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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方,高臺之上,毛當的臉上都堆滿了笑容,對著仍然神色平靜的苻融笑道:“苻將軍,真有你的,這投石車的位置設定得正好,打得過橋的晉軍是傷亡慘重啊,哈哈,只要再這樣轟個十幾輪,一定能把三座橋全打斷。”
苻融笑著擺了擺手,扭頭對一邊的傳令兵說道:“傳令,投石機一百部停止射擊,剩下十四部,只許零星發射,不許速射!”
毛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奇道:“苻將軍,你這是做什麼?要放晉軍過橋嗎?”
苻融微微一笑:“不錯,現在晉軍在東岸的兵已經快死光了,根本攻不起來,後續的部隊又不過來,我們怎麼好擴大戰果呢?!現在我們裝著彈藥不足,讓晉軍衝過來,最後是修好三座橋後衝過來,再來五六千人,我們也能殺得光!”
他的眼中閃過一道兇光:“我軍騎兵的長槊和馬刀,已經飢渴難耐了!”
劉穆之看著剛才如流星一般的敵軍飛石,變成了有氣無力,半天才飛過來一發,趁著這當口,晉軍的工匠們士氣大震,把左邊那道浮橋也重新接上了,西岸的晉軍發出陣陣歡呼,而三員大將領隊的三隊,六千名鐵甲戰士,也已經排好了六路縱隊,守在三路浮橋的前面,戰鼓已經擂起了兩通,劉牢之,檀憑之和向靖正在大聲地向士兵們發表著振奮人心的演講,只等再一通戰鼓,三路長蛇一般的晉軍,就將再次向著西岸發起衝擊。
孟昶興奮地說道:“劉參軍,你看,秦人的彈藥已經不足了,他們的石頭也打完啦。這回該我們上了。還有,”他的手一指一百多部裝滿了石頭的大車,已經停在了運到淝水邊上的二百多部投石車的邊上,竺謙之的部下一千多人,這會兒正手忙腳亂地把一筐筐的石頭從車上卸下來,放到投石車的力臂之後。
孟昶笑道:“竺將軍不虛此行啊,桓伊將軍也很配合地給了石頭,這下我軍有了足夠的彈藥,一定能砸死那些秦弓箭手。”
劉穆之的臉上表情仍然很嚴肅,他搖了搖頭:“只怕情況沒這麼樂觀,秦軍剛才都在發石,這會兒突然停下來了,我想不是因為彈藥打光,而是…………”說到這裡,他收住了嘴,孟昶奇道:“劉參軍,會是什麼?”
劉穆之心中暗歎,這隻怕是秦人誘我軍主力過河,再加以聚殲啊,但是現在司馬道子的死命令已經下達,無論是自己還是劉牢之,都是騎虎難下,無法回頭,只有硬衝一途了,也只有指望奇蹟出現,劉牢之能硬是殺開一條血路,掩護後面的部隊衝過去,在部下傷亡殆盡之前,能撐到後面的部隊能踏過浮橋,投入戰鬥,可即使是這樣的機率,也是極為緲芒的。
劉穆之心中苦悶,臉上卻擺出了一副笑容:“沒什麼,是我一時胡思亂想,孟參軍,你好好睜大眼睛,看看我們的寄奴哥是如何大發神威的吧。”
第三通鼓開始響起,震得前線的每個將士的耳膜不停地響著,剛才還聽得清清楚楚的劉裕的喊叫聲,這時全然聽不到了,甚至有些人的耳朵開始流血,與之相應的,他們的胸中的熱血也隨著沉重的鼓點,一片沸騰。
劉裕戴上了鐵面具,把手中的百鍊宿鐵刀高高舉起,刀頭一次次被他舉向了天空,他的腳開始沉重地踏地,一下一下,都踩著鼓點,這種有節奏的吶喊,配合著晉軍將士們有節奏的以劍擊盾,以槊頓地,匯成一陣陣震天動地的喊殺之聲,在整個十里寬的南岸正面來回鼓盪,共鳴!
劉裕大吼一聲:“衝啊!”他一轉身,在十幾個親兵護衛的簇擁和保護下,倒拖著長刀,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衝去,隨著他的動作,身後的兩千健兒,也邁著整齊的步伐,頂著盾,扛著槊,一路小跑地,再次踏上了那條通向未知的浮橋,三條晉軍的陣線,如同三條長龍,凌空騰起,帶著巨大的聲浪,卷向了已經屍橫遍野的東岸。
毛當哈哈一笑:“來了,來了!這回是那劉裕親自帶隊,衝在前面,苻將軍,可別放過了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教他們有來無回啊!”
苻融的嘴角邊勾起一陣冷酷而殘忍的笑意:“這是自然!”他轉頭對著傳令兵下令道:“傳我的令,投石車改扔小石塊,先五十部慢發,等晉軍全上了橋以後,二十輪速射,還有,弓箭手現在不許放箭,長槊兵到前排保護,晉軍若是強衝柵欄,給我堅決頂住!”
劉牢之的兩條腿,如同風車一般,在這溼滑的浮橋上,如履平地,他沒有穿皮鞘,而是打起了赤腳,這腳下又溼又滑的感覺,一如多年前身在江南時,那日日下河摸魚,上山打獵那樣,劉裕突然找回了兩年前,那個京口江邊一農夫的感覺,再次親冒矢石,置身於這戰場,才讓他重現鐵血男兒,建功沙場的豪氣。
同那熟悉的江南水鄉的感覺一起回來的,是他的這兩條飛毛腿的感覺,從軍的時候,劉裕是出了名的飛毛腿,可日行三百里,自從在北府軍中當上了幢主之後,騎慣了馬,這跑步的功夫倒是生了不少。
一開始那些親兵護衛還能緊緊地跟著他,但跑了十幾步後,曾經的飛一樣的感覺又重新回來,劉裕的耳邊,只聽到不停呼嘯的風聲,即使是空中不停飛來的石塊,不停地落在身邊腳邊的水裡,激起道道浪花,打在身上的那種冰冷的死意,也只是一閃而過。
這一刻,他的腿越來越快,幾乎轉成了兩條風火龍,把親兵、部下,秦軍的石塊、弓箭,通通地甩在了身後,如同一陣烈風,就這樣穿行而過。
兩百步的浮橋,也就一眨眼的時間,就讓劉裕衝過了一百七十多步,眼看就要衝到最後的一截浮橋了,而他身後最近的部下,也都給扔在了一百步以外,孫處一邊咬牙瞪眼地跑著,一邊高聲叫道:“寄奴哥,當心,當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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