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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田子恨恨地說道:“王參軍,你的話太過分了,二十多萬鮮卑人躲在城裡不敢出來,看到我們手無寸鐵的漢人平民就下手屠戮,看到我們的軍隊到了,哪怕只有幾千人,也嚇破了膽不敢出戰,難道你還要指望我們的將士直接攻城不成?我們抓獲了想要進城的上萬鮮卑人,就算他們是百姓,難道殺了他們就是懦夫?城下處理這些人,不也是誘敵出戰的一種手段嗎?而堆設京觀,也是震懾敵軍或者是誘其離城出擊的一種戰法,自古有之,怎麼就是懦夫的行為了?”
檀韶點了點頭:“不錯,自古皆有把敵軍的屍體堆成京觀,以震懾敵軍,炫耀我軍武功,這並不能簡單地說成是殘暴。”
沈田子得意地說道:“看嘛,這立京觀是自古有之的,我記得以前吳國,楚國都有這種舊俗,燕賊可以梟我們百姓的首,那我們把他們堆成京觀,也是來而不往非禮也。”
王鎮惡平靜地說道:“所以,燕賊不敢和我們的將士作戰,只敢把氣撒在手無寸鐵的漢人平民身上,我們也要這樣跟他們學,也是隻殺平民,來炫耀自己的武功,是嗎?”
沈田子的臉色一變,轉而冷笑道:“這些鮮卑人,進了城後就會是軍士,也會和其他鮮卑人一樣上城防守甚至是武裝成戰士,要知道,鮮卑人從來不事生產,無論男女老少都能騎射作戰,殺了他們,就是提前削弱了敵軍守城的力量,又為我們的無辜百姓報了仇,有什麼不對的?”
王鎮惡輕輕地嘆了口氣:“要是按你這麼說,那燕賊把我們的百姓擄走,侵略淮北,也是沒有問題的嘍?”
沈田子咬了咬牙:“王參軍,請你明白你的立場,你是漢人,是大晉的將領,為什麼總是要為胡虜說話?”
王鎮惡沉聲道:“正是因為我們是漢人,是有道之人,要講禮義廉恥,要講仁義,才不能跟那些野獸一樣的胡虜一樣,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才不能跟他們那樣不分軍人還是百姓地屠戮。要是殺胡虜殺紅了眼,連平民百姓也是見了就殺,那這種屠夫以後也不會對漢人百姓客氣的。我們是人,是講仁義的軍人,不能讓自己墮落成冷血殺戮的屠夫!”
沈田子沉聲道:“大道理誰都會講,要是按你的意思,咱們不僅不能為我們的慘死百姓報仇,還得把這些鮮卑人當成大爺一樣供起來,好吃好喝,還要提供保護,不讓我們漢人的百姓去找他們算這百年來的舊賬,是不是?”
王鎮惡搖了搖頭:“既然是給我軍攔截的南燕百姓,那隻要肯當我大晉子民,那就應該一視同仁,不想歸順大晉的另說,但是既然是我大晉子民了,就應該和漢人百姓一樣,授田,分地,他們也應該相應的交稅服役,以作回報。至於保護他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更是不言自明的事。我再說一遍,他們並沒有參與殺害我們的那些百姓,法律上就是無辜的,就算連坐法也牽連不到他們頭上。”
檀韶沉聲道:“王參軍的話,有點書生意氣了。你也知道鮮卑胡虜野蠻殘忍,這些人沒有殺我們的百姓,不是因為他們不想動手,而只是因為沒有趕上罷了,之前同樣的部落族人和平民百姓,也參與了對我們平民的屠戮,所以,適當地立一下威,我覺得並無不可。臨朐城我軍殺敵十萬,但那些屍體沒法帶過來,所以,借這些來不及入城的鮮卑人立一下威,雖然有違仁義,但在這特殊時期,也可以作特殊處理。畢竟,他們是從其他各地跑來廣固想要入城的,這就決定了他們在這個時候仍然是效忠南燕,與我大晉為敵,並不想當大晉的子民。”
向彌哈哈一笑:“阿韶說得好啊,仁義是對自己的子民和百姓講的,對於鐵了心要與我們為敵,作對的,那些就是敵人。就算殺了他們有點過分,但活下來也不可能按大晉的漢人百姓對待。就象之前的那些天師道妖賊,留他們一命,但要作為奴隸以贖其罪,這也是起碼的。”
“寄奴哥啊,我看大家說的都有道理,王參軍是想有仁義感化這些鮮卑人,但是我看這並不容易,這次大軍一到,全青州的幾十萬鮮卑人全都跑進了廣固城,與我們為敵,慕容超和黑袍也不可能投降,誓要與我們為敵到底,真要打起來,那仇恨會越結越深,也許,藉著這次攻城,把這些頑固的鮮卑醜類全部消滅,永絕後患,才是最好的選擇。呃,當然,大嫂得先救出來,不能跟他們一起毀了!”
劉裕面無表情地說道:“這次滅燕是軍國之事,豈能因為一人而廢?如果我們真的決定強攻廣固,就不要在意誰的死活,與滅燕相比,這不值一提,鐵牛,這種話在軍議中就不要提了,現在我們要議的,就是對城中鮮卑人如何處理,你的意見是乾脆全部消滅,永絕後患是吧,還有多少人這樣想的?舉起右拳來。”
大多數的將校,都毫不猶豫地舉起了右拳,只有王鎮惡,劉鍾,朱齡石等六七人沒有舉手,沈慶之猶豫了一下,本想跟著沈田子和沈林子一起舉手,但還是放了下來,沈田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勾了勾嘴角:“蒼耳,啥時候你也跟有些人一樣婆婆媽媽,成天仁義理智信了?”
沈慶之搖了搖頭:“我在想參合陂的事,拓跋矽當年是按你說的那樣永絕後患,坑殺了七萬燕軍降兵,但結果就是後來滅燕之時,各地的鮮卑族人都死戰不降,讓北魏多付出了十倍以上的代價,就算到了今天,因為當年攻城掠地而造成的仇恨,也讓河北之地叛服無常,一直無法平定,以至於連這南北二燕也沒法追滅,今天破了廣固,盡屠這二十餘萬鮮卑人,確實可以爽快一時,但後面我們還要繼續北伐,可能會有幾百萬胡人都不敢再投降,與我們死戰到底,那到時候我們要多付出多少將士的性命?戰後又要多花多少精力去安撫?弔民伐罪是我們出兵的大義,要是學胡人那樣以屠戮為目標,那到底有罪的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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