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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豹捉住陳平手腕,握得緊緊,生怕這位他早先不放在眼中的門客跑掉一般。

“先生有何妙計!還請速言!豹照做便是!”

木訥的臉上難掩激動之情,陳平的心緒遠比臉上更澎湃。

魏豹還沒有聽到他的計謀,就果斷地說要實行,讓出生寒微的陳平大受感動。

陳平未為魏豹門客時,在鄉間祭灶時為宰,持刀在砧板上切肉分給鄉親。

他總在祭灶時說:

“嗟乎,使平得宰天下,亦如是肉矣!”

而今,他終於是能給天下分肉了……

“君上可派張公,陳公入趙,韓兩國,引趙、韓貴族復國,高舉反秦大旗。這二國亦與秦國接壤,起事必遭秦國暴力彈壓。

“秦國為殺雞儆猴,此次平叛定會從嚴從重,打的韓,趙一蹶不振,盡斬韓、趙遺貴,屠城滅族。

“韓,趙之民必將恨秦國入骨,卻苦無組織貴族也。此時君上振臂一揮,上應天心,下應民心,應者雲集,三晉歸一,盡在大魏!

“以趙,韓貴族百姓之恨,再現一支縱橫天下的魏武卒。以趙,韓貴族百姓之屍,重建一座堅不可摧的大梁。以趙,韓貴族百姓之血,流出一條通往大魏的坦途。”

魏豹大叫一聲彩,看著陳平的眼光就像看到了稀世珍寶,這條計策簡直深得他心。

趙、韓起復去吸引秦國的怒火,為秦國重創,他魏國正好起事接受韓、趙。

便是楚國,齊國,燕國也在這時起事,亦搶不過與趙、韓接壤的魏國,三晉本一家。

如此一來,既得了好處,卻又沒招到秦國主力仇視,簡直妙不可言!

至於這其中死了多少人,那並不重要。

馬車上,被魏豹興沖沖拉著,同坐馬車去找二賢的陳平內心有些遺憾地輕嘆一口氣。

早知會發生這麼重大的變故,他就在齊國多留一段時間了。

在秦國鐵蹄之下,儲存實力最完整的齊國,應該在推倒大秦帝國這個龐然大物的時候多出一些力,多流一些血。

腦海中忽然閃過咳嗽不斷,比女子還要嫵媚的張良。又閃過一個在青天白日下仰望天空,說在看星星的怪人。

陳平才按下了蠢蠢欲動,再走一遍齊國的心。

齊國這塊肉,先留著。

當好給人賜姓、起名、取號的嬴成蟜,知曉了陳平所作所為時,給這位木訥書生起的號,毒士。

次日,魏國名士張耳南下入韓,魏國名士陳餘踏取道西北入趙。

…………

“子房!子房!大喜事!大喜事啊!”

一個赤膊雙臂,在深秋只穿了一件薄薄深灰色單衫的壯漢闖入張良居室,滿臉喜色。

晚風入內,涼意森森。

張良緊了緊身上披風,又裹了一下身上的華貴錦衣,面露一絲笑容。

“何事要田兄如此興奮。”

來人名叫田橫,是當下齊地最有名望的田氏兄弟老三,齊國王族之後。

壯漢猛一拍腦袋,響聲格外亮,嘴上連連對著張良道歉的同時,急忙掩上大開的房門,他總是忘記這位長居家中的張家主身體虛弱。

都是練武的人,子房實在是太嬌弱了一點,真如其女子相一般……

屋內除了張良坐著的椅子,還有三把和他屁股下面一模一樣的梨花木椅子。

四把椅子皆出自大家之手,上面墊有三層獸皮,不論外觀還是坐上去的體驗都屬當世一流。

田橫卻撈起角落裡放著的木質板凳就竄到張良面前,跨坐在板凳上的他竟只比坐在椅子上的張良矮了半頭。

他興奮之意在臉上特別明顯,語速極快地說了始皇帝車隊的突然變故。

“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你給橫說說,秦王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張良握拳放在嘴巴前面,輕咳兩聲,笑著道:

“田兄養士三千有餘,這等明顯之事,還用的著跑來聽子房一家之言嘛?想必是在這意外之外,還有意外罷。”

壯漢憨厚一笑,豎起大拇指,誇讚道:

“這天下我就服子房,我還沒說完就知道我要說什麼,確實如此。甘行那小子非說這是秦國奸計,言之鑿鑿,痛罵吾門下盡是豕犬,都不如孟嘗君那兩個偷雞摸狗的門客。”

“不知甘兄是如何分析的?請君說與良聽。”

“嗐,那小子能分析個屁,他就說紫微顯耀絕倫,白日之下大日不能掩蓋其芒。別說在白日之下,就是在黑夜,我也沒見到那小子說的紫微星,那小子就是胡謅。”

“田兄若真如此篤定,就不會有來良房中一行了。”

三聲輕叩門扉之音響起,隨後便是一聲頗為晴朗的男音。

“子房兄可在?”

