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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裕咬了咬牙:“我也因此當時處罰了王鎮惡和沈田子,把他們的功勞降了三檔,但不管怎麼說,羅落橋之戰,他們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殺到,扭轉了整個戰局,我如果真的奪他們的功,只怕會軍心不服啊,畢竟,一直不遵守軍紀,自行其事的,不就是我麼?”

劉穆之嘆了口氣:“不一樣的,寄奴,你違背軍令是為了打勝仗,是為了根據戰場的情況隨機應變,可是王鎮惡,顯然是有很重的私心,他更多的是為了個人的建功立業考慮,你身經百戰,這點還看不出來嗎?”

劉裕沒有馬上接話,雙眼光芒閃閃,陷入了沉思之中,劉穆之沉聲道:“從羅落橋之戰開始,他就多次違背軍令,自行其事了,羅落橋那次,你說他是奇兵天降,可是他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算到自己能起這麼大的作用,反而是讓他鎮守的廣陵,是我們建義之軍的退路要地,萬一攻打建康不成,還要退往江北,再退往淮北,廣陵事關著數千義士的後路和性命,可他卻輕易地放棄了,要是當時有一支忠於桓玄的軍隊,哪怕是臨時給繳械後看押的那些守城軍士俘虜,若是他們突然發難,那以廣陵當時幾乎空城一座的情況,是完全無法抵擋的。”

“而且王鎮惡為了建功,還說動了沈田子跟他一起走,因為沈田子以以前天師道同道中人的名義,釋放和動員了上千名在廣陵為奴的前天師道戰士,這些人本來是守城之人,可是王鎮惡為了讓這些人派上用場,不惜對這些人當場宣佈,一旦建義成功,不僅以前的罪行全部會赦免,更是能拜將封爵,甚至拿沈田子一家五虎舉例作證,這讓這些戰俘奴隸們個個群情激憤,嚷著要上戰場建功。寄奴,你不覺得這是件很可怕的事情嗎?”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是在鼓舞士氣,激發大家的鬥志,不算可怕吧。”

劉穆之正色道:“不,寄奴,當時王鎮惡只不過一個區區的小校,哪有作出這種承諾的資格?就連赦免罪過,解除奴籍的這種事,也得是朝議決定後才能作出的,更不用說封爵拜將了,沈家五虎也只是在平定吳地的戰鬥中立了大功,兄弟五人中有三人得爵而已,可是給王鎮惡這麼一吹噓,卻成了人人都可以封候拜將,如果朝廷做不到,那些天師道的戰俘奴隸們會怎麼想?”

劉裕輕輕地嘆了口氣:“鎮惡確實在這點上過分了,不過當時事急從權,急需人手時作出些空頭許諾,也是正常,事後我記得立了功的戰俘奴隸們都解除了奴籍,重獲自由,也不算是虛假宣傳吧。”

劉穆之搖了搖頭:“那是我們為了維護你的聲譽,為了不讓王鎮惡給追查,這才違規地允許所有奴隸除籍。而且這戰功大小根本沒法檢驗,事後給這些奴僕的封賞也是很麻煩的事,跟世家高門扯皮了很久才算解決。但不管怎麼說,王鎮惡利用了沈田子的人馬去搶功,這是不爭的事實,在戰鬥中,他又是衝在最前面,結果落到江水中,差點淹死,其人的爭功之心,昭然若揭啊。”

劉裕微微一笑:“他就是這樣的人,雖然武藝差勁,但能衝在最前面,總是個勇士,不過,我聽說後來沈田子還為此嘲笑他武藝差勁還要出風頭,你說這二將不和,是不是從這次就開始的呢?”

劉穆之點了點頭:“不錯,王鎮惡本身手下沒有兵力,全是靠了沈田子的人衝鋒,但他第一個搶灘,又顯得他才是這支援軍的主帥,戰後評定功勞時,也把他放第一位,這才引起了沈田子的強烈不滿,那句話也是論功的時候說的,當然,當時你正忙著和劉毅何無忌他們安排追擊桓玄之事,沒顧得上這點中下層軍官評定的小事,不過我可是經歷了整個過程的。”

劉裕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鎮惡要是這樣事事爭功,那確實是要好好敲打一下了,我不想他跟當年的希樂一樣,我培養他可不是要他當這種人的,不然不要說跟沈田子,跟所有同僚都不可能處好關係。”

劉穆之正色道:“我知道,王鎮惡天賦超群,尤其是對兵法的理解上,在你所有的部下和徒弟中,可能只有朱超石能與之一較高下,其他人論指揮和兵法都不如他,所以你會如此看重王鎮惡,以後北伐,如果是打關中,你也想利用他王家在關中的影響力,作一番文章。”

劉裕笑了起來:“真的是什麼事也瞞不過你啊,沒錯,就象這次打南燕,事後我準備讓阿壽和羊穆之留在這裡,他們一個曾經在這裡客居多年,一個是這裡的本地大族,治理齊魯之地,總歸比我們這些世居江南的吳人們要親切些。對鎮惡,以後我也想在攻伐後秦時,能讓他在關中獨當一面。”

劉穆之搖了搖頭:“可是如果王鎮惡事事搶功,甚至因為自己的私心,想要排擠同僚,那可能你的這個想法,就得重新考慮一下了。就象王鎮惡和沈田子為了羅落橋之戰而爭吵,兩人從此開始不和,後來世家那裡的官員們在追究棄守廣陵的責任時,王鎮惡又把責任推到那些天師道的戰俘奴隸身上,說是他們這些人想要立功,慫恿著要出戰,而沈田子控制不住局勢,他怕這些奴隸們要求得不到滿足會在城中作亂,這才只能就勢而為,帶這些人出戰。”

劉裕的眉頭一皺:“鎮惡怎麼能這樣說?明明是他鼓動的戰俘奴隸們上戰場,那些剛剛給放出來的人哪知道前線的情況,誰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貿然去送死的,他們畢竟不是我們北府老兵,無路可退,就算是桓玄勝了,他們大不了投降就是,犯不著拼上性命。”

劉穆之嘆道:“沈田子不願意背這個鍋,於是當場就跟王鎮惡吵開了,就象今天這次,堂堂兩個大男人,就跟潑婦罵街一樣,互相揭對方的短,寄奴啊,我當時都看不下去了。這些事情我以前一直瞞著你,怕影響你對這兩個年輕人的看法和使用,但今天,我必須要舊事重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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