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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腦子終究還是得動的。
畢竟‘團結朋友,打擊敵人’這種事,是個中洲人都知道。而再怎麼殘暴瘋狂的人類勢力,也總要比生死不能兩立的鬼怪要好上許多。
鄭吒有九成把握,參謀部最終給出的方案是‘保持善意,嘗試接觸’。畢竟兩支強大的人類方力量現在才將將碰觸,對於彼此,實際上都完全處於黑暗之中。而倘若是因為一件誤會而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糟心事來,那無疑是一個致命的錯誤。
所以就算參謀部的建議是死磕到底他也會將其否定——畢竟他鄭先生雖然看上去很像是一個只會出苦力氣的橡皮圖章,但他仍舊是惡魔城的王。他一旦做出決定,那麼這救世軍的殘殘部,西方人類的最終殘餘者,也只會選擇配合他。
——雖說我好像很快就當不成這個惡魔城之王了。
權力當然是不會被奪走的,但是‘惡魔’這個詞終究是有些糟糕。城裡的讀書人們研究討論了一番決定給惡魔城起一個新名字。而最終,他們選擇了‘immunity’這個單詞。
免疫,疫苗。惡魔城最為獨到的技術便是將人體載入惡魔空殼之中,成為鬼怪的一部分然後操控它。而相對於人類文明而言,這正好和疫苗的功用有些相像。
伊曼尼提。
加上城市的字尾名,便是伊曼尼提克。
鄭吒已經在法令上籤署了自己的名字。而很快,所有的人類住民都將知曉這個新的稱呼。而這法令效果不止作用於人類社會,同時也能夠依靠他的力量作用於惡魔城這座幻想地本身。他知道自己可以透過自身的意志些許地影響它的運作,那麼假以時日,或許這東歐哥特風的奇幻城堡,就可以以現代要塞都市的規格重塑。
或許做得到——能做到最好。
而就算做不到,應當也能夠對惡魔城內出產的鬼怪種類進行微調。畢竟再怎麼進行宣傳,潛移默化。惡魔這種形象還是過於可怕。而若是能夠將它們全都變更為天使……文藝時期天使,或者哪怕巨大機器人的樣子,民眾的安心感也會顯著地提升不少。
雖說鄭吒其實覺得惡魔什麼的挺帥的就是了——但他對這種細節不怎麼看重,如果其它人都已經研究決定了。則這種無傷大雅的事情應下也無妨。
腳步聲逐漸地遠去了——上尉履行了他的職責,很快就要回到他應該待著的崗位上。而鄭吒隨即輕輕撥出一口氣,在重新歸於寂靜的王座大廳內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腦子既然已經開始動了,那麼就乾脆多動一些比較好。也省得這份算力資源,被白白消耗。
“伊曼尼提克。”他輕輕念著這個名字,用力地咀嚼著它。
“這還真是一個草臺班子。”他突然搖頭輕笑。
救世軍的殘部在他的統治下仍有緊密聯絡。他知道自己手下連半個親信都沒有,而像是今天這種關鍵情報也必然有更多人比他提前知曉——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手下這群人的拳拳救世之心,但他更知道他們直到現在,也只對那曾經的救世軍統帥,死在未知之地的世界政府首領懷有忠誠。
他們對他只有尊敬,尊敬他的力量,尊敬他的能力。而他只要睜開眼睛,就可以清晰地一眼看到。
凡人的思維實在是太簡單了,太醒目了。他不需要仔細閱讀這些人的逸散腦電波便可清晰地代入到他們的思緒認知之中。知道他們的理想,他們的願望,他們所追求和奮鬥的方向。
就比如那位李煉上尉,他渴望拯救世界,卻又在心底抱著對世界政府殘存者的厭惡。因為在他的眼中世界政府最值得敬佩的那群人早就死在了救世軍的遠征之中,而殘存下來,還能夠發展出龐大勢力的人。必然是當初大清理時沒能夠洗淨的糟粕。
所以他才會本能地在講述中強調那些不知名戰士的邪惡外形和倖存者的絕望情緒——而這是他潛意識裡的思緒運作,他自己在講述時或許還認為自己的描繪不偏不頗。
