以根本不懼怕朱見濟的折騰。
劉永誠眼裡浮起一抹失落,不甘心的道了句,“娘娘,何不將錯記錯……”
孫太后盯了他一眼。
隨即目光落在劉永誠身後的監督太監郝義身上。
劉永誠猛的醒悟過來。
急忙告罪。
孫太后揮揮手,“沒事就退了罷。”
和慈寧宮一樣,南薰坊距離武清侯府不遠的兵部尚書府裡,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時,恩蔭副千戶,在五軍都督府內任職的于冕剛轉過照壁,就見父親于謙坐在大堂內對他招手,“景瞻。”
于冕,字景瞻。
聞言快步上前,到父親面前,作揖彎腰,“父親。”
形容矍鑠的于謙坐在椅子上,神態沉靜,“剛從五軍都督府那邊回來吧,知曉皇城那邊發生的事情了?坐下吧,咱父子倆談談。”
談什麼?
夜歸兒女話堂前,古也談談,今也談談。
于冕看了一眼外面,笑了,“可以談麼?”
自陛下病重,父親就從來不曾在家裡和自己談過朝堂事,不就是怕被門外那一群藏匿在暗中的人無中生有麼。
于謙笑了笑,“他們麼……”
頓了一下,“景瞻你去將盧忠盧指揮使請進來罷。”
于冕彎腰退了兩步再轉身。
這就是家教素養!
哪怕不是面對君王,僅僅是父親,也依然行卻禮。
約莫半柱香的功夫,盧忠腰佩繡春刀跟在於冕身後來到于謙面前,紅黃交替的蟒袍飛魚服在夜色裡分外扎眼,威風至極。
雖然是天子重臣的錦衣衛指揮使,盧忠也不敢託大。
急忙對於謙行禮。
于謙已經先一步起身,對盧忠示意,“盧指揮使夙興夜寐守在寒舍外,多有辛苦,還請坐下喝口熱茶罷。”又對於冕道:“景瞻,上茶。”
盧忠撩了撩衣袍,坐下。
有些惴惴。
實在不知道於少保把他找進來作甚,這不是撕破面皮了麼,大家這個身份和位置,如此形勢下相見,很有些尷尬。
于謙笑道:“不知盧指揮使是否知曉,今日太子殿下傳旨了,皇城戒嚴,禁止任何人進出,某今日去過乾清殿,陛下醒了一次,又昏睡過去了。”
盧忠嗯了聲。
他當然知道,論訊息靈通,他遠勝於朱驤。
不過和慈寧宮那邊一樣,盧忠也沒留意到在南宮的上皇朱祁鎮。
于謙又道:“盧指揮使的目光,是不是該從團營身上移開了。”
錦衣衛應該盯的是慈寧宮!
而不是團營。
盧忠哦了一聲,“於少保此言何意?”
于謙道:“御史張鵬,才華橫溢,多次酒後狂言,太子殿下是生而知之者,某觀太子殿下這些年行止,深以為然,太子殿下戒嚴皇城,難道盧指揮使認為太子殿下依然在防禦團營不成?”
團營若是造反,皇城戒嚴毫無意義。
盧忠微微眯縫雙眼,“少保慎言,生而知之者這等言辭,御史張鵬自然可以言說,我等卻不能妄自議論太子殿下。”
張鵬是誰,帝師,自然想怎麼說怎麼說。
別人只當他在誇耀太子殿下。
但你其他人說,就有影射太子殿下的妖孽的嫌疑。
于謙略感無奈。
盧忠根本不接自己的話茬,他的態度很明顯,絕對不會撤了對團營的監視。
愚蠢!
索性直說了,“盧指揮使,太子殿下戒嚴皇城,是在提防慈寧宮!”
盧忠倏然雙目圓睜。
想到了什麼,急忙起身,顧不得行禮匆匆告辭。
于冕來不及送客。
站在堂前看盧忠走後,回頭問于謙,“父親,錦衣衛會撤走?”
于謙搖頭,“不會。”
但盧忠會回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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