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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仲文哭喪著臉:“可是,可是現在就上表勸進,那八成是送死啊,就算是表明了態度,劉裕也不太可能現在就稱帝,很可能是試探一下各方的反應之後,就先殺了我。”
陶淵明神秘一笑:“聰明人要鬥智不鬥力,別這麼簡單直接,殷公,可曾想起一句話,叫禮樂征伐自天子出呢?”
殷仲文的雙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陶淵明滿意地撫起了自己的山羊鬍子:“殷公,前幾天南燕主慕容超,派尚書令韓範出使後秦,去商量接回慕容超的老母和妻子的事宜,你可知道,後秦提的是什麼條件?”
殷仲文訝道:“不知道啊,咦,陶公,你都辭官了,怎麼還知道這些事?”
陶淵明微微一笑:“當初為了出使後秦,我可是留下了一些眼線在秦國,現在他們也在向我回報一些秦國的軍情,此事是秦國正式的朝議,也不是什麼秘密,就是我們大晉,象劉裕和劉毅這些高層將相,也應該早就知道了,當然,殷公現在不在朝堂,因此不知這些外國之事,也不奇怪。”
殷仲文的臉上閃過一絲嫉妒之色,轉而笑道:“那你快說,秦國開的什麼條件,久不在朝中,我這耳目,也快不行了。”
陶淵明正色道:“後秦主姚興,開的條件就是兩個,一是南燕需要向後秦稱臣,二是南燕要交出一直保有的前大晉皇家樂隊。如此才肯放人。”
殷仲文睜圓了眼睛:“啊呀,你這一說我倒才反過來,原來自東漢以來就一直世代相傳的皇家樂隊,象徵了王朝正溯,幾乎與傳國玉璽可以相提並論的皇家樂隊,現在居然是在南燕。我還記得,當時慕容德入齊地時,靠了這個樂隊,說自己才是正溯,還讓不少本地大族放棄了抵抗,主動歸附呢。”
陶淵明點了點頭:“是啊,音樂本身不代表什麼,但是自古以來,禮樂征伐自天子出,這樂隊,就代表了正溯,連後秦主姚興這樣的胡虜羌賊都知道這點,其實,劉裕胸無點墨,是個大老粗,他本人未必意識到這點,以前久在軍中,除了軍樂戰鼓,他也不知道其他的音樂。”
“但你正好可以就這個機會,向劉裕進諫,就說自永嘉以來,神州淪喪,禮崩樂壞,致使桓氏這樣的大逆一度篡國,所以現在國家安定,需要重製禮樂,而軍旅征戰,也需要高亢激昂的音樂來鼓舞和振奮人心。所以,請他下令,由你來負責這禮樂的制訂,挑選樂工,找回前代的曲譜,修正雅音,重建大晉的樂隊。”
殷仲文哈哈一笑:“這個我可最拿手了,上古的各種雅音風流,我這裡的曲譜可是都有不少哪,就連那廣陵散的曲譜,我這裡還有呢,以前只是自娛而已,不過既然要重建皇家的樂隊,那也是再合適不過了。”
陶淵明微微一笑:“現在王皇后正找不到機會反擊,你去找劉裕,就說要重製禮樂,教化萬民,就算劉裕想不明白,王皇后也一定能明白此中深意的,到時候,她一定會答應你的請求,這事如果做得好,就等於是再次向王皇后效忠,取得了她的信任,而你也可以以這個功勞,名正言順地登上相位了。到那時候,劉裕也好,王皇后也罷,一定會委託你去聯絡各大世家,為劉裕的登位站隊勸進的。也只有這樣,你才能擺脫劉婷雲對你的威脅。”
殷仲文咬了咬牙,剛想要拿面前的茶杯,一飲而盡,可又想到了什麼,眉頭鎖了起來:“不對啊,陶公,你剛才說,之前因為禮樂聲教不振,導致桓玄篡逆,為了教化萬民,這才要重製禮樂,可是這麼做,劉裕他自己也是篡位啊,那這禮樂…………”
陶淵明的眼中冷芒一閃:“殷公啊殷公,你可要知道,這回是讓王皇后促成此事,她可以每天要負責照顧陛下的飲食起居的,只要稍稍地…………”
他說到這裡,停住了嘴,嘴角邊勾起了一絲邪邪的壞笑。
殷仲文咬了咬牙:“她,她真的有這麼狠的手嗎?”
陶淵明冷笑道:“這世上,向來最毒婦人心,那些女史箴圖找的可是太好了,前朝的賈南風,為了保自己的權位,保賈家的富貴,操縱惠帝,毒殺太子,而我們先帝的那個張貴人,也是一句戲言就可以悶死皇帝,最後還能全身而退,在權力的遊戲之中,一切人倫親情,都是蒼白無力的。王皇后和劉婷雲仇深似海,想要自保,只有全力扶劉裕登上皇位,然後再除掉劉毅夫婦,如此才可永絕後患,你如果覺得提桓玄篡位不太好聽,也可以不提啊。”
殷仲文不再猶豫,一仰頭,把目前的這杯茶一飲而盡,一邊擦著嘴,一邊沉聲道:“上次你幫了我大忙,最後我也沒有為你求得官職,這次你這樣幫我,想要什麼回報?!”
陶淵明微微一笑:“上次我幫你,也是在幫我,後面我靠了這個功勞,向劉裕求來了入他幕府的機會,本想在他手下建功立業,結果卻發現他跟我的理念不合,所以現在我不跟他合作,但是,如果你能靠此事助他登基,然後多多規勸他不要濫用民力,仁義治國,那我是願意為之效力的,到了那天,你只要舉薦我當個御史大夫,巡道天下,為民請命,就算了我平生夙願啦。”
殷仲文笑著搖頭道:“陶公之才,真的是宰輔棟樑,一個御史哪夠呢。起碼,起碼也要當上六部尚書,才能不負你的才華!”
陶淵明笑著擺了擺手:“噢,對了,忘了提醒你一句了,這個進諫,你得當面向劉裕提,不能透過那個劉穆之。”
殷仲文微微一愣:“這又是為何?”
陶淵明嘆了口氣:“此人心胸狹窄,見不得有人才能和功勞在他之上,上次我出使後秦的前後,他就派人在我身邊監視,蒐集對我不利的證據,你若進言劉裕制定禮樂,他一定會明白其用意,會在你做成此事之前,找你的把柄致你於死地,所以,此事要悄悄地向劉裕秘報,萬不可讓劉穆之知曉,更不能讓人知道是我給你出的點子,不然,只怕大禍就要臨頭,切記!”
殷仲文用力地點著頭:“謹遵陶公教誨,明天我就去拜見劉鎮軍!”
陶淵明的臉上閃過一絲笑意,舉起了面前的茶杯:“預祝殷公馬到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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