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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果土司身上下來,阿果土司對我說:“聽說我們交換的那五個寨子,全都種上了美人掌。”
我說:“這麼快?”
阿果土司說:“聽說是頭人為了對我表忠心和才能,所以就提前種上了。”
我說:“叫他們全都剷除,種糧食。”
她說:“聽說都發芽······”
我說:“剷除,必須剷除。”
她說:“那是人們辛辛苦苦種下的,而且都長出了嫩芽······”
我說:“剷除,種糧食。”
她翻身趴在我的胸膛上,盯著我說:“你為什麼非要剷除呢,美人掌也能換糧食的。”
我說:“都種的是美人掌,您找誰換糧食?”
她說:“他們有存糧······”
我說:“他們的糧食大都換了美人掌,倘若我猜得不錯,存糧只夠吃到夏天。”
她說:“這就是你一定要種糧食的原因?”
我說:“不錯,當他們沒有餘糧的時候,我們再將糧食賣給他們,到時候無論您要多少錢,他們都願意出。”
她右手支著下巴,盯著我看了會兒,說:“你做的總是對的,好吧,明天我叫人吩咐他們剷除種糧食。”
可是,我卻並沒有等到將糧食高價賣給土司老爺們這一天的到來。
懸崖寨前頭人的小兒子又回來了。
這一次,他帶來了一支白色軍隊。
軍隊非但扛來了機關槍,還將炮拆成零件也一併扛了上來。
這是一個夏天的上午。
這個上午,烏雲壓頂。
我們一覺醒來,就聽見外面鬧哄哄的。片刻間,管家就急匆匆地來到我們房間外面,告訴我們有人來了。
我先阿果土司起床,還沒蹬上寨牆,就聽見山下傳來“叮叮噹噹”組裝炮的鋼鐵之聲。
我立刻登上寨牆,就看見了山下這支白色軍隊。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將這支軍隊搬來的,但看見他們組裝的炮時,就知道懸崖寨危在旦夕了。
無論怎樣堅固的寨牆,都抵擋不住炮的轟炸。
我並沒有趁他們組裝炮的時候出奇襲擊他們,只因為我們看見他們時,炮組裝已近尾聲。
他們並沒有立刻對我們開炮,用大喇叭對我們喊話,要阿果土司投降,並交出我來,他們就撤兵。
這時候我才發現他們是我熟悉的軍隊。尤其是那個軍官。
——他就是田副官,妹姝現在的男人。
那些士兵我也全都認識。
——他們是我抓的那些土匪壯丁。
來的全都是我的仇人。
這個小兒子搬不來山這邊的軍隊,卻將山那邊我的仇人搬來了。
也不知道這個小兒子是怎麼知道我與田副官有仇,而去將他搬了上來。
想必這田副官知道我在山上混得越來越好,擔心有一天我混大混強,會帶著人下山找他報仇,所以才跟著這個小兒子來了這裡。
我找到阿果土司的時候,看見她正站在寨牆上看著那支軍隊微笑。但這微笑卻是輕蔑,看來她還並不知道炮的威力。
看見我過來站在她身邊,她就說:“就憑這些人,也想攻下我懸崖寨,找我紫琪阿果報仇,簡直是做夢。”
我沒有附和,只平靜地告訴她炮的威力。
初次聽見炮這個詞,和它的威力的阿果土司,驚訝得半天合不攏嘴,好一會兒才說:“會有這麼厲害?”
我點點頭。
她說:“不過,有你在,再厲害的武器都能想到辦法破解。”
這一次,我卻對她搖起了頭。
她說:“你在騙我,你這麼聰明,一定能想到辦法。”
我卻真的是沒有一點辦法。
倘若有辦法,那就是逃,叫阿果土司帶著所有的人逃離這個寨子。
要帶著寨子裡這些男女老少逃離這建在懸崖之上的寨子,除了對寨後的山頂退去外,就沒有別的出路了。但莽莽森林中帶著這些男女老少逃,談何容易?
只怕還沒到山頂,就會被白色軍隊追上。
我將這些全都告訴了阿果土司。
阿果土司這才感到了驚恐,知道事態的嚴重。
她盯著我說:“怎麼辦?”
我說:“將我五花大綁,交給田副官。”
她說:“不。”
我說:“為了寨子裡這些無辜的老少,您別無選擇,也沒得選擇。”
她說:“就算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我說:“您大可不必這樣,我只是一個四海為家的浪子,而您卻是一個尊貴的土司老爺,不值得陪我去死。”
她說:“誰敢動我的男人,我就跟他們拼了!”
我說:“可是,這些無辜的人們呢?您也要他們陪著我們去死嗎?”
她說:“他們是我的子民,應該這樣,就要這樣。”
我說:“您這是自私。您是他們的主子,就應該替他們著想。”
她說:“難道將你交給那姓田的長官,他們就會放過我們嗎?”
我無法回答。
她說:“別忘了,那小兒子可並不是衝著你來的,而是我,和我的軍隊。”
我低下頭。
她說:“難道他不會認為這寨子裡的人背叛了他們家嗎?不會報復他們嗎?”
我不能說不會。
她說:“所以我們要跟他們拼,拼他個魚死網破,總不能讓他們輕易就將我們給滅了,我們有人,也有機關槍,還有手榴彈,總要炸死他們幾個人。”
她並不知道在炮的轟炸下,我們的機關槍和手榴彈根本就起不到半點作用。
——只因為根本就沒有機會。
我又平靜地將這個告訴了她。
她想了半天,說:“通知其他的寨子,叫那些寨子裡的頭人帶人過來與我們一道,前後夾擊他們。”
我搖了搖頭,盯著山下的軍隊,緩慢地說:“只怕,他們還沒有趕到這裡,這懸崖寨就已經是一片廢墟了,而我們,全都變成了焦屍。”
她這才著急起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臂說:“你快想辦法吧,你一定能想到辦法的。”
她深長的指甲刺進我的肉裡,將我的手臂刺得青痛。
而她似乎沒有發現,還在不停地說:“快想辦法呀,快想呀······!”
我強忍著疼痛,思緒翻江倒海起來。
她還在對我說話,而我卻聽見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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