人心多變罷了,算不上什麼大事。鄭吒甚至知道自己的門衛和他約定了下班後去喝酒。期間大機率便會在閒談中提到這條情報的內容,和自己當時所表現出的態度——因為他們只是將自己視作一個需要尊重的合作者,一個擁有龐大力量的盟友。而並非是為自己撐起旗幟,跟隨著自己一起戰鬥。
他們是這樣,那些學者,那些參謀也是這樣。
將各種不需要藉助鄭吒之力也可以完成,只不過耗費些時間的瑣事推到自己面前,對只有藉助鄭吒之力才能夠有效驅動的事項指手畫腳,直至形成慣例——他們用他們的方式編織著一個名為秩序的韁繩,然後駕馭著自己的力量去為他們的理想戰鬥。
為拯救世界戰鬥,為保護人民戰鬥。
按照他們的想法去拯救世界,順應他們的理念去保護人民。
而這嚴格來說也是自己的縱容。
“因為我懶得和他們爭奪。”
鄭吒抬起手,一團戾炎浮現在手中。他身下的影子隨即沸騰,並在下一刻張開萬千眼眸——他的手掌隨即向前一送。
‘蓬——’一聲輕響,戾炎注入了準魔王的空殼之中。而下一刻這整隻巨大猙獰的惡魔便以肉眼可見的方式扭曲變形,無數猩紅眼眸從血肉中化生而出,其形體亦從魔變轉為獸。
鄭吒知道這座城市內發生的一切,也知道要怎樣就可將一切整頓至符合自己的需求——只需要稍稍運用一下自己過去那曾經身為辦公室主任的經驗。釋出幾條強硬的命令,用出一點賞罰兩分的權術,自己自然就可以建立起龐大威嚴並且擁有追隨心腹。而後只要再隨便設計一套可用的體制,這座本就服從於自己的城市自然便可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而運作。
很簡單的事,只需要動動手就可以做到的事。
但是……自己為什麼要去做這種事?
鄭吒感受著自己的內心,那名為‘爭鬥’的慾望完全沒有跳動。他知道自己過去是一個俗人,金錢和權力這種好東西他也不是沒有需求。而在記憶的彼端,自己在私生活方面更是相當飢渴,說是花花公子也毫不為過。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再漂亮的女人,哪怕洗乾淨了送到床上,自己也完全沒有半點動心和慾望。而財富和權力,這種在過往對自己很有吸引力的事物更是宛若塵土。而自己心底的每一個念頭,都在告訴自己這樣的選擇毫無謬誤。
就好像自己所有的情和欲都有了寄託。
就好像自己有著一個,也只有這麼一個值得鬥爭的對手。
對,好像是有這麼一個對手。將一切責任都背在身上,而無論怎樣的重擔都壓不垮他。而只要有那個人在,自己便不需要對身外之事有半點擔憂。自己無論想做什麼,都大可放手去做。
那真的是對手嗎?
還是說,那應當是同伴,是支柱,是……摯友?
一個名字在腦海中呼之欲出,但它最終仍舊在意識的浪濤之下歸於沉默——鄭吒那發散的視線再度凝注,而在他面前,被注入戾炎的準魔王已然變轉為龍。
漆黑的龍,纖細的龍。優雅和猙獰在它身上共存,它的力量因戾炎的浸染而更進一步。
有點像是奧妮克希亞,遊戲裡的黑龍公主。而鄭吒輕輕伸出手,摸了摸這第一個改換了惡魔形態的成品頭顱。
多餘的事,已經沒有必要多想了。自己確實知曉一切,而自己也確實縱容它們而自身毫無動作。
——因為我不需要他們的忠誠。
——因為我不需要他們的擁護。
——我想要拯救這個支離破碎的世界,也只想要拯救世界。我不在乎世界得救之後會以怎樣的方式延續。而在此之外的任何事,都無法,也不能對我有任何拘束。
“我是自由的。”
魔龍溫順地蹭了蹭他,而他登上了龍的頭顱。而下一刻,他便在魔龍的展翼中升空,突破即將更名為伊曼尼提克的惡魔城頂端,前往那幻想地的虛構天穹。
沒有什麼特殊目的,也不代表什麼意願表達。
他只是單純地想要兜兜風,所以——
就此於天翱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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