張良笑看了一眼田橫。

“甘兄請進,不僅良在,田橫兄也在。”

門扉被推開一道縫隙,外面那人迅疾無比地竄了進來,生怕有冷風入內。

然後小心翼翼地關上門扉,兩扇門合上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響傳出。

轉過身,其人身材修長,面容黝黑,黑到連長相都有些看不清。

唯獨那一雙眼睛極為明亮,就像是暗室中的夜明珠一般,見之不可忘懷。

“行便知道,這蠢豕心有不甘,欲借子房之力說服田儋,田榮二位兄長起事。”

田橫眼睛一瞪便站了起來,指著來人鼻子罵了起來。

“我田家三千門客,還不如你一個剛及冠沒幾年的小子聰明?白天站在太陽底下,夜間站在月亮底下,天天說在觀星,觀天下大勢,我看就是在裝腔作勢!除了你,誰能看到你說的什麼紫微、勾陳、白帝赤帝的?”

叫甘行的黑膚男扭過頭去,懶得理會田橫這蠻子,自顧自找了張椅子坐下。

張良用力咳嗽數聲,打破了場間尷尬,拉著憤憤不平的田橫坐回小板凳後,淡笑看著甘行。

“此不怪田兄,秦國車隊實在是可疑得很,若是沒有聽到田兄說甘兄有不同意見,良也只斷定認為秦王出了大事。”

復又看向田橫。

“甘兄乃甘德大賢后裔,八卷《天文星佔》道盡天象之變,甘兄看天觀星得知天下大事,此絕不為虛。

“田兄莫非忘了,熒惑守心,秦王巡行之訊息未入齊時,甘兄便言秦王出了咸陽,此足以證明甘兄之才,英雄不問年齡啊。”

甘行喜上眉梢,笑著稱謝。

“還是子房通透。

“吾今日觀星之時,紫微上有白霧遮掩,不要人見之。若非行按照《天文星佔》第七卷之術破之,還真就要被矇騙過去,得出秦王已薨的錯誤判斷。

“行雖不知道秦王要做什麼,但泰山之變,肯定是秦人奸計。田儋,田榮二位兄長都決定再等等看,這蠢豕卻說行不足信,愚不可及。

“既知子房不會為這蠢豕帶偏,行便放心了,觀星去也!”

甘行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走得異常乾脆。

但其拉開雙門,關閉門扉之時,就如同來時那樣仔細,避免冷風灌入引得張良咳嗽。

“唉,橫也走罷。”

田橫扶膝,欲要起身離去。

張良輕輕按住其肩膀,力度不大,卻要田橫動作為之一緩,疑惑道:

“還有事?”

“是田兄還有未完的事。”

張良起身,禦寒的披風掉落,他卻不望一眼。

“我與田橫兄,見田儋,田榮二位兄長。”

“這……”

田橫不解,你方才還說甘行那小子說的對,現在怎麼又要隨我去勸兄長了?

“秦王到底出沒出事,這件事重要,而又不重要。要天下知道秦王出了事,這件事很重要。秦滅六國,逐個擊破,只要六國聯合,暴秦能算什麼呢?我們滿天下宣揚秦王已死,要六國遺貴重拾抗秦信心,聯合起來反抗暴秦。秦王出事薨了還好,若是假意為之,便要他真薨過去!”

再過十年,天下人盡以秦人自稱,那時便是秦王真死,也反不得了。

良知道這是秦王埋下的陷阱,可良不得不踩,這是韓國最後的機會。

呵,好好一盤穩贏的棋,非要行險以提前結束對弈。那就且看是棋盤上再無白子,還是你黑子被屠大龍!

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田橫小雞啄米似點頭,彎腰去撿張良掉落在地的披風。

“是極是極!就是此理!子房之言,要橫茅塞頓開!來來來套上披風,外面寒涼,再引得你咳嗽加重。”

張良攔住田橫,原本蒼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得多了幾分血色,氣色好上不少。

“多謝田兄好意,良不會再咳了。”

中原,因為始皇帝假死,風起雲湧,沉寂潛伏的各方勢力盡皆動了起來,戰鼓聲已然敲響。

而被始皇帝指定的秦二世,嬴成蟜,也在大漠的高闕城敲響了戰鼓。

咚~!

咚~!

咚~!

沉悶的鼓聲如同擊打在每個人的心中!

場中的饕餮軍已從最初的五萬,變成了十萬!

嬴成蟜手中持有雙錘,親自擂鼓的他,穿著那一身極其招搖的銀甲。

望著下面知悉要打仗,而踴躍報名參戰的五萬匈奴軍,只覺得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

這次饕餮軍出兵的名義是:

清單于側!誅閼氏妖姬!請立冒頓王子為左屠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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