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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王齕將軍的佈置已經算是精妙而全面了,但到底王齕將軍的一系列指揮操作,只不過是對於嬴摎將軍錯誤作為的補救措施而已。
但就像是衣服上的補丁,即便再藝術,也不能改變衣服破洞的事實。
等王騎所部趕到山谷之外時,谷中早已是焦屍一片,即便站在谷口也能輕易聞到那股子焦臭的味道,而山坡之上的趙軍卻是早已消失不見。甚至是在秦軍從營地開拔之前,趙軍便已經踏上了歸途,不待絲毫猶豫的那種。
王騎隨即向山林間放出探馬,儘管探馬告知林間趙軍已無蹤影,王騎依舊聽命不敢踏入山谷一步,無他,怕這又是趙軍的一個陷阱,這也從一個側面說明了趙括此次「圍點打援」的成功。
又是小半個時辰之後,這才終於等到王齕率著三萬步卒緩緩到來,在問明情況之後,王齕隨即部署步卒沿山脊線搜尋前進,同時騎兵緩緩進入山谷中,搜尋倖存者。
眾人剛剛拐過谷口的那道彎,便被其中的景象給驚呆了。
那是怎樣的一副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啊!
原本鬱鬱蔥蔥的山林,被火魔的爪子略過,翠綠便成了墨,肥沃的土地被熱浪燒得龜裂,灌木、草皮早已不見了蹤跡,只有一具具乾屍橫七豎八地倒伏其中,細細看去,幾乎每張面孔之上都寫滿了絕望的掙扎。
寥寥青煙從龜裂的土地與焦褐的屍體上慢慢爬升,慢慢在山谷的上空鬱結,又被清晨的涼風悄悄吹散。
順著青煙慢慢往上看去,半山坡上,無數焦黑的「雕塑」靜靜聳立,無聲地訴說著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
火魔肆意地伸展的魔爪,襟袍已被燎著,黑色的鎧甲與手中長刀也在烈火中燒的燙手;煙塵四起,直直地就往鼻孔、心肺裡鑽,濃密的黑煙更是將眼前的一切遮蔽......
然而,就著在這樣的情況下,手中長劍已然緊握,大口張開,試圖多吸收一絲絲的空氣,身體依舊保持著衝鋒的姿態,試圖以手中劍為後來者刺破趙軍的圍困。可惜無情的箭矢卻又將他的胸膛刺破,終究在烈焰中化作一具衝鋒的焦屍,矗立在天地間,無聲地訴說著秦軍的英勇。
一路走,一路看。
一路血,一生仇。
焦臭的屍體在山坡前堆成了山,即便秦軍計程車卒們早已見慣了死亡,但看到如此的慘狀還是不由得悲從中來,不少承受能力稍弱的秦卒甚至直接哇哇地吐了起來。
「趙軍之心,何其毒哉!」
「必斬那趙卒,以雪此仇也!」
「當以血還血,以牙還牙,也讓趙人俘虜嚐嚐著烈火焚身的滋味。」
身後的秦軍士卒們一個個都義憤填膺,恨不能生吞活剝了趙軍。就連跟隨著的秦軍將領們也是恨得牙癢癢。
「將軍,我們追吧!」
「是呀將軍,趙軍跑不快的,我軍馬快,一定能追上的。」
「將軍......」
「將軍......」
一名都尉開口之後,眾多的秦軍將領們紛紛圍在王齕身邊請戰道。就連王騎也是一臉希冀地看著王齕,儘管王騎的心中十分清楚:顯然現在追擊不是個好的提議,且不說能不能追上早已撤離的趙軍,追上了,又能如何,難道不怕這又是趙軍的一個陷阱嗎?
王騎依舊希望從王齕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覆,只要一個點頭,王騎便當親率騎軍一馬當先追擊而去,哪怕他知道此去並無成功把握,因為他心中卻有成仁之決心——死也要拖住這隻趙軍!
但很可惜,王齕比之王騎還要更加的謹慎與小心。
王齕不心痛嗎?
當然心痛,這樣的大火之下,嬴摎生存的機率已經
無限為零了,王齕甚至恨不能以身代之!怎會不想為其報仇雪恨。
只是,從現場的情況來看,大火熄滅後落下的菸灰之上根本沒有腳印落下,而那些被大火燒焦的秦軍屍體上也根本沒有任何補刀的痕跡,種種跡象都表明,大火熄滅後趙軍甚至沒有安排兵力下來檢視補刀。
既然未曾在大火後補刀,那麼趙軍定然不會在山坡上坐等大火的熄滅。
換言之,在大火熄滅之前,甚至只是徹底點燃山谷之時,趙軍便已經從容地撤離了,即便是以最保守的時間計算,趙軍也至少已經撤離了三個多時辰了。
三個多時辰,足夠趙軍徹底地拉開與自己的距離,甚至只需要一兩個時辰,趙軍就會與他們的堡壘相遇。
因此,此時追擊,除了被趙軍擊退甚至做局之外,根本毫無意義!
「騎軍佔領隘口,防禦外線,步卒迅速收斂屍體,尋之倖存者,詳詢其中經過,報與本將與武安君,諸軍無令不得追擊,違令者斬!」不顧身邊諸將的請戰之言,王齕依舊冷靜地下達著命令。
見王齕一臉鐵青地下達著將令,眾將自然也不敢違背,紛紛領命而去。
五萬大軍很快依令行動了起來,隨著一具具的屍體被清理出來,王齕的一顆心也隨之漸漸沉入水底,一萬五千精騎兵,清理已過半,卻仍未發現一名倖存者,更沒有嬴摎將軍的蹤跡。
而此時,王齕將軍送往武安君白起處的軍報也終於抵達。
聽著眼前傳令兵簡單的複述,武安君只覺得天旋地轉,險些就要站立不穩。手中竹簡忍不住就往案頭狠狠一拍,心中憤懣之情這才稍解——能令白起如此失態,這還是第一次。
不是因為其他,只是因為嬴摎實在太過重要,白起為他投入了太多的資源。
「如此輕浮,如此妄為,怎堪大任!」白起在心中不住地暗罵著。
但這憤懣與王齕的心情卻還有些不同,對於白起而言,怒其不爭要比哀其不幸更多幾分,當然,這憤懣之外,更多的卻是對趙軍、趙括的無限仇恨。
好在,武安君白起從來不會因為情緒的波動而影響他對戰場的判斷,也更不會因為某個人而置大軍安危於不顧,哪怕那個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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