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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蘭所看到的,正是那個被劉裕以弓弦勒斃的光頭大漢,此人也並不是什麼丁零人,而是一個武藝高強的天師道弟子,北方人,精於騎射,以前犯事殺人,逃亡南方,被徐道覆視為左膀右臂,這次設下了圈套與劉婷雲聯手作戲,引劉裕上當,只是沒想到這戲演得太過逼真,連這大漢本人也丟了性命,也難怪剛才天師三傑在一起商量時,會痛心不已。
慕容蘭的眼珠成串地流下,這個一向剛強英武的巾幗英雄,這會兒終於忍受不了心中的悲痛,放聲大哭起來,她跪在了那具焦屍之前,一邊拍打著焦屍身上的灰燼,一邊大叫道:“劉裕,劉裕,你醒醒,你醒醒啊!”
突然,慕容蘭的眼角餘光,落在了屍體的頭上,一片光禿禿,如牛山濯濯,她觸手一摸,連個髮根都沒有,顯然不是剛才被燒光了頭髮,而是原來就是個光頭,慕容蘭這一下轉悲為喜,抹了抹眼中的淚水,再捧起這腦袋細看,只見焦黑的頭頂上,坑坑窪窪,還有幾道長長的刀痕,顯然是以前就留下的,劉裕武藝高強,雖然作戰勇武,但頭部卻從沒受過這麼多的刀傷,顯然,此人並非劉裕。
慕容蘭長舒了一口氣,放下了這具屍體,她的心中雪亮,劉裕剛才的坐騎倒斃於此,而這人的屍體邊也有一匹死馬,顯然是與劉裕格鬥而被殺,可是這裡的大火是怎麼回事?火勢如此,顯然是被黑色妖水所引燃,而在這個沒有人煙的地方,用黑色妖水,必然是對付劉裕的,甚至為此賠上了這個光頭大漢和那四名看起來武藝高強的丁零護衛,劉裕,你現在在哪裡?
慕容蘭的芳心轉瞬就變得異常地焦慮,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了一個瓷瓶,這是今天慕容垂帶她談話時就交給她的,她還記得慕容垂當時嚴肅地對自己說道:“阿蘭,此物你可收好了,這叫雪山玉露,可以剋制黑色妖水引燃的不滅之火,任何人中了黑色妖水,只要還有口氣在,把這玉露塗到身上,也可以化骨生肌,重新活過來。此露極為珍貴,我大燕先祖自發現黑色妖水以來,也不過煉製三瓶,這一瓶給你,非到萬不得已之時,千萬不要用。”
慕容蘭咬了咬牙,喃喃道:“原來,原來在這裡伏擊劉裕,就是大哥你和青龍的計劃,你既然早就存了殺劉裕之心,為何又要我來救,難道,你是想借這次的災難,來試試劉裕是不是真的象我跟你說的那樣,王者不死呢?”
念及於此,慕容蘭直起了身子,秀目四顧,一邊翻身上馬,一邊開始雙手放在唇邊,攏成個話筒的樣子,大聲道:“劉裕,劉裕,你在哪裡?”
霧色茫茫,大雨漸漸地停下了,火勢也已經大部熄滅,漳水在靜靜地流淌著,嘩啦啦的水聲不絕於耳,薄霧之中,河岸之上一騎正在緩行,慕容蘭邊走邊看著河面,哪怕是一塊木板也不會放過,離著事發地已經有四五里了,可是她一路走來,卻沒有發現劉裕的任何蹤跡。
慕容蘭仰天長嘆:“祖先啊,請你保佑阿蘭,不管劉裕是死是活,請你們讓他現身在我面前,我願意用十年的壽命,來兌現這個承諾。”
“轟隆隆隆”,一道驚雷劃過了長空,直劈到水面之上,“彭”地一聲,河面炸開了一個大洞,水柱沖天而起,又向四面八方灑去,把慕容蘭連同她的坐騎,淋得滿身都是溼透,而隨著河底的一陣汙泥沉渣泛起,一個全身焦黑的身體,浮出了水面,頭朝下,就這樣在河面之上漂浮著。
慕容蘭鳳目圓睜,一解腰間的長索,用力地在頭頂劃了一個圈,猛地擲出,這種套索擒獵物的技能,是幾乎每個草原兒女必備的,在戰場之上也是破盾擒敵的不二技能,可是慕容蘭做夢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居然會讓自己用這一招來救劉裕。
長索入河,在那身體的腰上繞了兩圈,緊緊地纏成了一個結,慕容蘭嬌叱一聲,用力一拉,這具連人帶甲二百來斤的身體,從河面上飛起,十餘片如同木炭一樣,通體黑透的碎甲,在這身體出水的一瞬間,碎裂而下,可見這黑色妖水,燃燒的力量是何等的可怕,即使是精鋼鐵甲,也難抵其灼熱高溫,竟化為炭。
而這具身體,也重重地落到了河岸之上,慕容蘭翻身下馬,幾個箭步奔上前去,翻過了這具身體,只見這具鐵塔般的身軀之上,頭臉處已經凝固起一陣黑炭也似的厚粉,看不清樣貌,而口鼻眼睛都被這層黑粉所堵住,整個身體,幾乎被燒焦,全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完好的面板,札甲的皮甲部分,已經與身上的面板熔為一起,難以剝離,而還沒有脫落的精鋼甲片,則緊緊地貼在身上,血肉與黃色的脂肪,成了這甲片與身體的粘合劑,若是在平時,即使是十條命,也早已經不保了,而如此酷烈的死法,怕是到下輩子投胎時,都難忘這痛苦的。
慕容蘭咬著牙,她用手想要去扒開這具身體臉上的黑色灰粉,看清楚此人是不是劉裕,至少,也是要把他的口鼻透出,讓他能呼吸,不然,即使是免於烈火焚身之苦,也會給活活悶死的。
這些黑色的糊狀粉末,乃是黑色妖水引燃的大火,把地上劇烈燃燒時的各種粉塵,灰末,透過人在烈火焚身時的劇烈呼吸,與嘴中的唾液和臉上的汗水所混合,所凝固成的物事,在經歷了烈火與冰冷的漳水之後,幾乎是凍在了臉上,慕容蘭長長的指甲幾次抓撕,兩根玉甲生生迸裂,卻是沒有把這黑色的粉糊,扯下來半點。
慕容蘭咬了咬牙,本能地想去抽腰間的小刀,卻突然靈機一動,從懷中摸出了慕容垂所給的瓶子,開啟瓶塞,倒出一點點粉末,就撒在了這具軀體的臉上,粉末上臉,頓時起了一陣陣的泡沫,如同冰消雪融一般,而劉裕那稜角分明,英氣十足的臉,完完整整的呈現在了月光之下,只是,口鼻緊閉,氣息全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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